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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心中反倒出奇的镇静,为何镇静,他也很是奇怪。
狄青见元昊的眼眸中大志已淡,但威势不减,只是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元昊不答,又带狄青和飞雪曲曲折折的走了炷香的功夫。
狄青骇然这地下秘道的恢弘,暗想当年德明在时,就建了兴州,元昊将此地改为兴庆府。依照元昊的性格,不应在皇宫下建造秘道,这么说,这里应该是德明所建了。
那时候元昊之父德明还是兢兢业业的打着王国根基,在龙椅下设逃生的秘道可说是逼不得已。
秘道幽幽,不知道说着多少唏嘘往事。德明想不到这条秘道会救了他儿子一命……或者说,就算有这条秘道,也不见得能救得他儿子性命。
元昊脚步声越来越重,喘息声越来越粗……
这个睥睨八方、杀人如麻的君王,从狄青的角度来看,已有些悲哀可怜。这个人妄想把一切都能抓在手中,可最终只能什么都没有抓住。
狄青想到这里的时候,见自己的手腕还被元昊抓在手上,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前方尽头,终于现出道厚重的石门,元昊立在石门前,已摇摇欲坠。
狄青见元昊的脸色已变成了青色,不由有些担心。突然感觉到飞雪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狄青扭头望去时,飞雪却又移开了目光。
由始至终,飞雪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元昊突然闷哼一声,一拳击在胸口之上,又吐出一口青色的血液。狄青一凛,见元昊反倒精神起来,缓缓的推开了石门,迈步走了进去。
狄青设想了千万种石门内的可能,却没有想到过,石门打开,有股幽香传过来。紧接着有个声音道:“兀卒……”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可戛然而止。
张妙歌立在不远处,望着一身是血的元昊,已惊骇欲绝!
元昊到此,难道就是为了见张妙歌一眼?
这里虽在地下,但看起来,并不沉郁,有夜明珠悬在壁顶,照得室内一片柔和。四壁蓝色,屋顶蔚蓝,画有白云,置身其中,有如就在青天白日,蔚蓝的天际下……
屋内的香气,都带有草气动清新。
但这里更像是个闺房,因为房间内有香炉纱橱、奁匣铜镜,处处都是女儿心思。这本是个温柔的地方,可狄青一进来之时,却感觉到一种哀伤。
不为张妙歌,不为元昊,只为那纱帐内躺着的一个人。
那人微闭着眼,睫毛似乎还有微动,呼吸微弱,脸色苍白中带有着憔悴。就算浓浓的装束,都掩不住她的憔悴。那人看起来,比元昊还要衰弱。
那人……竟是单单。
狄青惊骇之下,想要开口询问,却不知问什么?单单怎么变成这样?
床上的单单虽在闭着眼,忽然睫毛抖了下,低声道:“大哥,你来了?”她虽虚弱,总有那种迥乎寻常的直觉。缓慢的睁开的双眼,还是一阵茫然,也不扭头,又道:“哦,狄青……也来了……”
嘴角泛起分笑容,那是高兴开心的笑。
狄青立在远处,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少女,从金顶玉帘,拎着裙角蹦蹦跳跳的上了山腰,用那纤弱的手捡起了满是泥土芳香的石片,在杜鹃花旁的褐土上写上几个字,“花儿悄悄开,你为什么会来?”
当初狄青不确定单单为何写那句话,可如今明白了。
单单的确知道他狄青就在身边。
他狄青虽乔装易容,但单单不需看他的容颜,就能感觉到他在身边。
又想到,他狄青被困牢笼之时,单单过来看他,微笑地说,“心爱的人心中想什么,我感觉到。”当时他只以为单单是随便说说,现在想起,才知道单单真的感觉得到。
狄青望着单单,张妙歌只是望着元昊,突然惊醒过来,感觉到元昊还在流血,张妙歌要返身要去梳妆台前去取个红木箱子。
那箱子里有杀人的银针,也有救命的药物……
她才取了箱子,见元昊已走到单单的床榻前。元昊向张妙歌摇摇头,示意她莫要过来。
他终于放开了狄青的手,放下了所有的一切,轻轻的跪在单单的床榻前。先悄悄的用衣襟把手上的鲜血擦干,这才握住了那纤细的手掌,元昊眼中大志已然不见,留下的仅是遗忘多年的柔情。
还记得,那漆黑的地下,听到妹妹大声的呼唤,“哥哥,哥哥你在你哪里?”
还记得,他终于冲到了妹妹的身边,叫道:“妹妹,你不要怕,大哥会保护你。”
还记得他振奋地说,“妹妹,我发现一个地方,那地方真的很奇怪。它能开口说话,让我们过去。”
还记得年幼的单单怯懦道:“哥哥,不去好不好,我……怕……”
那时候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怕,只记得那个声音对他说,你要出去,你要报仇,你要成为一代君王,就要来见我!他终于抵抗不住那诱惑,带着年幼的妹妹去了那里。
黑白的地域,泛着神秘的色彩,晶莹的白玉中,陡然有白光照耀过来,很缓慢、很奇怪的要落在他的身上。那是光吗?他不知道。他那一刻,有些颤栗,是那个年幼的妹妹挡到了他的身前,叫道:“哥哥,不要!”
终究出了那不知是地狱还是仙境的地方,他踌躇满志,一路厮杀,创下了夏国大业!
可他最终得到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望着妹妹那憔悴的面容,元昊潸然泪下。
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但后悔太过自信,自信到真的以为可以救回妹妹。他输了,输了妹妹的性命!
泪水点滴,落在了床榻上的绸被上,不留痕迹。
他终于平定了情绪,用平常的声调道:“单单,我把狄青带来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嫁给他,我今日,就要完成你的心愿!”
狄青怔住,从未想到过,元昊做了一切,逃走前还要抓住他,没有复杂的目的,就是为了单单。
简单的目的,简单的让人难以置信。
单单突然身躯一颤,纤弱的手掌反抓住大哥的手,问道:“大哥,你受伤了?”元昊虽竭力保持平日一样,但单单感觉得到。
元昊笑笑,眉头还是紧的,狄青看到,不知道元昊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保持平静如常。元昊道:“一些小伤。不碍事。”
“是我拖累你了?”单单眼一眨,两滴泪水滚落而下。她想说什么,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元昊又笑了,笑出声来,声音中满是嘲弄,“傻孩子,你有什么本事拖累我?”心中滴泪,想到,“你只有救过我!若不是你,我就会和你一样。我……”
单单扭下头,茫然地望向了远远处黯然无声的张妙歌,说道:“张姐姐,你快给我大哥治伤……”感觉到元昊不想离去,单单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说道:“大哥,我想……”不待说出来,元昊已起身,扭头望向了狄青道:“单单要和你说话。”
狄青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单单感觉到狄青走进,苍白憔悴的脸上,蓦地泛起了光辉,她喃喃道:“狄青,我说过,七天后再见你,现在算算……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狄青心中隐约有了不祥之兆,见那纤弱的手无助的落在床榻边,似乎要抓住身。终于缓缓的握住了单单的手,低声道:“没有人会怪你。”
单单那一刻,脸上神采飞扬,幸福的就算狄青都已看得到。
她五指收拢,握着那宽厚温暖的手,但只感觉身体慢慢的变凉,但她已无悔无怨。她感谢大哥,感谢狄青,感谢张妙歌,感谢这些曾经关爱她的人。
但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道:“我……今天,美吗?”她感觉到狄青会来,因此早早的让张妙歌给她化妆。
她知道身子一天弱过一天,但从未想到垮得这么快。昨天晚上,她不知道是凭什么样的毅力,才能自己一人走到狄青的身边,静静的和狄青说了会了话儿。
可出了牢房后,她就全身是汗,跌坐在地上。
好在狄青没有看见。她也看不见。
和狄青见上那一面,用了她残存的几日光阴,但她喜欢。
喜欢只要一刻、只要刹那,今生无憾。
这一切,她还是没有说,她不想说,她努力地想把所有一切带走,她不要和狄青再有任何瓜葛。
只是为……来生还能相见。
她脸色有些紧张,对于问题的答案并不乐观。很多年前,那白光照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但她为了保护大哥,并没有后悔。她看不见了,是意料的事情,她看不见了,有些忐忑,没有了自信,这妆是张姐姐为她画的,狄青喜不喜欢?
狄青握住那冰冷的手,望着那彷徨的脸庞,咬牙道:“单单,你很美。你从未有过这般美丽。”他那时候,真的忘记了一切,只想让眼前这个女子开开心心。
因此他没有留意到,飞雪眼中似乎有了分异样。飞雪一直在沉默,沉默的有如这场惊变的局外人一样,可为何听到狄青的话语,眼中也带了分复杂的伤感?
单单笑了,笑容很是妩媚。没有人知道那笑容会在人脸上有多大的变化,那一刻,单单又回到了从前的单单。
她就那么的握着狄青手,感受着此生难得的静谧,不知许久,她脸上的光彩终于有些黯淡。
狄青一惊,就感觉手掌一紧,听单单略带焦急地说,“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我答应送还给一件东西。那是香巴拉的地图……我知道你在找。那地图对于你来说,就和那鞋子对我来说一样的意义,狄青……是不是?”
狄青微震,不想今日此刻,单单终于告诉了他香巴拉的所在!
那这次的地图呢,是真是假?念头一闪而过,狄青不再多想,见单单满是期冀,狄青点头道:“是的,这两件东西在你我心中,一样的贵重。”
单单又笑了,虽然笑得很是虚弱,良久后,似乎又记起了什么,忐忑道:“但是你握了我的手,这算不算你我的纠葛呢?”
狄青顾不了太多,摇头道:“应该不算的,应该不算的。”
他若没有从卫慕山青口中听过那传说,根本不知道单单的用意。他虽心中只有羽裳,他就算不信那些传说,但此时此刻,怎能让眼前的单单失望。
单单轻轻的笑,笑的如柳丝般的淡,低声道:“如果我能摸摸你的脸,那你我就不相欠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过份,但她恨自己已看不到。病魔不但侵蚀了她的身体,而且让她一月前就已什么都看不到。
若能再看一眼,她觉得……立即死去也值得。
可若是看不到,她想要用手来重绘出脑海中的记忆……
狄青迟疑半晌,终于握住那虚弱无力的手,从他那满是秋霜斑白的鬓角缓缓摸过去,那一刻,有如千年。
单单笑容中带着无边的甜蜜,谁都看出来,她在全心全意的记忆。她看不到,但她感觉得到,她见不到心爱的人,但她已把心爱的人记在心间。
那纤弱的五指轻轻地摸上狄青的鼻梁,落在狄青的嘴角,带着颤抖。
不知道是脸在颤,还是手在抖。
轻轻的舒了口气,单单茫然的眼神望着狄青的眼,柔声道:“谢谢你。”
狄青眼帘湿润,说道:“我也谢谢你。”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若能说一些话让单单高兴,他心甘情愿。
单单顿了片刻,说道:“我要走了……”她说得平静非常,脸上没有半分的恐惧之意,反倒带了分期待……
她该做的都做到了,她知道今生不能和狄青相爱,但她期待着来生。
这对单单来说,也是爱。
“我昨天去看了你,你今日看了我,这很好。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