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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世衡有些神秘道:“你见了自然就会知道了。”种世衡不说,狄青也就不问。种世衡和狄青并辔而行,到了柔远寨前下了马,突然道:“狄青,我知道迭玛是什么意思了。我还以为……这辈子不能告诉你了呢。”言罢,很有些感慨。
狄青有些感激,怅然道:“叶捕头告诉我了,说是伏藏的意思。”
种世衡点点头道:“原来叶捕头也查到了。唉……狄青,这段日子,我没找到地图,也没有找到香巴拉,我……对不住你。”他神色很有些歉然。
狄青叹口气,摇摇头道:“要找香巴拉,看起来真要靠缘了。我知道……你也无从下手啊。”
种世衡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要寻香巴拉,必寻伏藏。唉……这伏藏也不好找,谁知道别人脑袋里面想什么?再说听说伏藏自己也不见得知道自己是伏藏,要靠特定环境激发的。我听说,这种人总是在梦中得到启示……”
不等说完,已瞥见狄青脸色苍白,种世衡吃惊道:“狄青,你怎么了?”
狄青那一刻,好像想到了很重要的东西,感觉和香巴拉有关,但一时间无法确定。
就在这时,寨中已冲出一骑。马上之人到了狄青面前,飞身下马,稍有犹豫,问道:“狄青?”
那人正是武英,见狄青变了模样,难免困惑。
狄青点点头,武英再无迟疑,照着狄青就是一拳,激动喝道:“狄青,你没死,很好!”
狄青亦是一拳打出,双拳相抵,感慨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二人对视而笑,胸有豪情。武英更是兴奋非常,并不多问,立即带狄青入寨,说道:“有人要见你,快跟我来。”
柔远寨从外看,已如刺猬般让人头痛。狄青进入后,才发现寨中更是军容肃然,斗志高亢。
狄青顾不得赞叹,已和武英、种世衡二人到了中军帐。狄青见中军帐虽简陋,但规模不小,心中琢磨,“种世衡要带我见一人,武英也是这般急切,想必那人就在这里。可那人是谁?”
武英并不通传,掀开帘帐径直而入,施礼道:“范大人,狄青已到。”
帐中坐着两人。可狄青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那席地端坐,举目望过来的那人。
那人方才正凝望着案几上的地图,闻众人入内,这才抬起头来。他无疑是那种混在人群中,也能被人一眼就见到的人。
那人有些胖,坐在中军帐中,并没有将军的威严。他没有威严,也没有刻意的板起脸,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将军,而像是个商人。
但谁看到他的第一眼,都知道他不是商人,那是因为他有着商人没有的一双眼。
他吸引别人的正是他的一双眼。
那人的眼角,已有了不少的皱纹,每一条,似乎都写着他的沉浮不屈,磨难艰辛。但他的一双眼,却总有种释然。
那双眼告诉所有人,他没有因为磨难而意志消沉,没有因为打击而折服于命运。他反倒因为不幸更加的明朗执着,温柔多情。
他本是个多情的人,多的是怜惜天下苍生之情。
宝剑岂非是因为磨砺才更见锋利?梅花不正是因为苦寒才有沁香传来?
那人见到了狄青,嘴角露出丝微笑,如春风拂柳,给这萧瑟的秋意带来抹亮色,他只轻声说道:“你来了?很好,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那人不必多问,因为他坚信该来的终究会来!
声音中满是欣慰,如同早已约定重逢的挚诚好友,虽平淡若水,却情谊深重。
他和狄青只见过一面,但今生冥冥已定,他们注定要再次相见。两类不同的人,一多情一专情,一历经浮沉,一百经磨难,若是携手,会不会撞击出世间最璀璨的光辉?
那人就是范仲淹!范仲淹来到了西北!
狄青脸上也有了尊敬之意,范仲淹——值得他尊敬!
可狄青还是有些奇怪,他脸上还有“年华”,早非本来的面目,范仲淹为何一眼就认出了他?
狄青回来的路上,早听韩笑提及了西北眼下的情况。
三川口之战后,天子震怒,不但范雍难辞其咎,西北边防的官员也几乎全部被撤换。眼下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使,全权负责西北防务。夏竦不知兵,使气好色,但他聪明的是,他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范仲淹和韩琦处理。
范仲淹和韩琦眼下均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范仲淹兼知延州,韩琦兼知径州。这二人如今的地位,和范雍仿佛。
范仲淹身为安抚副使,眼下知延州,为什么悄然的跑到了柔远寨?
狄青琢磨间,范仲淹指指身边的席子,示意众人坐下。
范仲淹并无客套,望着几案上的地图,径直道:“狄青,你离开久了,很多事情不知晓,我略微和你谈谈。”他像是同狄青合作多年的样子,并没有半分生疏,指着地图道:“当初党项人以横山为制高点,攻击我朝。而我们则依据环、庆、延三州加上保安军、土门等地,组成弓形防御对抗党项人。三川口一战后,我们被元昊取了金明寨,破了土门,又被他们攻占了平远。再加上他们当年插进来的白豹城、金汤城两地,延州左近的边防,可说是千疮百孔。”
狄青见延州地域已有数枝箭头穿进来,心有戚戚。
范仲淹扭头望向狄青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众人都有惊奇,不想范仲淹竟会询问一个武夫的看法。只是这一问,已打破了大宋的惯例。
想大宋自立国以来,文臣就开始高高在上,每逢出战,都会骑在武将的头上。文臣虽不知兵,不会用兵,但所有的计谋,素来都是文臣所定。
范仲淹竟然会向一个指挥使问策?
狄青没有留意众人的诧异,只是望着地图沉吟道:“元昊连取大宋数地,以金明寨、金汤城、白豹城等地为弓背,以整个横山为弦,箭在弦上,延州已处于全面被动的局面。”
范仲淹旁边还坐着一人,白净的面庞,闻言问道:“那眼下怎么办?”
见狄青目光带有询问,范仲淹微笑道:“还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庆州经略判官尹洙尹大人。”
狄青倒也听过尹洙的名字,知道此人是范仲淹的好友。当年范仲淹数次被贬,尹洙一直站在范仲淹的身边,跟随被贬,也算是个正直之士。
经略判官主要负责协调各州事务,也有参与军机职责,官职远在狄青之上。
狄青抱拳施礼,尹洙道:“不要客气了,我和范公一样的脾气,你有本事,得罪我无妨,你没有本事还占个位,我就难免得罪你了。快说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尹洙斜睨着狄青,隐约有考问的架势。
原来范仲淹到了西北后,曾向种世衡求将,种世衡毫不犹豫的推荐了狄青,说狄青有勇有谋,可堪大用。正逢狄青回转,种世衡立即带狄青前来相见。
尹洙为人直爽,虽不算知兵,但好论兵,听种世衡夸奖狄青,难免不服,才有此一问。
大宋素来崇文轻武,尹洙为人虽算是不差,但内心对狄青还是有所轻视的。
狄青见尹洙如此,倒有些好笑,略作沉吟道:“常言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我方积弱,首先要明白元昊想做什么,才能针对用兵。”
范仲淹眼中多了分赞赏,又问,“你认为元昊下步如何来做呢?”
狄青毫不犹豫道:“元昊之计,无非尽取陇右之地,据关中,东取汴京!”狄青说这几句的时候,倒是底气十足,因为这是他在梁上听张元、元昊亲口所言,不会有错。
众人均是悚然,只有种世衡嘴角带笑,若有深意的向范仲淹看了眼。
范仲淹眼中有分奇异,似乎难想狄青竟有这般想法。只有尹洙嘿然不服道:“要尽取关中,他把我们当作死人吗?”
范仲淹轻轻叹口气,突然道:“最近朝廷有令,要我等积极备战,可又在潼关设防……”他岔开话题,尹洙诧异道:“潼关尚远,在那里设防做什么?”
狄青悚然,醒悟道:“难道说……朝廷对党项人已有畏惧,想放弃关中之地吗?”
尹洙愕然,本待反驳狄青,可见范仲淹脸色肃穆,知道狄青所猜不假,也是变色道:“这……这怎么可能?最近朝廷不是让我等招募兵士,收购驴马,多修筑要寨吗?朝廷积极备战,怎么会有这么消极的念头?”
范仲淹忧心忡忡道:“三川口我军惨败,朝野震惊。他们当然也不愿意放弃关中,但朝中沉疴已久,西北这次备战,无疑耗费巨大。我们如今只能胜,不能败!若我等再败,朝廷丧失信心,放弃关中也是大有可能。”
众人沉默下来,这才发觉肩头责任重大。
见众人神色肃然,范仲淹反倒笑道:“但元昊绝非不可战胜,只要我等小心再小心,让他无机可乘,自然不敢轻易出兵。他没有机会,就是我等的机会。”
狄青咀嚼着范仲淹的话,觉得大有道理,心中希望已升。
尹洙却领会成另外的意思,振奋了精神,说道:“不错,他是人,我们也是人,不信斗不过他!”
范仲淹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似乎对尹洙所言并不赞同,可终究没有多说,转望狄青道:“可常读书吗?”
狄青不想范仲淹忽有此问,汗颜道:“卑职戎马多年,少读书。”他怀中其实有本书,是本已快被他翻烂的诗经。
范仲淹轻声道:“将不知古今,匹夫勇尔!”略作沉吟,从身边拿了卷书递过去,“我这有本书,你若有暇,可以读读。”
范仲淹是商量的口气,绝不想强人所难。狄青立即接过了书,沉声道:“谢过大人。”他看了书页,见上面写着《左氏春秋》四个字。
“那这几日,你先留在这里吧。”范仲淹轻声道:“狄青,你一路奔波,也很辛苦,暂时休息下,我明天再和你谈些事情。种大人,尹洙,你们留下,我有事说。”
狄青知范仲淹多半要和种世衡等人商议军机,告退出帐。才到了帐外,见天色已晚。寒风萧冷,柔远寨已升起了堆堆篝火。火堆旁,站着两人,却是葛振远和廖峰二人。
狄青揉揉眼睛,惊喜道:“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葛振远胡子还是浓密,可整个人看起来瘦了几十斤,双眸深陷,有着说不出的憔悴。见了狄青,葛振远眼中有泪,扑过来一把抱住了狄青,叫道:“狄指挥,你可算回来了。”
他忍不住的泪下,又是疲惫、又是欣喜。廖峰在一旁,兴奋中隐约有着内疚。
狄青瞥见廖峰有些不安,奇怪道:“廖峰,你怎么了?”他诧异葛振远迥异的激动,也好奇廖峰的表情,总觉得这二人间有些事情发生。
廖峰才待开口,葛振远已抹掉眼泪,笑道:“没什么事。狄指挥,你回来了就好。”他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粉丢给了狄青,“狄指挥,她当初带你走的时候,说你回来后,肯定会变了模样。这药叫做时轮,可以洗去年华,还你本来的面目!”
狄青接了那药粉,奇怪道:“时轮?她是谁……是飞雪吗?”
火光中,葛振远脸色好像变了下,喃喃道:“你说那个腰间有条蓝丝带的……姑娘吗?她叫飞雪,我……不知道的。”
狄青更是诧异,“你不认识飞雪?那你怎么会让飞雪带走我呢?”他只是随口一问,不想葛振远陡然变色,后退一步,盯着狄青道:“狄指挥,你不信我?”
葛振远目光灼灼,眼中满是委屈和失落。
狄青见状,心中微颤,诚恳道:“振远,我们是兄弟,我怎么会不信你。但我知道你是个办事稳妥的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