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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见状,心中微颤,诚恳道:“振远,我们是兄弟,我怎么会不信你。但我知道你是个办事稳妥的人,你既然把我交给飞雪,肯定有你的道理。我只以为你认识飞雪,因此问了句。你若不方便说,当我没问好了。我还没有谢你救了我!可是……司马他……”
狄青神色黯然,暗想司马不群因他而死,有空要去司马的墓前拜祭。葛振远嘴唇嚅动,不等说什么,廖峰一旁大声道:“老葛,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狄青一惊,忙问,“廖峰,到底怎么回事?”
廖峰脸色发红,愧疚道:“狄指挥,我实话对你说了吧。当初司马死了,老葛负责将你带回青涧城求医,结果他回到城中后,说你被人带走了。他说不出那人到底是谁,也不说你去了哪里,只说那人肯定能救你,我们都很担心,自然……自然……”
狄青见廖峰支支吾吾,皱眉道:“你们自然就怀疑他出卖了我?”
廖峰长叹口气,说道:“正是这样。我一时气愤,还和老葛动了手。兄弟们甚至要杀了老葛为你报仇呢……后来多亏种世衡一力担保,才将老葛暂时看押。后来听说你又大闹兴庆府,知道你没事,种老丈忙派人去寻你,兄弟们知道误会了老葛,这才把老葛从牢中放出来……”
狄青已热泪盈眶,才知道葛振远为何这般憔悴,原来葛振远为他狄青竟平白坐了半年多的牢。
一把抓住了葛振远,狄青自责道:“振远……我对不住你。”
廖峰也道:“老葛,我们都对不起你,你若打若骂,尽管由你。但是……”
“但是我们是兄弟。”狄青握紧葛振远的双臂,接道:“你救我的时候,就预料到以后的事情,但你还是要如此。振远……我……”
“你若真的把我当兄弟,就莫要再说对不起了。”
葛振远突然开口,虽然眼角还有泪水,但嘴角满是真诚的笑,“做兄弟的……不但是有福同享,还要随时准备分享痛苦的,不然还算什么兄弟?”他见狄青信他,已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他不怕委屈,可只怕别人不理解。
有时候,兄弟的信任,他看的比什么都要重要。
或许他们本是一类人,这才能聚在一起。付出真心的,才能期盼有真心回报。
“我老家人曾说过,这辈子做兄弟,不知道修了几生才能修得,一定要珍惜!人活着,谁没有一点委屈!这次狄指挥没事,我也没死,一切都过去了,好不好?”葛振远问话的时候,望的是廖峰。
廖峰手足无措,摸摸脑勺,半晌才道:“好,当然好!”
“不过你冤枉了我,总得有点补偿才对。”葛振远故作严肃。
“你说,你说。”廖峰忙道。他见葛振远受了这多的委屈,竟肯一笔勾销,当然什么都肯去做。
葛振远望了狄青、又看看廖峰,沉声道:“我要你们今晚……陪我喝酒,不醉不归,你们可有胆答应?”
廖峰没想到葛振远竟是这个要求,半晌才道:“好,谁不喝,谁是孙子!”扭过头去的时候,差点落下泪来。
狄青望着葛振远,也是感慨万千。
或许相处容易,但了解,总是太难!
三人在柔远寨找家酒肆坐下来,秋夜中,酒肆堂中燃起一堆大火。三人围着火堆开怀痛饮,葛振远喝酒如喝水一样,像是要一洗多日的心境。
狄青满怀心事,本想问问飞雪的事情,可见葛振远喝的痛快,不想打断他的兴致,也就将念头压了下来。
不想葛振远喝了几碗酒后,对着火堆,突然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叫飞雪。我可以说认识她,但只是偶遇,我不想她还能记住我。”
狄青一震,不知道葛振远是有心还是无意说及往事,留心倾听。
葛振远低声自语,像是在追忆着什么,“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有一日,我们葛家集有一个婆婆病了,奄奄一息。村里最有名的大夫都摇头说没救了,让那家人准备后事……那姑娘突然来了,她当时还是个小姑娘,在老婆婆的床榻前,突然哭得很伤心,好像那老婆婆是她的亲人……”
他说得恍恍惚惚,像是在述说一个梦。火光跳跃着,如同黑暗中跳动的精灵。
葛振远神色迷离,让人分不清醉醒,又道:“当时我在旁边看着,不由问道,‘小姑娘,这是你的亲人吗?’那小姑娘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让人如同坠入梦中……”
狄青追忆和飞雪相见的场景,也有些唏嘘。他对飞雪有印象,也是因为她那双清澈、似不沾人间烟火的眸子。
葛振远神情不属,低声道:“那小姑娘只望了我一眼,就又转过头去说,‘你们莫要哭了,我能救她。’那婆婆的亲人自然不敢相信,又见她年纪尚幼,纷纷呵斥。我在旁道,‘反正左右都是个死,让她试一试又能如何?’那时候我在村里还有点声望,他们这才勉强让那小姑娘试试。那小姑娘拿出块石头模样的东西。那石头本是莹白色,可其中好像有萤光流动,就如茫茫草原中……飘动的萤火虫。”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颤,想起了那个雪夜,飞雪也拿出了那块石头,是以他才相信了飞雪,让飞雪带走了狄青。
狄青暗想,“这种石头,倒也少见,怪不得葛振远一见难忘。”
葛振远又道:“小姑娘打了碗井水,将那石头泡进去。等了片刻,取回石头,将那碗水给那婆婆喝了,不想……”他脸上露出难以思议的表情,“那婆婆很快就醒了,还能下地走动了。”
廖峰一直忍住不出声,这时候惊诧万分,失声道:“世上还有这种事情?”
葛振远并不理会廖峰,又灌了一口酒,喃喃道:“我若不是亲眼目睹,真的也不相信这种事情。我也知道……说出来后,很多人也是不信,反倒会觉得我是在编个谎言。”
廖峰有些惭愧,一时无言。
葛振远嘿然一笑,喃喃道:“那婆婆家的人自然对小姑娘千恩万谢,可那小姑娘反倒冷冷道,‘我自救她,不关你们的事。’她说完就走了,竟不再看那婆婆一眼。众人都很奇怪,但不敢追上去,我却看到村中有两个游手好闲的汉子嘀咕两句,尾随那小姑娘而去。”
狄青皱眉道:“这二人不怀好意,只怕看上了小姑娘怀中的石头。”又在想,“飞雪娇弱,肯定不敌两壮汉,难道是葛振远出手救了她吗?”
葛振远点头道:“是呀,谁见那石头如此神奇,肯定都有了占有之意。我见那两人鬼鬼祟祟,又跟在他们的后面。才出了村,就失去了那两个地痞的行踪。我不由急了,大声呼喝道,‘你们莫要胡来,小姑娘,你在哪里?’我到处乱找,等到天黑的时候,到了葛家集村外的坟地前,突然发现有两人跪在那里,我壮起胆子走过去,竟发现那两人就是尾随小姑娘的地痞,而那小姑娘,早不见了。”
狄青一震,“那两人……怎么样了?”
葛振远脸上突然现出惊怖之意,握着酒碗的手剧烈的颤抖,似乎遇鬼一样。半晌才哑着嗓子道:“那时候是夏日,萤火虫飞来飞去,好像坟地的磷火。那两人跪在那里,有如死尸般。我心中害怕,喝道,‘你们做什么呢?’不想一声喝后,那两人倏然跳起,一人大哭道,‘我该死、我该死。’他一掌掌的打在脸上,打得脸皮破裂,鲜血飞溅,都不觉得。另外一人却大笑道,‘嘿嘿,石头。嘿嘿,满天都是石头。’他指着天上的萤火虫,狂笑不停,竟然和疯子一样。那两个人白天还好好的人,竟然突然疯了!而且自此以后,再也没有清醒过!”
秋风吹过,焰火明灭,狄青和廖峰见葛振远竟也神色疯狂,不由背脊都泛起寒意。
那两汉子为何会疯,难道是因为飞雪的缘故?
陡然间一阵疾风吹来,吹动了火堆上的一根柴火,“呼”的声中,火星飞舞。
葛振远蓦地跳起,伸手一指天空的火星,叫道:“是了,就是这种火。漫天都是这种火……”他表情骇然,像已发狂。当年的那情形,显然给他极大的刺激。
狄青心中惊凛,倏然握住葛振远的手,喝道:“振远……你醒醒!”他一声断喝,葛振远身躯一震,软软的坐下来,额头满是汗水,有些茫然地望了眼狄青,说道:“狄指挥,我怎么了?”
狄青满是诧异,见葛振远神色恍惚,只怕他再失控,摇头道:“没什么。”他递过一碗酒,葛振远一口喝下去,半晌才有些清醒,后怕道:“我方才是不是有些发疯?”见狄青和廖峰满是错愕的表情,葛振远身躯又颤抖起来,低声道:“我每次回忆起那事,不知为何,都会如此。我找你们喝酒,是想用酒壮胆,我才敢说这事了。”
狄青大是惊讶,不想那件事竟给葛振远如斯恐怖的记忆。
葛振远又喝了两碗酒后,这才镇静下来,自语道:“我那之后,惊骇过度,大病了一场。可那两个地痞,再也没有正常过。到现在,有时梦中,我还能梦到坟地那一幕,总是心惊。后来我就混迹军营,也就没有再见飞雪。”
狄青缓缓道:“飞雪后来到了新寨。是那里打铁老汉的孙女,难道你从来不知道?”
葛振远一惊,“新寨只有一个铁匠铺,你说那个林老汉吗?他的确有个孙女,但那……不像我遇到的那小姑娘呀。那小姑娘一张脸和雪一样的白,林老汉的孙女,好像脸色发黄,真的是一个人吗?”他皱起眉头,苦思不解。
狄青见葛振远满是苦恼,安慰道:“是不是她都无妨了……”
葛振远不再思索,叹口气道:“她总是这般神秘,让人难解。指挥使,你在平远受伤,我带你回青涧城的路上,碰到了那小姑娘。当然,她已长大了。我伊始并没有认出是她,她说能救你,但必须带你走,我真的很为难。但她后来拿出块石头,那石头……就是当年那泛着荧光的白石头,我记起了往事,才知道是她。我知道,或许还有人能救你,但那时候,只有她能救你,我只能赌一次!”
廖峰羞愧道:“可我们当时问你,你为何死也不说这些事情?”
葛振远涩然道:“我说了,你们会信?”
廖峰怔住,无言以对。当时狄青失踪,众人都对葛振远大起疑心,这件事又是这么诡秘,葛振远就算如实说了,廖峰扪心自问,也是不信的。
疑心一起,事实也是苍白无力!
狄青一旁不安道:“振远,这件事……真苦了你。”
葛振远突然哈哈一笑,“指挥使,一切都过去了。就和这喝醉酒一样,第二天虽头痛,但酒总是没有了。你不必为他们担当责任,我也不会再怪什么。当初我就赌一次,你死了,我也要死。你活了……嘿嘿,我得偿所愿,无愧于心。好了,酒尽兴了,该休息了。”
言罢,他站起来,踉踉跄跄的离去,却一个跟头摔在地上。
狄青忙过去扶起葛振远,见他已醉醺醺的不省人事。脸上满是水滴,也不知道是酒水还是泪!
狄青将葛振远背回营帐,廖峰主动要求照顾葛振远。狄青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年的张玉和李禹亨,心中感慨,让廖峰留在葛振远的身边。出了营帐后,狄青想着飞雪的古怪,无心睡眠。
飞雪那块石头怎么会那么奇怪?飞雪如何让两个壮汉发狂?为何当年的场景,葛振远过了这多年来,回忆起来还这般震骇?
飞雪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她真的知道香巴拉在哪里?她若真的知道香巴拉,那里是桃源圣地,她为何不留在那里,反倒一直四处飘荡?
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