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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皇后微笑道:“官家,你一直说张妹妹琴技天下无双,正巧常宁说张妹妹约他,我一时好奇,也就跟过来了。官家,你不会见怪吧?”
赵祯见曹皇后和张美人关系融洽,心中得意,笑道:“怎么会呢?不过美人弹了许久琴,多半累了,不如先听狄青说些边陲的事情,再让美人弹琴如何?”
曹皇后笑道:“这样也好,不过……”话未说完,又有宫人来报道:“启禀圣上,王拱辰求见。”
赵祯心道难道文德殿还没有吵够,王拱辰这时又凑什么热闹?不悦道:“不见!”
宫人才待退下,曹皇后一旁止住了宫人,劝道:“官家才行新法,王拱辰是新法监督之人,他来请见,和新法多半有关,官家不宜不见的。”
一旁的张美人见状也道:“官家,皇后说的极是。官家应该以国事为重,这西北的往事,奴家的琴声,什么时候听都可以的。”
赵祯听这般劝,也知有理,他一意变法,不想伊始就被群臣批为留恋美色、不理朝政,遗憾道:“那好吧,朕就先理国事。狄青,你可以回转了。”
张美人突然走到常宁的身边,笑道:“哎呀,奴家有劳狄将军前来,深感歉然。不如再有劳常宁姐姐送狄将军出宫,也能表示我的歉意。”说罢轻推了常宁一下,满是娇笑。
常宁蓦地被张美人推到狄青的身边,秀美的脸庞上有些发红,转瞬如常道:“我也正想和狄将军说几句话。圣上,可以吗?”
赵祯哈哈笑道:“那有什么不行?常宁,你带狄青出宫吧。”
常宁大大方方道:“狄将军,这边请。”
狄青何尝不知张美人的心事,暗自皱眉,可这时不好推搪,拱手道:“公主,有劳了。”二人出了御花园,过苑囿,经花径,常宁一直在前面领路,默然不语。等到了一座小桥旁,狄青才待说自己识路,不敢有劳时,常宁已停了下来。
春风动柳,桥拱如虹。有阳光从西照来,照得水面粼粼金光,闪烁不休,有如女儿家那复杂难以捉摸的心思。狄青这才意识到,已近黄昏。
常宁站在如虹的小桥上,有夕阳之光落在她的脸上,给那白玉般容颜带来分清辉,“狄将军,其实我并没有让张美人找你。”
狄青略有尴尬,轻咳声道:“臣多谢公主请皇后美言,让我得见圣上。”他一点不笨,已猜到皇后找他,多半是常宁的缘故。
常宁嫣然一笑,转望狄青道:“狄将军为大宋出生入死,历尽风霜,天下百姓都在感激将军,不知何以为保,常宁做这些事情,不过举手之劳,求些心安罢了。”
狄青不想常宁如此深明大义,心中感谢,反倒不知说什么好。
常宁见狄青沉默,笑容中多少也带些惆怅,“对了,狄将军,上次圣上找我,这次张美人找我,他们倒都是一番好意,还请将军莫要怪他们多事。”
狄青忙道:“臣不敢。”不待再说,常宁已道:“可我真的只当狄将军是个朋友。不知道……”说到这里,妙目盯着狄青,“不知道狄将军是否会把常宁当作是朋友?”
狄青闻言如释重负,拱手道:“臣内心早把公主当做朋友,对公主亦是感激不尽,只怕高攀不上。日后公主若有差遣,但请吩咐,狄青定当竭力去做。”
常宁扭过头去,望着的那小桥下的流水,黑发轻扬,如杨柳依依。许久后,常宁才说道:“将军若有心,那以后等将军再无牵挂之际,若有暇的话,还请再和常宁说说西北之事了。”顿了下,垂头道:“眼下将军事务繁忙,常宁就不耽搁将军时光了。”说到最后,有春风吹来,衣袂似乎在风中颤抖。常宁霍然转身,碎步离去。直到身影没入百花之中,终究没有再回头来。
狄青目送常宁离去,感觉那夕阳的光辉,在河面上也抖动不休。
不知许久,狄青这才转身出了宫中,见天色将晚,突然想到小月曾要找他。虽不知小月有什么事情,但狄青一想到可能和羽裳有关,就忍不住的加快脚步,向麦秸巷的方向赶去。
等到麦秸巷的时候,夜幕降临。月牙弯弯挂在树梢,有如少女妩媚的眼眉。
狄青就要穿过麦秸巷的时候,突然止步,站在一株梅树之前。狄青手抚那坚硬斜出的梅干,眼帘微润。他还记得,当年羽裳曾在这梅树下翘首期盼,当年他亦曾徘徊在树下不去,只为见到心上人一面。
树吐新绿,梅花早凋。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已不同。他狄青早非当年的那个狄青,但他的那颗心,仍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那梅枝表面粗糙斑驳,有如斧痕。曾记得,若非小月怒劈梅树,他还不知道羽裳的真心,一念及此,狄青不再犹豫,举步向杨府走去,未出巷口,突然再次止步。
地上有几点紫色斑迹。
狄青蹲下来,用手指拈了下,凑到鼻端嗅嗅,皱了下眉头。他嗅出是人血,不久前有谁在这流过血吗?
不知为何,狄青眼角又有些跳动,心中涌起股不详之意。他缓缓起身,沉吟片刻,大踏步的走到杨府前,用力拍拍门环。
等了片刻,无人响应。
狄青眼皮又跳了下,推了下院门,发现院门内有门闩划住。这么说,院中有人,可天并不算晚,也不是睡眠的时间。狄青循院墙而走,走到偏门之处。多年前,他多次从这里进府,门后总有佳人微笑。
推了下偏门,“咯吱”声响,门没有上栓,但门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挡。狄青双眉一扬,身形一拔,已上了院墙,向下一望,差点掉下墙来。
门后本倚着一人,这刻已软软地倒了下来,那人嘴角有血,双目圆睁,似乎见到了极为惊恐之色,可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人竟是小月!
狄青脑海有了短暂的空白,不知怎么跃下墙头,也不知道如何到了小月的面前。
小月已死,致命的伤后在背心。有极为尖锐的硬物刺入了小月的背部心脏的位置,一击毙命!
狄青全身颤抖不休,那一刻只是想,小月本是个与世无争的女子,有谁会对这样的一个女子下此毒手?
突然发现小月的右手五指绷紧,像是捏着什么,狄青仔细一看,才发现小月的手指中捏着一角信纸,那角信纸上并没有字迹。
难道是小月要送信,这才惨遭毒手?信中到底有什么要命的内容?
杨府中沉寂的可怕,狄青突然意识到这点,霍然起身冲向了杨府的大堂,未到前堂的时候,发现有一人死在堂前的庭院,正是杨府的刁官家。
刁官家亦是被一尖锐的物体刺中了背心,显然是逃命时被人从身后击中了要害。
虽然对刁官家没什么好感,可见到此人死在这里,狄青也是忍不住的心悸。他早就看到堂中桌案处伏着一人,看其服饰,正是杨念恩。
狄青脸色铁青的走过去,轻呼道:“伯父?”他心中还存着万一的指望,不闻杨念恩回应,狄青轻轻伸出手去,扳过杨念恩的肩头。
杨念恩果然已死。他睁着双眼,眼中仿佛满是惊恐难信,他嘴还是张开的,喉结已碎,他是被人捏死的!
狄青身形僵硬,立在那里看着杨念恩的眼,悲愤莫名。是谁下的狠手?为何要下手?突然想到,“小月才来找我,转瞬就遭了毒手,难道说,小月的死和我有关吗?我得罪了人,这才殃及池鱼?”
脑海中想过郭逵白日所说,“我听小月喃喃自语,说什么不行,我一定要告诉狄青,把……”
小月到底让狄青把什么?
陡然间全身一震,狄青脸色煞白,想起个极为可怕的事情,突然放声高呼道:“郭逵?郭逵!”
那声音激荡了出去,余音未歇,狄青已向后院窜去。他曾经叫郭逵来找小月,凶手如何狠辣,那郭逵会不会也遭了毒手?
一念及此,狄青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郭遵对他爱护有加,恩情深重,若郭逵因为他狄青出了事情,他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到了后院,只见几个丫环、厨子东倒西歪的死在那里。凶手杀了杨念恩三人还不够,竟然将杨家上下杀个干净。这凶手恁地和杨家有这么大的仇恨,还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狄青?
可狄青已顾不得多想,在盏茶的功夫,他已搜遍杨府。杨府上下有十三口被杀,但其中没有郭逵的尸体。
狄青悲愤填膺,见再无活口,也找不到什么线索,牵挂着郭逵的下落,暗想难道郭逵没有遇到凶手,这刻已回转了府中?
想到这里,狄青立刻向郭府奔回,等到了郭府的时候,夜更深,繁星满天有如灯火,可郭府中,并没有燃灯。
狄青一颗心沉了下去。
郭逵和他一样,都是孤家寡人,生活亦是简单,是以连仆人都少请。惟一有个老奴,这几日还回了乡下。郭府眼下空无人迹,这么晚了,郭逵去了哪里?
狄青心乱如麻,在府中只是转了两圈,就下了个决定。他飞快的出来郭府,穿街走巷,到了家酒楼前。夜深人静,那酒楼并没有什么生意,却还亮着灯火。
狄青冲入酒楼,酒楼的老板已含笑走出来,问道:“狄将军,你急急忙忙的有事吗?”
那老板竟认识狄青,狄青丝毫没有奇怪之意,他盯着那老板,一字字道:“韩笑,你现在立即召集在京城所能调动的人手,帮我做一件事!”
酒楼老板竟是韩笑!
原来狄青被招回京城,七士大部分都留在了西北,韩笑却跟随狄青到了京城。种世衡的生意越做越大,韩笑轻易地就在这酒楼做个老板,随时等候狄青的命令。
狄青求见天子的事情,韩笑帮不上忙,但眼下出事,狄青知道时光若金,郭逵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是以第一时间想到了韩笑。
韩笑见狄青神色焦灼,笑容也不由僵硬,等狄青说完原委后,韩笑早就收敛了笑容。见狄青心急如焚,韩笑顾不得安慰,立即决定道:“狄将军,如果从最坏的角度来考虑,郭逵失踪了,而他失踪一事,极可能因为杨府灭门有关。既然这样,我们要从两方面下手。派一些人手先去郭府附近询问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出没,然后另派人上禁军营和郭逵常出没的地方找寻,还要在郭府也留下人手等候,避免郭逵回转后错过。”
狄青知道眼下只能如此,道:“那你多辛苦了。”
韩笑道:“属下当全力去找,眼下人手充足,狄将军,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狄青点头,知道自己就算亲自去找,也不见得有用,不如径直等候消息,再做下一步的决定更好。
韩笑早就传令出去,一时间酒楼的伙计、厨子、伙夫、帐房什么的都被派出,全力寻找郭逵的下落。
狄青坐在酒楼中,形如石木,心中翻来覆去的只转着两个念头,“郭逵是生是死?谁杀了杨家满门?”
可任凭他想来想去,终究得不到答案。
天微明,狄青双眸满是红丝,已一夜未眠。消息源源不绝的传来,却没有一个有用。郭逵一直没有回转郭府,竟凭空消失了一样。
等到雄鸡高唱,第一缕阳光照入酒楼的时候,狄青遽然而惊,心中一阵大痛,暗想这久没有郭逵的下落,难道说他……
狄青不敢再想下去,已等待不得,起身要出酒楼亲自去找。韩笑一旁见到,知道劝也没用,望着狄青的背影也是满脸的焦急。
就在这时,有人跑了过来,满头是汗,低声在韩笑耳边说了两句话,韩笑一惊,忙叫道:“狄将军,有郭逵的消息了。”
狄青本已走远,闻言快步回转,急道:“怎么样?”他甚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