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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传的是天子口谕;命沈沧勿要以公务为念、好生休养;云云。
沈沧病情;早先瞒着是为了不耽搁沈瑞乡试;如今沈瑞知晓了;沈沧病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太医望闻问切一番后;又看了沈沧之前用的方子。之前在沈家看病的大夫;也是出自太医院一脉;并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乡村野医。太医只说方子开的极妥当;并未为了昭显自己能耐就去改方子。
不过如此一来;也说明这太医对沈沧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默认了前面大夫的结论。
沈沧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便也不予太医啰嗦;只再次叩谢皇恩。
杨镇眼见皇恩浩荡;遣了太医过来;本还心里存一丝侥幸;见了太医反应;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泼直泼下来。
看着即便知晓命不久矣却依旧从容自如的沈沧;杨镇真是自愧不如。
天使与太医还没离开;沈理与沈瑛双双到了。
沈瑛年轻资历浅;沈理却是翰林学士;常到御前行走。那天使认识沈理;眼见他脸上带了焦急;满眼关切;心中对于尚书府的分量就又掂量掂量。
之前看着这边除了沈尚书;只剩下老弱;已呈日薄西山之势。不过有大理寺卿为姻亲;有翰林学士这样的族亲晚辈;沈尚书还有个兄弟为从四品官;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起来了。
这天使态度就客气三分;收了茶封后谢意也真挚;领了太医回宫复命去了
看到沈瑞在家;杨镇与沈理等人先是吃惊;随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要不是沈瑞已经弃考;说不得沈沧也不会这样于脆地上折子。
众人都到了;沈沧就没有再回内院;直接带了众人到前厅。
沈沧这些日子;连咳带喘;气短的厉害。要不是靠延寿丸压着;就是咳嗽不断;平躺都不能。今早他去衙门前用了一丸药;如今到了下午药效差不多;需要再来一丸。
徐氏知晓人参性烈;固然将病情压住;也是催命的东西;不肯让丈夫再服那个;只叫人上了预备好的冰tang荸荠。
沈沧无奈叹了一口气;喝了半碗糖水;虽有些效用;可依旧是不住地咳。
眼见这清瘦老人每咳一声;胸口就跟风箱似的;沈理与沈瑛都看不下去;移开了眼。
虽是满心关切与疑问;不过当着沈沧的面;沈理与沈瑛两人都没开口。
还是杨镇先开口道:“太医回御前复命;以皇上仁厚;依会恳留大哥、不许致仕;只是外头怕是就要不安生……大哥可有什么安排?二哥那里以后如何
沈沧真病了的消息传出去;那些等着谋缺的官员就要闻风而动。到时候就不是一个缺出来的问题;尚书空缺;侍郎升尚书、侍郎空缺;其他四品京官升侍郎;四品京缺空缺;一连串下来;可是一窜空缺出来。
要知道沈洲可还在外任上;要是沈沧上一封遗折;提及家中老妻幼子无人相托;今上待下仁厚;说不得就会将沈洲调回京城。就算沈洲三年前才升了官;如今再上一步;年资不够;不过小九卿衙门中也有品级不高的辅官之位。
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沈沧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道:“南京国子监出缺;沈洲那边;我已经在托人在吏部打了招呼……”
杨镇虽觉得南京的缺比不得京缺;不过也明白沈沧既这样安排;自用用意;倒是沈理露出吃惊来;犹豫道:“叔父;听说何学士那边近日也在谋此缺…
何学士年资早熬到了;不过在翰林院往上的余地不多;就算大学士告老;还有状元出身的沈理与年资更老的蒋学士在等着;还轮不到何学士。
何学士想要升迁;最好的法子就是往外任走一圈;将品级熬上来。南京国子监祭酒;谁都晓得此缺清贵;可遇不可求。何学士要是不动心;才是傻子。
沈沧点点头道:“我也听闻此事;人有远近亲疏;只能对不住何学士……
沈瑞敬陪末座;还是初次听闻何学士也谋南京国子监之缺;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人情关系多了;要是因人情就将眼前的官缺相让;那岂不是儿戏
沈瑛是沈氏子弟;年纪轻且眼界有限;并未觉得沈沧此举有什么不妥;“远近亲疏”这四字说的再贴切不过。
倒是杨镇;认识沈沧大半辈子;察觉出不对劲来。
就算何家是隐形的刘党;与沈沧在政见上有所不同;不过因徐氏与小徐氏是亲姊妹的缘故;两家私交甚好。即便有沈珞之殇;两家“亲上加亲”的打算落空;也没有影响两家的往来交情。
沈沧明知大限将至;不想着为家人留余泽;却要得罪姻亲不成?
南京国子监祭酒之缺虽是难得;可那是同外缺相比;同京缺相比;就算不得什么。何学士在官场上底气不足;年资有限;未必能夺个京缺;可以沈家底蕴;加上沈沧告退;想要为沈洲谋个小九卿衙门的京缺并不算太难事。作甚捷径不走;要走弯路;还是在得罪一门姻亲的情况下?
要知道;沈洲不回京的话;沈沧一病故;沈家就要沉寂了……
沉寂?
杨镇心下一动;隐隐察觉到沈沧的用意。
杨镇能想到此处;沈理自然也能想到;两人面上都带了沉思之色。
杨镇虽有心向沈沧请教日后之事;不过眼下人多;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加上眼见沈沧面带乏力;说话费力气;便起身道:“大哥且休息;今日临时出来;衙门里还离不开;我就先回去;明日再来探望……”
沈沧点头道:“去吧;勿要耽搁公务……许久没有与你手谈;等明日好好下两盘……”
杨镇自是应了;却没有立时就走;反而走到沈瑞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是个好孩子;我几个儿子;都没有恒云这样孝顺贴心的……要是小二是闺女;说甚我也要抢了恒云做女婿……”
沈瑞早已起身;即便被赞了;可并不觉荣耀;只苦笑道:“若非侄儿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至于使得家父拖延至今才得休养……长辈们不责怪;侄儿已是不安;万不敢当姑父称赞……”
杨镇摇头道:“你这孩子;想的恁多……你有孝父之心;你父亲就没有爱子之念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与其惴惴难安;还不若好生侍疾……”
“谨遵姑父教导。”沈瑞躬身道。
眼见杨镇要走;沈理与沈瑛也起身告辞。
三老爷与沈瑞两个;送三位客人出来。
眼见沈理与沈瑛欲言又止;脚步迟疑;沈瑞便道:“有些日子没见六哥与瑛大哥了;要不两位哥哥去我那里小坐会儿在走?”
沈理与沈瑛自是应了;沈瑞就同杨镇与三老爷告声罪;带了沈理与沈瑛两人去了九如居。
“真如晴天霹雳一般;大夫先前到底是怎么说?”沈理难掩忧色道。
沈瑞长吁了口气道:“大夫说;恐年关难过……”
这还是七月间的说法;后来沈沧为了隐瞒病情;用了一个月的参丸;剩下的日子就不好说了。
沈理脸色一白;沈瑛也露出惶惶来。
实是方才太医的脸色有些沉重;可沈沧的表现太淡定些、太从容;除了咳喘的难受些;其他与常人无意;实是看不出已经是已知大限的人。
原本沈理心里还为沈瑞弃考有些可惜;觉得不至于紧迫如此;现下却是庆幸不已;点头道:“恒云的选择对;这试确实不当考……”
要是那边桂榜高悬;这边传出沈沧病重的消息;那吐沫星子都能将沈瑞淹死。
沈瑛则是满脸难过道:“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二房三老爷病弱;一年总有小半年在养病;就算族人提及二房枝蔓不繁;担心的也是三老爷这一房;从没有人想过沈沧的身体会糜烂至此。
沈瑛一边是族亲长辈担心;一边则是忧心起沈瑞来。
三老爷的情形;哪里像是能当家立事的;以后支撑门户的还是沈瑞。
可是沈瑞今年不过十六岁;又是嗣子身份;上面几位长辈;下边弟妹是二房亲生血脉;他不上不下夹在中间;稍有不慎;就要生嫌隙;如何能不为难…
沈宅;大门口。
杨镇正与三老爷道:“何学士那边还没有动静么?”
何家与沈家同坊;何学士与沈理一样在翰林院;沈理都来了;何学士要说不曾听闻那是不可能。
三老爷摆摆手道:“姐夫勿要担心;何学士不是那等心胸狭窄的性子;就算为了此事会有些不自在;也不会记仇生嫌……”
有句俗话说的好;“说曹操曹操就到”。
胡同口过来几匹马;为首那人身上穿着官服;面上带了忧色……
第四百一十七章 百年归寿(六)
眼见杨镇与三老爷站在大门口;何学士并不意外。虽说沈家姑奶奶早夭;不过因杨镇本就是沈家弟子;与沈沧兄弟除了姻亲;还是师兄弟;向来同进同出;沈杨两家的关系并不亚于沈何两家。
何学士翻身下马;拱手道:“廷尉大人……”
“何学士……”杨镇亦拱手回礼。
何学士满心疑问;望向三老爷道:“姐夫到底如何了?”
三老爷带了几分沮丧道:“太医才随了天使过来;并没有下方子……”
何学士露出惊诧之色。
杨镇叹了口气;道:“我衙门还有事;先回去了;改日在与何学士说话…
何学士道:“廷尉大人且去;我去探看姐夫……”
早有下人牵马过来;杨镇上了马;带了随从离去。何学士随着三老爷;进了沈家大门。
何学士并没有像杨镇那样迫不及待地去见内宅沈沧;而是随着三老爷先到了前厅;细问沈沧病情。
此事已经直通御前;没几日就会众所周知;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三老爷便实话实说了。
何学士听了;唏嘘不已。他虽是在刘阁老门下;可是京城人士;不像刘阁老身边其他人都是南官;并不是核心人物;又没有姻亲与那边相连。这些年真正曾对他照拂有加的;反而是沈沧这位连襟。正因为如此;即便政治立场不同;何沈两家也没有疏远了去。
如今;沈沧却是要倒了。何学士正是谋求升迁的时刻;心下也不由惴惴起来。
只是何学士并不像杨镇那样依附沈家;倒是没有向沈沧“问道”之意;只道:“既是姐夫已经回去歇着;我就暂不相扰……改日再让内子带小犬过来请安”
三老爷眼见何学士真心担心沈沧;想起方才沈理提及的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何姐夫既是来了;就吃杯茶再走……要不然;我去请了大嫂出来说话?”
何学士想了想;自己既是来探病;即便不好大张旗鼓到沈沧跟前;也当见见徐氏;便点头道:“若是便宜;就劳烦泽平……”
三老爷自是无话;立时吩咐小厮去内院传话请徐氏。
何学士眼见客厅再无旁人;道:“听说沈学士方才也告了假出来;怎地不见?”
“方才来了;现下与沈瑛一道去了瑞哥儿院里。”三老爷道。
“恒云今日没下场?”何学士带了诧异。
三老爷带了感概道:“要不是瑞哥儿发现大哥不对劲;今日直接弃考去衙门接人;大哥还要硬挺下去;不肯回家休养……”
何学士亦是为人父母;自能体谅沈沧苦心;只道:“父慈子孝;不外如是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徐氏与沈沧一道来了。
何学士与三老爷忙起身。
沈沧摇头道:“本不是什么大事;倒是将大家都惊动……”
何学士道:“听了消息;实是按捺不住;就匆匆赶来;倒是做了不速之客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