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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经纶试图掌握他尚不知道的其他党员,又被严春明天衣无缝地挡了回来,想了想,只好说道:“是我忽略了党的纪律。这样吧,春明同志,您被停职审查的事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别的党内同志都还把您当作领导。因此明天发粮您必须在现场,我们俩配合,才能够控制局面。这一点您应该没有意见吧?”
严春明:“你知道,我受处分正是因为想留下来配合你控制局面。”
梁经纶站起来,将手诚恳地伸了过去,跟严春明紧紧一握:“春明同志,不管明天发生什么情况,发生什么危险,不管上级怎么认为,我们都并肩战斗。”
严春明:“谢谢你还愿意跟我并肩战斗。”
严春明的态度如此天衣无缝地印证着总学委那封信的决定,梁经纶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了,心中莫名地感动了一下,那只手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了:“我不会忘记,您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永远都是。”
尽管隔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片,梁经纶也看到了严春明眼中有泪花涌出——只是看不到严春明这个时候的心潮翻涌。
严春明经受着巨大的考验,憋出一句话:“注意安全。”
“是。”梁经纶答了这个字,松开了手,不再看严春明,转身向门口走去。
严春明将他送到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接着飞快地关了门,又飞快地将几道锁都锁上了,向一排书架走去。
取下那副厚厚的近视眼镜,将脸贴近了书架,很快便从书架上找到了一本书。
严春明高度近视的眼睛几乎贴到了那本书的封面——《黄埔军校步科教材》!
翻书时,严春明就不用眼睛了,再把书凑到眼前时,几把手枪扑面而来!
看到老刘那把手枪的图片,严春明这么近视的眼竟然也闪出光来,脸贴着书,他一边看,一边走到了书桌旁。
放下书,他在默记。
记住了,他戴上了眼镜,掏出身上的钥匙,开了最底一层抽屉,竟从里面又掏出了另一大串钥匙——备用的钥匙。
接着便走到了铁皮书柜前,用备用钥匙很快打开了那个书柜,掏出了那把和图片上一样的枪——老刘同志那把枪!
他开始按照书上的步骤,准备去拉滑膛的把手,立刻又停住了。想了想,找到了手枪把柄上那个圆点按钮,指头一按,弹匣果然掉下来一截。严春明笑了,拉出弹匣,发现里面果然装满了澄黄的子弹!
他坐到了桌前,像个孩子,把弹匣的子弹,推出了一颗,又推出了一颗。
一共六颗子弹,被他整齐地摆在桌上,比书摆得都齐。他又欣赏了好一阵这几颗子弹,再看了看弹匣,确定里面没有子弹了,才又装进枪膛。
他站了起来,双手举着空枪,在找一个地方瞄准。
找了好一阵子,他笑了,笨拙地把枪瞄向了老刘换了灯泡的那盏灯!
镜春园外通往燕大校园的路旁树林。
一根涂满柏油的电线杆,半个月亮仿佛就在电线杆头,照着一个人双脚夹在电线杆上——是老刘。
肩上又斜挎着那个工包,电工刀飞快地刮掉了电线杆上的一根电线的皮,两个夹子夹住了电线的芯,老刘向下面举了一下手。
树林里远远近近好几个华野派来的武装人员在高度警戒。
电线杆下张月印捧着一部电话机,拿起话筒贴到耳边,话筒里传来了长音,电话搭上了,便向老刘也举了一下手。
老刘从电线杆头嗖地滑了下来,走近了张月印,双手从他手里捧过电话机。
张月印开始摇电话,通了,里面传来接线员软绵绵的女声:“电话局总机,请问您要哪儿?”
张月印:“我是燕京大学六号楼,请接燕大二号楼图书馆办公室。”
话筒里的女声:“请稍候。”
总机在接号,张月印凝重地听着话筒,老刘捧着电话望着张月印。
严春明厚厚的眼镜片外,那把枪的准星,准星的那头,灯泡非常清晰。
严春明右手食指却扣不动扳机,他将左手食指也搭了上去,两根手指使劲一扣,撞针响了,严春明还没来得及笑,刺耳的电话铃声吓了他一跳!
他回头望向电话机,立刻走了过去,先拉开了桌子的抽屉,把枪放了进去,又将摆在桌面的子弹扫了进去,关了抽屉才拿起了话筒:“燕大图书馆,请问哪位?”
老刘的眼睛睁大了。
张月印总是那样平静:“严教授严主任吗?”
张月印的声音在严春明的耳边却不啻春雷滚来,一阵激动,很快调整了:“我是严春明,请问你是哪里?”
张月印:“我是哲学系张教授,这么晚了打扰您,非常不好意思。有这么一个请求,明天一早我们课题组要做熊十力先生《新唯识论》研究的总结,学生们一致要求,请您给我们做个讲座,专题阐述一下‘体用不二’‘心物不二’‘能质不二’‘天人不二’也就是生命的意义和人生的价值问题。望您务必答应我们这个请求。”
老刘的眼睛被半个月亮照得入了神,他听不懂张月印此刻的问题,也听不见严春明此刻的回答,一时被党内这两个同志这么大的学问迷住了。再看张月印时,便觉着月亮在他身上映着一晕光环,似乎也看到了远在善本室里的严春明被月亮映着一身的光环。
“您要去领粮?”张月印的声音把老刘又引到了电话上。
张月印:“粮食我们负责帮您去领……”
老刘见张月印的话被打断,明白严春明又拒绝了组织对他的营救,立刻既生气又激动地劈了一下手,盯着张月印。
张月印伸出一只手虚阻了老刘一下,对电话说道:“那我们就派人到领粮现场来,等您领了粮,接您过来。”
严春明显然是简短地回了一句话,显然是已经在那边把话筒搁了,张月印也无奈地搁了话筒,望着老刘。
“见过不怕牺牲的,没见过这么喜欢牺牲的。张部长。”
老刘这一声称呼倒让张月印跟着严肃了。
老刘:“请示刘部长已经来不及了,请你代表城工部同意我启动紧急方案。”
张月印:“什么紧急方案?”
老刘:“这个方案是刘云同志和我秘密设定的,只在最紧急的时候才能启动。我去干,你到帽儿胡同报告刘云同志就是。他会详细告诉你。”
张月印这才知道,自己作为北平城工部的二号领导,竟也有没有掌握的秘密:“刘云同志会同意吗?”
老刘:“这个任务是中央城工部的死命令,必须执行,他会同意。”
张月印:“会不会有危险?”
老刘有些急了:“紧急预案哪有不危险的?这个危险是为了阻止更大的危险。”
张月印没有选择了:“我去向刘云同志报告吧。”
老刘拍了一下手掌,远远近近警戒的那些人都聚拢了过来。
老刘低声对他们说道:“各自隐蔽,一切听张部长的指示,保卫张部长的安全。”
所有警戒人员:“是!”
老刘独自向一棵大树走去,拉过来一辆靠在树干上的自行车,脚一点,有路没路地骑走了!
“怎么这个时候才到?”曾可达亲自来到宅邸后园接方孟敖和马汉山。
方孟敖带着马汉山紧随曾可达的步子:“陪马局长去调了一路人马,他还回家拿了一件重要的东西,说是要送给经国先生。”
“什么重要东西?送给谁?”曾可达停了脚步。
马汉山腋下夹着一个卷轴:“进房间去,进房间去我跟你慢慢说。”
天上半个月亮,路边地灯昏黄,隐约可见曾可达皱着眉头,又快步走了:“好好配合行动,跟我们不要搞江湖上那一套。”
方孟敖像是在笑,马汉山跟在后面说道:“曾督察,你这话有些对不起经国先生。”
曾可达脚步又顿了一下,这回却没停,也没再搭理他,已经走到住处的院子外面了。
走进住处,曾可达伸了一下手,“方大队长请坐吧。”便和方孟敖一同坐下了,然后望着还夹着卷轴站在那里的马汉山,“方大队长刚才说你调人马去了,什么人马?”
马汉山:“都是过去跟过我的,眼下在各个部门任职,难得他们都能从各部门调些人来,都还听我的。”
曾可达望向了方孟敖。
方孟敖:“我看对付那些人应该用得上。”
曾可达:“鱼龙混杂,不要给建丰同志添麻烦。”
“经国先生会高兴的。”马汉山早就等着插言了,也不再管曾可达拉下了脸,已经将那幅卷轴展开了,“麻烦把杯子拿开。”
曾可达:“什么?”
却是方孟敖拿起了大茶几上的杯子,放到了沙发旁的小茶几上。
马汉山立刻用臂袖飞快地擦干净了茶几上的残水,将那幅卷轴摊了上去。
曾可达将信将疑地望去,眼睛慢慢亮了,显然他是被那幅字上的落款吸引了:“湘乡曾涤生集句”!
——曾国藩亲笔墨宝!
“曾文正公的亲笔?”曾可达望向马汉山的眼神变了。
“当然。”马汉山蹲了下去,轻柔地拂了拂卷轴,“民国三十五年从王克敏家里没收的。老不死的汉奸,他也配收藏曾文正公这一片正气!我托人请王世襄先生鉴定过,确实是曾文正公当年为了安抚湘军那些人,在大帐亲笔写的。意思是他跟大家都是高山流水,一条心都应该忠于朝廷,不要贪图什么爵位功名。”
曾可达下意识地也蹲了下去,竟忘了必须安排的任务,被卷轴上的字吸住了眼!
马汉山就蹲在他身旁,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好听:“得到这个宝贝可着实让我过了好几坎。陈部长派人来要过,戴局长派人来要过,都想送给委员长。我当时就想,这些人拍马屁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委员长是朝廷,他们可不是曾文正公。这幅字只有一个人受得,就是经国先生。”
曾可达慢慢转过头来再看马汉山时,竟觉得这个人不像是刚才那个人,语气已经很平和了:“你的意思是托我转送给经国先生?”
“可不能这样说。”马汉山立刻打断他,“我马汉山是什么人,我送的东西经国先生怎么会要?刚才跟方大队长已经说了,就说是他抄我的家抄出来的,上交了你。曾督察,回南京找个合适的机会,你悄悄地放在经国先生的桌子上就是。什么话也不要说。”
曾可达慢慢站起来,望向方孟敖。
方孟敖:“我们谈明天发粮的事吧。”
“好。”曾可达不再犹豫,小心地卷好了那幅字,放到了办公桌上,再转身时对马汉山,“不能让你久坐了。”
马汉山:“是。”
曾可达对门外喊了一声:“王副官!”
王副官很快出现在门口。
曾可达:“调一个班保护马局长,跟他的人马会合,去发粮现场。”
王副官:“是。”
这应该是曾可达来北平后第一次主动跟马汉山握手。
马汉山立刻将手伸了过去。
曾可达:“人总是要犯错误的,关键是改了就好。马局长,好好配合方大队长,配合我们,不要再跟陈继承那些人跑了。我保证不让你上军事法庭。”
马汉山倒没有曾可达想象的那份激动:“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曾督察,我马汉山是个大大的浑蛋,别的不明白,还是能看出哪些人是真心为党国,哪些人是比我更黑的浑蛋的。方大队长都跟我说了,平时对付学生我心里也不好受,明天对付陈继承、徐铁英那些人,你们看我的表现就是。”
曾可达:“好。我跟方大队长还有事情商量,你先去布置吧。”
马汉山松了手,跟方孟敖却只点了下头,走出门,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