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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就在这上不到庙下未过桥的所在,待上一会,让那妖怪僵尸等累了,退走了,他们趁日落前飞步下山,既可不必入庙冒险,下洞遇劫,又可以赶回去在入夜之前保护客栈的人,又算是上过了疑神峰,何乐而不为之哉?
他们正想得美,还未开口,却听无情冷冷地下了一个冷冷的命令:
“走!──到庙里去!”
希望已破灭。
白可儿、陈日月都走得有点不情不愿。
习玫红似也很同情他们,跟他们同声共气,怨声连天。
──自刚才那一役,习玫红对他们好像亲近了许多,毕竟,大家同过甘苦,犯过奇险,一齐并肩作战,并头趴地过来!
只不过,更令陈日月、白可儿等人绝望的是:
虽然,看来那庙既没有走动,也没有起飞,可是,太阳却走得很快。
简直神速。
一下子,太阳竟提早落山了。
暮色竟提早到来。
连月兔的轮廓,都已清晰可见。
──月亮出来了,夜晚还会远吗?
夜来了,鬼还会不出来吗?
第三章 三打白骨精
一 绿和生
一般而言,无情等人经过侦察布署,大约在午时末出发,经历跋涉攀登,大概在申时初已抵独木桥,按照常理,八月天这儿的太阳最早应在酉初才开始下山,可是,一过独木桥,天好像黑得特别快,一下子,已入暮了。
夕阳仍在无限好。
向晚只惜近黄昏。
大家发现迅速昏暗的天色,不觉面面相觑。
庙在那儿。
两扇窗像眼。
一扇门似嘴。
──像一只变身的妖魔,正在待他们永堕地狱。
无情跟聂青走在前面。
聂青道:“天好像黑得特别快。”
无情道:“我想是山势的原故。”
聂青道:“怎么?”
无情道:“我们到了这里,刚好就处身于朝东山峰的阴影下,太阳下到这方位,就几乎完全给遮挡掉了。”
聂青道:“这座山很怪。若不是到了山上,从山下看上来,好像还是一片光亮,其实,那只是阳光的反照,我们真的走上来,反而暗得很。”
无情道:“山怪,只怕庙更怪。”
聂青道:“大捕头刚才是听见了?”
无情道:“听见什么?”
聂青道:“刚才的万鬼齐叫,声音都来自这庙。”
无情道:“我听见是千百道呼声,但又似一声呼啸在千万个孔穴里进出来,回传不已,但声音来自庙里,这点倒可以肯定。”
聂青道:“只是一座庙,断传不出这么繁复的声响。”
无情点头:“但庙是盖在矿穴上面的。”
聂青问:“你认为声音是来自矿洞里面?矿洞里还有活人?”
他的目光又闪烁着绿意。
他的眼光一绿,脸色便发青。
脸一青,胡髭便似破土而出地茁长着。
绿,对他而言,好像充溢着生机。
无情也注意到了。
他对这奇诡的绿似也充满了兴趣。
无情道:“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活人,但里面一定有生物就是了。”
聂青也颔首:“有生物,才会叫。”
但他旋即反问:“可是,鬼算不算是生物?”
无情也反问了一句:“僵尸呢?”
两人都只问,没答。
大家都静了下来,就算脸上没有惧意,但至少也有困惑之色。
他们的前方就是:
庙。
一座奇怪的庙。
庙里竟然还升着微烟袅绕。
无情与聂青在低声商讨。
习玫红跟两个小伙子也正在密谋大计。
陈日月大着胆子问:“刚才那件……东西……到底是不是……人?啊?”
习玫红道:“你说呢?”
白可儿非常苦恼:“如果它是人……它怎么会那个样子?一蹦一跳的……像一具……”
陈日月试探地接下去:“活尸?”
白可儿一听,吓了一跳,“活尸……会武功么!”
陈日月反问:“它那两下……也是武功么!”
两小都寻思了片刻:
那“家伙”的一举手,一抬足,看是武功,实又太简,太粗陋;若非武功,又如何做到这般精确、有效?一般武功,既没有那么多破绽,也断不致如此直截了当──要真的是武功,那得要是极高明的上乘功夫,可是,若是一流武功,又怎会空门大开?
习玫红开声了:“如果它是人,就算是一流高手,我那一刀,还有那一剑,怎么杀它不死?”
“对!”白可儿补充道,“还有公子的暗器!”
大家不觉都有点脸色发白。
自从大家一同退敌、并肩作战之后,三人都敌忾同仇,彼此间都亲切起来。
陈日月还抱着希望:“如果它真的是僵尸,为何能在大白天出来?”
“这儿是疑神峰嘛。”习玫红审慎地道,“在这地方,什么没见过!”
“这儿还是猛鬼庙。”白可儿附和道,“猛鬼庙盛产什么,大可顾名思义!”
“何况,它看样子像活尸,多于像鬼;”习玫红倒颇有创见,“鬼还说是晚上才出来活动,僵尸可有白天限制外出的法规?我倒没听说过。”
“如果独木桥有僵尸,那么,”陈日月思前想后、揣揣不安,“猛鬼庙里会有什么!”
白可儿咕咕咬陈地加了一句:“那么,我们还进去做什么?既已逢着了僵尸迎宾,再来一个群鬼大会不成?!”
说着,自己竟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充满困扰地问:
“听说,孙老板的后娘,就叫做……白……”
习玫红替她接下去:“白孤晶。”
白可儿还是很有点苦恼:“而她已逝世的亲娘,叫……叫什么来着?”
习玫红倒挺熟稔:“‘雪花刀’招月欢。”
白可儿没听清楚,又似心不在焉:“嗯?雪花膏?”
“雪花刀!”习玫红没好气,“雪花飘飞片片刀:雪花刀。”
“哦。”白可儿还是有点神不守舍,“白月欢。”
“招月欢!”陈日月用手摸摸白可儿的额角,白可儿一闪身就避过去了:“她可不姓白。”
他狐疑地问:“你不是也撞邪了吧?”
白可儿啐了他一口,道:“你才撞邪……不过,这儿既然那么邪,我们还到庙里去干啥?不如……”
陈日月也明白了白可儿的意思,也扬扬眉毛,道:“不如──”
大家都望向习玫红。
习玫红颇能意会,指指来时的路:“不如──”
陈日月拼命点头。
白可儿也乐不可支。
他们都服膺于无情,本来是自己央着要上山来的,总不好现在又要公子走回头路──但习玫红可不同。
她是女子。
也是“外人”。
她可不怕无情不高兴。
──若有她支持,那就下山有望了!
习玫红看看无情的背影,一副众望所归的样子,正待扬声说话,忽然,她脸色大变,刷地拔刀,向庙门冲了过去!
二 红和死
庙很残破。
庙门更加古旧,斑剥脱落,半掩半合。
但庙门贴着两幅画。
画很新。
许多人家的门前都会贴上这两幅画,豪门大户尤然。
两幅画画着两个人。
不,两位神祗。
他们本来是两个人,两位名将,由于赤胆忠心,百战百胜,义盖云天,勇冠三军,万夫莫敌,所以终于给人们奉为神明,只要把他们的画像贴在门扉上,那就神鬼不近,妖邪辟易。
他们就是秦叔宝与尉迟恭。
据说,李世民得成大任,登大位,不得已要先行诛杀他的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事后虽然为九五之尊,万国臣伏,但心底时常不宁,常见冤魂相缠,以致寝寐不安,得要尉迟恭、秦叔宝在卧室把守,才能安睡。
可是尉迟恭和秦叔宝贵为大将,各有家室,也不能日夜相伴。李世民无奈,只好着人将尉迟敬德和秦叔宝的模样绘于纸上,贴在门上,以镇妖邪。
说也奇怪,他们俩的画像一上了门,妖魂散消,李世民就得以安枕无忧、酣睡无扰了。
所以,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不只是唐朝开国名将,还是后世的镇守家宅庙堂的门神了。
大家敬爱这两位将军,多把他们的画像,贴在门上。
赖以拒妖。
仗以辟邪。
可是,庙门前贴的,却不是他们两位!
庙门前确有两幅画:
两个人。
不。
应该是:
一个美女。
一副骷髅。
──这是什么门神?!
这算是哪门子的门神!
美人很妖丽,在旧黄的画纸中,以及残阳的映照下,一种入骨的娇娆几乎立即消融了大家的腾腾杀气。
那美人美得令人有点眼熟。
像梦里见过?
还是似依稀昔日曾遇?
一时分不清楚。
但美人的对面,是骷髅。
一具白骨。
奇的是,这白骨人人见了,也有点熟稔:
人人的长相面貌,都有差异。
但支撑着整个肉身的骨骼,都一样。
人死之后,皮肉腐蚀,剩下在黄土中的,也不过是白骨一副。
眼前就是这样:
最美丽的女子。
还有一副白骨。
看去好像很突兀。
但细品却又和谐。
美丽和死。
红粉与骷髅。
──谁说这不是一体两面?
习玫红拔刀掠近庙门,指着门画,刀尖微微颤抖着,看来,她不只是怕,而且生气:
“呔,什么意思?!”
众人这才发现:
画里的女子,居然有点像她!
门里传来一阵诡异低迷的声音。
那是窃笑声?细语声?还是龇着牙在啃啮着棺材的声音?
声音非常诡怪──就像闷在一口淤泥封着的瓮里发出来似的。
习玫红再也沉不住气,一刀斫开了门,加上一脚,叱道:“装什么神,弄什么鬼!本小姐要你即刻现形!出来!”
她这下可是连人带刀,长空掠起,一脚踹门,攻了进去。
无情想要喝止,已来不及。
习玫红这样,实在有点冲动。
她冲动是有理由的:
人冲动通常都是因为愤怒和骇怕。
──那庙门画像,的确很像她。
一个艳的、媚的、娇娆全在欲开时的她。
画中人可能不比习玫红更美,但一定比她更妖娆。
可是画像的对面是骷髅。
一副白森森的骨头。
如果画像里的是习玫红,她面对的,就是白骨。
也就是死。
这也难怪习玫红愤怒了:
这两幅画,是明着挑她。
所以习玫红挺刀就闯了进去。
──也许,她更真实、迫切地感觉不是生气,而是害怕。
因为害怕,所以她更立意要面对,且矢志要马上、立即去面对!
无情喊了一声:“慢着!”
聂青也叫了出声:“等等──”
可是习玫红没有慢下来。
她更加没有等。
她刚刚还准备说要走,跟白可儿和陈日月还拟找无情商议往回走,忽然,因为看见门上的画,一切都改变了。
她拔刀。
飞身越过庙前的香炉。
还有残破的石阶。
踢开了庙门,闯了进去。
无情、聂青欲拦不及,两人对望了一眼:她是不是有点急躁得过了分?
可是,这时已不能想、也不能管那么多了!
无情催动轮椅,聂青紧蹑而上。
他们都不想要习玫红落单。
他们都是一道上的人。
何况她是一个女子!
聂青腾升而上,如一只青蝠。
他看见习玫红已闯了进去。
庙门立即咿呀合上。
里面立即传出打斗声。
还有叱喝声。
──习玫红遇敌!
她遇险了!
他心里一紧,已飞越过庙门的铜鼎大炉,比无情还快了一步。
至少,快了一些些。
但他立即发觉:庙门的阶梯很陡,也很斜,既残破,又剥落。
无情若是用轮椅转动辗上来,要辗上这石阶,只怕大是不便。
他决定要暂缓一缓,先行协助他上了石阶再说!
所以他飞掠的身子,微微一沉。
这一沉,他趁势俯身往下一抄手,想要托住无情的肩膊,借力把他推上石阶。
可是,他这一俯瞰才发现,无情之所以比他略迟,不是他行动上不便,或因反应慢了一些,而是无情在经过那口大香炉之际,做了一件事:
他贴近铜鼎香炉,上身挨近,一扬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