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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只在瞬间,他很快便将杂念驱除,剑芒再现。
缠绕在身上的三条触手齐齐被斩断,连体的部分被母皇收回,断下来的那几截却落在船头,扭动跳跃,随后……
融化!
没错,就是融化,仿佛被火焰烘烤的雪一样融化,且被吸附……或者吞噬一样,渗透到丝毫没有缝隙的船身里,没有一丝残余。
鳞片,皮肤,肌肉与体液,甚至连上面的吸盘与钩子都通通被融化,通通被吸收一空。
更加奇妙且让人惊骇的是,在吸收那几条断裂的触手之后,十三郎分明感觉到五行舟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有满足,有渴望,还有催促与埋怨。
意思好像是:多来一点!
“活的!”
心里骤然浮起这个念头,十三郎一蹦三尺高,生出就此逃离的念头。
不是他少见多怪,实在是这一幕太过骇人。这条船不知道在清河上行驶了多少年,怎么会是活物!还能吃东西!
想想自己曾多次在清河之上泛舟窑浆,十三郎恨不得马上把那个老头子揪到眼前痛骂几声再狠踹几脚,方能稍解心头之气。
震惊之后,之前的不解随之得到释疑,不是对手弱,也不是自己王八之气足,而是这条莫名其妙得来的船,对它有压制。
实实在在的压制,极其严重的压制!
“那还怕个屁啊!”
想明白这一点,十三郎瞬间容光焕发,心头疑虑荡然无存。他相信院长再如何不靠谱,也断然不会弄条破船是为了将他吞到肚子里,不管他神机妙算还是早有预谋,眼前这一战已经不再恶劣,是一次彻底的收获之旅。
哪怕没有五行灵舟,十三郎自信也有一拼之力,至不济也能保住小命安然逃脱,如今有了这条破船,此消彼长,那条看似凶狠的母皇哪还有嚣张的资格。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生气,暗想早点告诉我的话何必等到现在,小爷早就巴巴冲到湖里寻这头蠢货的晦气了。
“粮食,我来了!”
精神抖擞之下,十三郎呼喝一声,手中剑芒吞吐,禁环飘飞,飓风也随之重新鼓荡,其目的却已经不是将对手斩杀,而是限制其行。
“不能让它跑了!”
……
……
与十三郎的振奋雀跃相比,此时的鱼王想哭。
先是因记忆而震惊,由震惊生惶恐,惶恐之后发现对手不是记忆中的人,便生出愤怒怨愤与贪婪;结果战斗打响后,它先因疼痛而暴怒,暴怒后惊喜,瞬间的惊喜很快消散一空,代之以浓浓的惊恐。
片刻之间,几番滋味诸多感受交织循环,到了现在,它只想到苦,还有哭。
“这家伙,比当初那个家伙还要狠啊!”
与所有和十三郎作战的兽类一样,母皇错把他当成“修士”,浑不知肉身才是十三郎的根本,远远超出其修为不知几何,甚至超出它这个正牌妖兽,可谓是人中妖兽,妖兽中的煞星。
飓风禁法是神通,宝剑是法宝,为了不让鲵惢沾身,肩膀还扛着一只专门负责近身防卫的赖皮蛤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修士,怎么可能肉身比妖兽还强悍,怎么可能力量比自己还要大!
还有那只蛤蟆,才那么丁点个头,竟与自己一条触手之力不相上下,这还有天理吗?
这仗还能打吗?这日子还能过吗!这还叫人,不,叫鱼活吗!
眼里在流泪,心头在滴血,母皇第一时间确认自己没赶上黄道吉日,当机立断,转身就逃。
其嘴里不停发出呼啸,命令甚至央求子民保驾护航,为它争取那一线生机。
鱼类的凶残在那一刻尽显无疑,母皇庞大的身躯倒卷而退,八条剩余大半的触手四方挥舞,将大批鲵惢朝十三郎驱赶,也朝它自己的口中推移。
它努力将头颅低垂,巨门一样的大嘴不停开合,不停吞食;其眉心那根尖刺渐渐闪亮,正对着十三郎的方向。
这是它的最后依仗,母皇知道自己的触手不足为凭,唯有靠这根集全身精华于一体的本命尖刺抵挡对方,抵挡那把留给它无限恐怖的神兵。
母皇如此,周围鲵惢之情形可以想象,无数鱼群心不甘情不愿地出现在十三郎身前,犹如一个个被强抢上山寨被逼洞房的新娘;更多鱼群被母皇吞入腹中,此时可以看到,在吞食大批子民后,它受创的部位正快速弥合,鲜血很快便不再流淌,且有了结疤并再生肢体的趋势。
“果然是个畜生!”
十三郎踏舟持剑,罕见地朝一条鱼怒吼,对其罔顾人伦表示愤慨,卑劣行为表示鄙视。
……
……
“到底咋样了?”
乐笙连伸舌头的力气都没了,两眼通红如害了病的狗,他竭力榨取体内法力,挥洒神通的同时开始筹谋后路,目光有些漂移。
就在刚才,鱼群经过一个短暂的松缓之后突然炸了锅,扑击的势头比之有母皇指挥时还狂猛数倍;纵然人类一方增加了三名修士,依然被逼得手忙脚乱,堪堪便要抵挡不住。
仅仅维持了片刻,四个人一头驴便发现情形有所变化,那些疯癫的鲵惢不仅朝自己发动猛攻,还同时与身边同类相互吞食,其情形之惨厉冷绝足以让最心狠的人为之胆寒,无一丝温情可言。
而在那片湖泊的中央,飓风声浪如狂涛席卷,掀飞的鲵惢尸体连连引发天雷,黑烟好似与嘶吼融合为一体,构成一幕声光灿烂动感十足的曼妙盛景。
纯以旁观者的角度,乐笙觉得这个画面很刺激,很热血,还很过瘾很美;然而身在其中,感受着周围直冲内府的滔天煞气,他唯有祈求这一幕早点结束,若是迟了的话,单单那些吸入体内的煞气也堪称后患无穷,更不要说,他们还要时刻为生存而挣扎了。
“咱们是不是……”
坏脾气的大灰没有答复,乐笙心头疑惑更甚,试探着说道:“是不是去帮帮忙?”
“就你?”
大灰扭过头望着他,轻蔑的目光足以让脸皮最厚的人为之遮眼。
“都过来,赶紧走。”
前方轰鸣大起,十三郎脚踏灵舟自湖中行来,一路劈波斩浪,好似人皇检阅军马,姿态好不适意潇洒。
两侧鱼群战战兢兢,朝他行以至高无上的敬意,众人呆愣愣望着一幕,均想到一个无比严重的问题。
“莫非,煞气已经让自己神魂失控?”
“楞着干吗,还不走?”
大灰踱着方步悠然而行,嘴里不忘骂道:“傻孩子。”
“快点!”十三郎疾言厉色,眼里闪着焦灼的光。
“呃……那么快干嘛。”大灰已经熟悉了这种情况,心想此时正是收获的大好时机,怎么能着急滑脚。
“去救人,晚了来不及。”十三郎冷喝道。
众人随之醒悟或是更加迷惑,赶紧一溜小跑。
第328章 踏须弥(十二)
“还要去其它地方!”
直到灵舟驶出湖泊,远离了那片令人生畏令驴向往的战场,大灰才知道十三郎所说的救人是何真意,顿时便吓得傻了眼。
“不能啊少爷,能闯过这里都有点撞大运,其它……”
四名逃难的修士死了一个,余下一个加上紫烟道侣两人的表现与大灰相仿,均是赞叹中透着几分不赞同,不敢形于面。
乐笙说道:“萧兄豪气干云固然……令人敬佩,只是你要知道,五灵之地彼此并不相通,要救人,该怎么个救法?”
“闯过去,再回头。”
十三郎简短回了一句,问道:“先前你不是说五灵之地通往同一个地方,过了这里就是山脚吗?”
没有五行舟,十三郎以养精蓄锐为由不愿施法,四周鲵惢重新变得凶悍起来;疾行中不时有鱼群扑击,被几大修士各施手段一一灭除,且都按照十三郎的要求尽量保持其身体完整,收入到袋子里。
这是保护费,十三郎考虑自己不能再此处逗留,又不忍白白错过大好机缘,遂做起敲诈劳力的勾当。几名学子对此心甘情愿,无人敢不尽力。
乐笙随手挥洒火网,精准的控火之术将一小群鲵惢圈回口袋,说道:“是,可是……”
十三郎羡慕地看着他,说道:“不用可是,你把其它四处情形和我说一下……对了,你这控火之术真厉害,跟谁学的?”
“……”
周围的人有些无语,心想你是夸奖还是埋汰,听起来恁别扭。
“微末之技,微末之技。”
乐笙多识相,立马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简,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客气话,胖胖长舌疾卷,抢在大灰前面将它捞到嘴里,示威地朝大灰瞪了一眼,这才塞到十三郎手里。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心想这是做什么,抢劫还是行贿,有没有折扣价。
“乐师兄客气了。”
十三郎真没推让,拍拍胖胖的脑袋表示嘉奖,揉揉大灰的鬃毛表示安慰,对乐笙说道:“您讲。”
火尊帮他理顺了经脉,却没有传授什么厉害的控火神通,十三郎估摸着那家伙打的是待价而沽的念头,干脆自己筹谋出路。乐笙神通不强,能够名列主将凭的便是控火,对习惯了大砍大杀的十三郎来讲,已经足够。
乐笙说道:“义不容辞,不过我知道的不多,且与实际不太相符……”
“没关系,说出你知道的就好。”
一旁紫烟忍不住疑惑,说道:“萧兄,难道你对此处一无所知?”
十三郎明白她的意思,苦笑摇头说道:“老家伙不负责,什么都没和我讲。”
几人愕然,半响才意识到他口中的老家伙所指何人,禁不住好生赞叹敬仰,暗想这等气魄胸怀,果非常人所能及。
那名幸存的学子说道:“或许,这才是他老人家的用意所在,我等虽打听不少消息,可这里的情况与传言完全不符,失了算计才落到如此境地。假如是一无所知,必会小心谨慎许多,也许……”
紫烟说道:“还是我等实力不济,若有萧兄一半本事,何至于如此。”
大灰与胖胖连连点头,不善的目光看着那名神情灰败的学子,好似在嘲弄他不自量。大灰心里更是好笑,暗想少爷忽悠你们跟哄孩子似的,不过这娘们倒是会说话,不像刚才那样讨厌。
紫烟说道:“萧兄既然要救人,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不如我等将了解到的信息综合起来,谨供参考如何?”
其它人纷纷点头,均明白她话里包含的意思,暗有赞许。
假如没有刚才的战斗,或是没有十三郎的力挽狂澜,这种情形绝对不可能发生。须知自从道院公告发布后,所有分院甚至整个灵域都为之震动,但凡与须弥有关的消息,哪怕只是零星半点,甚至半真半假都能卖出高价。得到消息的学子均以为自己掌握了别人不知道的窍门儿,怎么可能拿出来共享。
就拿何问柳来说,其师门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才捞到一点消息,假如就这样讲给别人听取,岂不是煞气冲昏了头。
现在好了,除了十三郎,大伙每人说一点,谁都不会觉得亏欠。
望着几名学子悻悻而又惺惺的模样,十三郎心生感慨,对院长既有怨言又有敬佩,好生复杂难言。
“卖消息,谁能比您更有资格?宁可放弃大笔唾手可得的财富也不愿误导别人,该说你傻呢,还是该说你天真。”
想起老头子叮嘱的话,十三郎的神情不觉有些落寞,暗暗寻思着。
“世外世外,无论你躲在哪里,都无法真正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