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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满是错愕,心道听说邵雍极具仙气,解梦精准,断命如神,不然赵允升也不会说要请邵雍解梦。自己一直想要见邵雍一面,哪知失之交臂。邵雍果然名不虚传,一眼就能看出他有极重的心事……
狄青心中激荡,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人竟是邵雍?
他当然听过邵雍的名字,是从郭遵口中得知。邵雍是陈抟的隔代弟子,也是预言五龙之人。只有邵雍才知道五龙的奥妙。
弥勒下生,新佛渡劫……五龙重出,泪滴不绝!这本是邵雍的谶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只有邵雍才知道!
邵雍今日又对他狄青另眼相看,难道已猜到他和五龙有些秘密?邵雍为何说他命中多磨,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机,可推知他的后事?五龙到底有什么神奇?为何他狄青神力突有,转瞬又消失?
狄青思绪如潮,一时间心乱如麻……
赵祯已道:“王珪,速派人请邵先生回转。”
狄青才待要请缨,王珪已道:“李简、武英,你们二人前去寻找。”
李简本是郭遵的手下,做事老练,武英年少老成,可堪大任。王珪掌控这些禁军,早就将这些人的秉性熟悉。他本待让狄青前去,但见他失魂落魄,只怕误事,因此没有吩咐。
李简、武英二人应令,骑马向邵雍离去的方向奔去。
王珪没有狄青想的那么多,只是想着邵雍方才所言,“狄青,你当为天下英雄!”忍不住又望了狄青一眼,见狄青神色恍惚,皱了下眉头。
陡然间,远处马蹄声响,有六七匹马儿当先奔来,后面又跟着十数人,看其装束,应是巩县的衙役。
王珪见这些人气势汹汹,来意不善,又见为首那人正是那恶公子,心想要来的还是会来,低声喝道:“保护圣公子!”众侍卫稍向内靠拢,王珪却挺身站出去,心中琢磨,这要脸不要命的公子不知是什么来头,竟差使得动衙役?
那帮衙役见到王珪屹立当场,虎踞龙蟠,大有威势,不由都缓下了脚步。那公子一指王珪,喝道:“就是他打伤了我的家丁,还要打我,幸亏我跑得快,你们快把他拿下!”
那些衙役上前一步,为首的衙役头顶微秃,一挥铁链,喝道:“你们竟敢打钱公子的人!真是不要命了。若是识相,束手就擒,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王珪冷冷道:“若是不识相呢?”
秃顶那人一怔,喝道:“大胆狂徒!如此嚣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珪本戴斗笠遮住刺青,闻言摘下斗笠,冷笑道:“你可知道王法何在?”
秃顶那人一见到王珪额头上的刺字,心中一寒,颤声问道:“你……你是禁军?”
王珪冷笑着解开衣襟,露出大内服饰,缓缓道:“我不但是禁军,还是殿前侍卫,你还要我去衙门走一趟吗?”
秃顶那人慌忙单膝跪地道:“卑职不知大人身份,请大人恕罪。”
王珪质问道:“有身份就不用秉公处理了?”
秃顶那人手足失措,忙不迭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他左右为难,钱公子来头是不小,可对方竟然是殿前侍卫,他一个巩县的衙役,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得罪王珪。
钱公子见状傻了眼,王珪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问道:“巩县县令何在?”
那秃顶衙役忙回道:“大人,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追究了。”
王珪道:“我倒是不想追究,但若不追究,王法何在?”
钱公子本有退缩之意,见王珪抓个蛤蟆竟要捏出尿来,斗胆喝道:“禁军又如何?难道禁军就没有错处?我爹在太后面前都能说得上话,区区一个禁军算得了什么?”
赵祯向狄青低声道:“这人是何来头?”
狄青终于回过神来,也搞不懂钱公子的来头,暂时放下疑惑,索性喝道:“你爹是谁?这里有你爹吗?”
众侍卫轰然而笑,钱公子大怒道:“小子,有种就站出来!”
狄青讥笑道:“我可没你这样的种。”他有皇帝撑腰,暗想这小子的老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用怕。
钱公子大怒,呛啷一声拔出长剑,就向狄青刺来。王珪见状,伸手就抓住钱公子的手腕,随即用力一拗,倒剪了他的手臂。钱公子虽会耍个两下子拳脚,可哪里是王珪的对手?他头一歪,见到路的尽头处又有三骑向此行来,不由大喜高声呼道:“爹爹救我!”
三骑上之人,一人面白无须,一人面白长须,另外一人脸色黝黑。面白长须那人听到钱公子叫喊,慌忙催马过来,急问道:“发生何事?”
钱公子叫道:“爹,这帮不知哪里来的盗匪,竟然挟持我,你定要为我……”话未说完,啪的一声大响,钱公子满眼金星,却是被父亲重重打了个耳光。
钱公子糊涂间,见父亲已跪倒在一公子面前,颤声道:“臣接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众衙役正疑惑时,见巩县附近跺下脚,地面都要震三颤的钱大人,竟然对那公子称呼圣上,不由大惊,纷纷跪倒。秃头衙役更是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钱公子的一张嘴都可以塞进个拳头进去,眼前一阵发黑,做梦也想不到,他得罪的竟然是皇帝!
赵祯笑道:“原来是孝义宫使呀,我听令郎之言,一直在琢磨,他爹到底是谁,让他这般嚣张呢?”
长须那人额头冒汗,五体伏地,连声请罪道:“臣该死,臣管教不严,理当受罚,请圣上严惩!”
原来长须那人叫做钱惟济,本是巩县孝义宫的宫使,也就是个祠禄官,没什么实权。钱惟济本人没什么可说,但他哥哥钱惟演曾任枢密使,钱惟济跟着水涨船高,也有了些权势。钱惟演这人极擅钻营,当初和刘太后之兄刘美攀亲,一路坐到枢密使之位,后来朝臣极力反对,说是外戚不掌兵权,刘太后无奈,这才解了钱惟演的兵权。
赵祯本厌恶刘太后的亲戚,可想到还要用此人做事,和声道:“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钱惟济早将儿子拎到赵祯面前,又是一脚重重地踢过去,流泪道:“请圣上重责犬子。老臣虽就这一个儿子,可是……他既然得罪了圣上,老臣也不敢求情。”
赵祯叹了口气,说道:“钱宫使,以后莫要让令公子再惹是生非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他暗想,入永定陵,还需要这个钱惟济指点,饶了他儿子,也能让此人尽心做事。
钱惟济有些难以置信,连忙叩头道:“谢圣上。”钱公子也是喜出望外,连连叩头。
赵祯对那面白无须之人道:“文应,宫中准备得如何了?”
原来和钱惟济一道快马赶来的两人,正是阎文应和李用和。
赵祯虽是微服出巡,但祭拜先祖仍要按照规矩行事。大宋皇帝每次祭陵,均要在孝义、永安、会圣选一行宫沐浴斋戒,然后才行祭拜之礼。
赵祯微服至巩县,早就让阎文应到孝义宫找宫使先行准备,且反复叮咛不让这些人声张扰民。钱惟济听得圣上莅临此地,哪敢怠慢,是以急急到此,不想儿子嚣张无状,竟冲撞了皇上。
阎文应道:“回圣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圣上前往。”
赵祯才待前行,武英已赶回来道:“圣上,一时间找不到邵雍邵先生。李简还在寻找,臣先回转禀告情况。”
狄青有些失神,暗想自己真的命运多磨,好不容易见到邵雍,却不识真身。
钱惟济听到“邵雍”两字,脸色微变。忙问,“圣上有何事?不知道臣可有效劳的地方?”
赵祯将方才的事情简略说了,钱惟济立即道:“还请圣上起驾孝义宫。臣会派人寻访此人,一有消息,立即禀告圣上。”
赵祯无奈,点头道:“好,那你派人去找,我们走吧。”他当先上马,钱惟济忙在前面领路,众侍卫簇拥,众人已向孝义宫的方向行去。
要到孝义宫,得先过卧龙岗。卧龙岗气势恢宏,东靠青龙山,正照少室主峰,有卧虎藏龙之势。赵祯过岗之时,远望群山巍峨,心中默默祈祷道,“求父皇保佑孩儿,早亲政事。孩儿定当励精图治,不负天子之位,保天下太平。”
赵祯之父——真宗赵恒就葬在巩县的卧龙岗中,皇陵形胜地佳,地势高于太祖太宗之陵,名曰永定。永定陵周边,松柏苍天,青绿滴翠,林木森然,如枪戟耸刺。
赵祯要进陵园前,必须沐浴斋戒三日,因此并不入陵园。在钱惟济领路下,赵祯抄近路斜斜地进岗,到了孝义行宫之前这才下马。
王珪环视孝义宫,见这里的守陵侍卫不过数十人,而孝义宫极大,只怕防备不周,对钱惟济道:“钱宫使,圣上这次微服出京,侍卫人手并不太多。这护卫圣驾一事……”
钱惟济忙道:“这点尽可放心,我已通告巩县张县令,让他调动县中人手前来护卫,此时已兼程赶来,守住卧龙岗要道,一般人不得出入。圣上叮嘱此行要严密行事,因此我不敢让他们到宫前护驾。”
王珪虽见钱惟济考虑周到,还是不敢大意,将跟随的侍卫分为三拨,按在京城大内轮换的次序进行守宫。
等安排妥当,王珪这才对狄青道:“狄兄,听说我之所以能到殿前,还是因为狄兄向圣上举荐的缘故?”
狄青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王珪沉吟道:“在下和狄兄素无交情,却不知道狄兄为何要举荐我呢?”
狄青正色道:“正是因为你我素无交情,我才更要推荐王兄。数载磨勘,王兄不怨不忿,为人耿正,一级级的升到副都头的位置,我狄青若不举荐这种人才,那举荐哪个呢?”
王珪凝望狄青良久,才道:“狄兄,这次我等得圣上提拔,无以为报,当求尽心保圣上平安。圣上若是少走动,我等压力自然轻些。我知道狄兄和圣上交好,不知能否在这三日,就守在圣上房前,顺便规劝圣上莫要随意走动呢?”
狄青笑道:“这有何难?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王珪舒了口气,深施一礼道:“那有劳了。”
王珪本以为劝皇上静心并非易事,因此请狄青帮手。不想赵祯三日内,竟不出宫半步,赵祯一直都在寝室中,谁也不知道他想着什么。
转瞬已过去两日,孝义宫平安无事,众侍卫虽百无聊赖,可心中欢喜。狄青更是祷告一直平安,然后早点回去见杨羽裳。
第三日晚,明月初上,破云弄影。狄青照常在殿前守卫,他坐在殿前,抬头望过去,见皎月上隐约有暗影起伏,暗想,“古老传说,这月宫上有吴刚伐桂,终日艰辛,难见意中人一面。我也像吴刚一样,许久不见羽裳了,她还好吧?她一定会好的,这有什么疑问呢?唉。”狄青不由自责,又想,“我这般想着羽裳,她这时候当然也在想着我。只是她多半又会念着什么相思的诗句。那会是什么呢?”
他正想拿出《诗经》看看,突然见前方远处花丛好似晃动了下。狄青微凛,定睛望过去,见到花丛如初。本待过去看看,转念一想,别中了对手的调虎离山之计。说不定是风吹花动,再说,宫外要道也有侍卫把守,谁又能潜到这里?
狄青安坐不动,见到那月儿渐渐地过了中天,撒下清冷的光辉,嘴角浮出丝微笑,心道这月儿照着我,也照着羽裳,她可安睡了?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响起,狄青恢复警觉,低声问,“崇德。”
对面答道:“延庆。”
狄青舒了口气,问道:“谁?”
张玉笑道:“是我。”
崇德、延庆都是京城大内的宫殿,王珪以此为口令,大内宫殿无数,贼人就算混进来,也绝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