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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骑已到保旺罗的面前。
保旺罗突然有了种心悸,察觉到有些不妥,厉喝道:“你是谁?”他蓦地发现,那兵士只是叶市寻常夏兵的打扮,并非野利遇乞身边的亲兵。
若非野利遇乞身边的亲兵,如何会被派出来传讯?
那马上骑士低声道:“这是……王爷……的令牌……”他说得断断续续,手一伸,掌心上多了面令牌,金光闪闪。
保旺罗定睛望去,看不懂那是什么。
陡然间,一道寒光从那人的袖口打出,直奔保旺罗的咽喉!
众人大呼,不想那骑士竟是个刺客。变生肘腋,保旺罗怪叫声中,奋力向左避去。那刺客暗器打得急,但保旺罗身手矫捷,竟避开了这必杀的一击。
可那刺客暗器才出,人已腾空而起,手臂急挥,单凭手中金光闪闪的令牌,就划破了保旺罗的咽喉。
保旺罗摔落马下,眼如死鱼般,盯在刺客的脸上。他到现在为止,还不明白那人为何要杀他。保旺罗只见到对手面如死灰般的脸。
那人空中翻身,已骑到保旺罗的马上,高喝道:“杀人者——狄青!”
长街众人听到“狄青”二字,悚然惊呼。
那人高喝声中,策马前奔,一骑绝尘。保旺罗的护卫这才清醒来,驱马急追,不想前面长街处,左右各冲出两人,横端巨木撞过来。
那巨木碗口粗细,长达数丈,横过来,已塞住了长街。
狂呼声中,马儿惨嘶,竟被那巨木击折了四肢。那些护卫躲避不及,纷纷落下马来。
一护卫身手不错,还待翻身而起,就见到有钵大的拳头击过来。“砰”的一声巨响,那护卫惨叫声中,竟被一拳击飞了出去。
那护卫人在空中,鲜血狂喷,只见到一人拳头带血,嘴角带笑,轻声道:“我……就是狄青!”
落叶街已乱,那护卫晕过去的时候,还想不明白,为何又冒出个狄青?
持巨木的四人连杀数人,止住了追击,纷纷闪身进了附近的店铺,不知所踪。这时长街上示警号角长鸣,纷乱四起。
拓跋摩柯快步走出府邸时,正听到号角长鸣,不知发生何事。他本是嘉宁军司的监军使,奉命从宥州过横山前来叶市,随时准备进攻大顺城。
野利遇乞方才让人传令,命他急赴通化楼。
拓跋摩柯听王爷相召,不敢怠慢,早就命手下准备车马,他到了府外,身边的十二勇士已整装待命,神色肃然。
那十二勇士有如标枪般的戳在那里,冷酷、镇静。
拓跋摩柯很满意,知道这十二勇士到了哪里,都有领军的资格。他有这些人的护卫,可谓是高枕无忧。任何人想要击败这些勇士,冲到他的面前,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更何况,就算有人冲过了那些勇士的防卫,也挡不住拓跋摩柯的开山巨斧。
拓跋摩柯身为监军使,勇力无敌,一把巨斧,也不知道要了多少人的性命。
远远处,长号响声不停,竟似有敌来袭,拓跋摩柯到了马前的时候,皱了下眉头,心道保旺罗在这里坐镇,出了事情,怎么不赶来知会一声?
拓跋摩柯没有多想,认为这是叶市,就算有敌,人也不会太多;就算有敌,保旺罗肯定也能搞定。拓跋摩柯上了马,在十二勇士的簇拥下,沿着青石长街向通化楼的方向行去。
马儿轻嘶,拓跋摩柯正在琢磨天都王用意的时候,感觉到微风荡漾。抬头望过去,见到树上很有几分绿意。
原来春已到了。
拓跋摩柯不待再想下去,就见到高树上突然飘下了一片落叶,遮住了日头,向他飞了过来。拓跋摩柯一惊,随即已发现,那不是落叶,而是一个人!
一个身着灰衣的人。
那人衣着颜色和枯树仿佛,一直就攀在树上,若是不加留意,只以为那是段枯枝。那人转眼间掠过拓跋摩柯的护卫,已到了拓跋摩柯的头顶。
拓跋摩柯大惊,喝道:“抓住他。”
十二勇士呼喝连连,纷纷向拓跋摩柯涌去。可那人从空而降,绕过护卫,十二勇士一时间鞭长莫及。
拓跋摩柯见那人已到头顶,怒喝一声,挥斧劈去。巨斧极重,足有五六十斤的分量,这一斧头下去,就算石头,都能被他砍成两半。
可抽刀难断水,巨斧难克柔。空中那人如片树叶,只是一荡,已避开巨斧。手一扬,一张大网倏然张开,竟将拓跋摩柯罩在网中。
拓跋摩柯身经百战,可从未经历过这种过招。大叫声中,已被大网束缚的不能动弹。这时候寒光一闪,一柄短刃已透网而过,插在拓跋摩柯的胸膛。
拓跋摩柯双目凸出,怒嘶道:“你是谁?”
那人踢落拓跋摩柯,站在马背上,冷然道:“我就是狄青!”
话音未落,那人手腕翻转,一根绳索飞出,搭在墙头之上。他借绳索之力,身形纵起,已上了高墙。手中绳索再飞,缠住树枝,翩翩而起,荡得远了。
十二勇士惊得目瞪口呆,不信世上还有这种身手。
拓跋摩柯死,十二勇士不能免责,一想到这里,众勇士硬着头皮去追。才过了街口,就见转角巷口处冲来十数人。个个手持短枪,犀利扎来。
那十二勇士猝不及防,竟被扎翻了半数,余众一声喊,纷纷退后。手持短枪那些人并不追赶,身形闪动,已再藏身巷中,消失不见。
不知多久,才有勇士壮着胆子去看,巷中早没有了人迹。那巷子的白墙上,涂着几个鲜红的血字——杀人者、狄青!
杀人者狄青!狄青来到了叶市!
这个消息风一样的传递,雷一般的鸣响,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已传遍了整个叶市。
狄青威震西北,大闹兴庆府,甚至杀到了玉门关,夏人对他竟无可奈何。
狄青协攻白豹城,杀骨咩三熊,横刀金汤城前,竟无人敢出城一战。
狄青守大顺城,数月五战,斩七将,大破叶市来敌。
这段日子,狄青这个名字早就传遍西北,如日中天。
夏军三川口的大胜,似也掩不住狄青两字的光辉。
狄青这个名字,在西夏人心目中,已越来越沉,越来越神秘。谁都听说过狄青,可见过狄青的却少之又少。有人说他玉树临风、有人说他青面獠牙,有人说他身高丈许……每个人说的版本都大不相同。
而传到野利遇乞面前的狄青版本,也有三四个之多。
已黄昏,野利遇乞正在通化楼。
野利遇乞的确传令让叶市众军将赶来,可传令一个时辰后,所召的七人中,竟然只有三人赶过来。
不听天都王的号令,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过那不听号令的四人显然已不必害怕,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们横着就被抬了进来,四人已死。
每一人眼中都是惶恐难以置信的表情,当然是不信会有人在叶市杀了他们。
尸体中有叶市团练保旺罗、有嘉宁军司的监军使拓跋摩柯,另外两人,衣着华贵,显然也是叶市的要人。
野利遇乞坐在高位,冷漠的看着那四具尸体问道:“教练使,你可查出凶手是谁?”野利遇乞额头突兀,双眸深陷,鼻子颧骨高耸起来,整个面容如天都山般,有峰有谷,很是奇特。
但没有人敢笑他,甚至没有人敢看他一眼。所有人都知道,野利遇乞本性残暴,自从野利旺荣死后,他更是阴冷非常。若有半言触怒野利遇乞,说不定就会惹上杀身之祸。
野利遇乞问的是左手处的一个藩人。那藩人身材彪悍,脸色蜡黄,闻言喏喏道:“卑职已在查。凶手……好像是狄青。”
“好像?”野利遇乞笑了,淡淡问,“你好像也快死了?”
天已冷,可那教练使汗水不停地流淌,颤声道:“凶手就是狄青!”
野利遇乞叹口气道:“我听说,这四人几乎同一时间死的,有的在叶市东,有的在西。狄青恁地厉害,竟可分身四处杀人吗?”
教练使抹汗道:“那就不是狄青了。”
野利遇乞讥诮笑道:“我是让你捉贼呢?还是让你在猜谜?你累了,该休息下了。苏吃曩……将教练使拖出去砍了!”话音落地,一人从野利遇乞身后闪身而出,一把抓住了那教练使。
站出那人脸若刀削,身上黑衣剪裁的极为妥帖,衬得身躯如长枪般挺直。众人都认得,此人就是野利遇乞的近身侍卫苏吃曩。
教练使也算魁梧,可不知是畏惧,还是根本无法抵挡,竟被苏吃曩抓小鸡一样的抓住。
教练使被拖出去时,惨叫道:“王爷,卑职冤枉。只求你再给我个机会。”
野利遇乞不语,无人敢言,只怕惹祸上身。
片刻后,苏吃曩已端个托盘入楼道:“王爷,请查验。”盘上盛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那教练使的脑袋。
众人想着方才还是鲜活的一个人,转眼间只余个脑袋,不由胃中作呕。可在野利遇乞面前,他们哪敢呕出来?
野利遇乞望着那人头,突然一指不远处的一人道:“你现在什么官职?”
被指那人声音微颤道:“卑职是军中侍禁。”教练使职位在监军使之下,侍禁又比教练使低了级。
野利遇乞淡漠道:“你现在就是叶市的教练使,负责缉拿凶徒。去吧。”
那侍禁又惊又喜,喜是莫名被提拔,惊的是,若找不到凶徒,是不是也会和方才那个教练使一样的下场。可这时已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侍禁飞奔下楼,呼喝人马,开始在叶市全力缉凶。
野利遇乞端起酒杯道:“来……喝酒。”
他下手处,只坐着三人,个个面色如土,纷纷举起酒杯道:“谢王爷。”
野利遇乞喝了杯酒后,问道:“颇超刺史,群牧司那面,有何消息了?”夏国群牧司主要负责马匹供给,颇超刺史身在群牧司,眼下负责战马调配一事。
颇超刺史身材稍矮,肤色黝黑,闻言起身道:“王爷,日落后,就会有二千匹战马送到叶市。”
野利遇乞点点头,问道:“都押牙,各溜的兵力分派的如何了?”夏国都押牙和大宋的兵马都监职责仿佛,主负责集兵。
都押牙神色冷峻如冰,沉声道:“军令已传,明日当可聚齐万余兵马。”
西夏全民皆兵,地方出兵,均是由当地的部落首领来指挥。一个部落的兵士就称为一溜。军令一下,各部落必须响应,若不跟从,将有重罚。
如此一来,夏人负担远较宋廷为轻,纠结兵力的速度更是远胜宋军。
野利遇乞听都押牙回复利落,满意地点点头道:“你们辛苦了。”
那二人齐声道:“卑职本分所在。”
野利遇乞淡淡道:“可有些人,就连本分都做不好了。”他斜睨下手的第三人,轻声问,“藩落使,马已运齐,人已积聚,不知你可有了必胜的准备?”
藩落使诧异道:“王爷,眼下狄青为乱叶市,我们真要出兵攻击大顺城吗?”藩落使又是各部落联合的首领,羌人多部,统御困难。元昊立国后,在夏境各要害之地设十二监军司,由都统军镇守。都统军之下,又有藩落使,都押牙负责指挥召集各部军马,以供夏人最快出兵。
当年三川口一战,元昊能迅疾集结十五万骑兵入侵大宋,就是得益这种调兵策略。
这藩落使本名拓跋守岘,已是叶市左近的最高统领。
野利遇乞道:“你可知狄青为何要在叶市作乱?”
拓跋守岘摇头道:“下官不知。”
野利遇乞冷笑道:“范仲淹兴建大顺城,已把刀子捅到夏境。宋廷西北边防杂乱,难以纠集大军,因此大顺城最多也不过一两千人在守着。范仲淹知道我绝对不能容忍有这样一座城池立在面前,也知道我肯定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