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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惊呼,赵允升只是一振手臂,八王爷已跌坐在雨水中。八王爷狠狠地望着赵允升,怨毒道:“赵允升,你不要妄想混淆视线了。你一直说我疯,就是怕我说出你要造反的秘密。”
皇仪门前,沉寂若死。只有一道道闪电划过,天边雷声滚滚,也击不破那死一般的沉寂。
赵允升笑了,笑容中满是无奈,他只是摊摊手,甚至连话都不想多说。他不用辩解,因为很多人这时候,都觉得他可怜。八王爷又发疯了,每次他发疯,都有人倒霉,这次倒霉的就是成国公。
“你以为我不敢说出来?”八王爷只是望着赵允升。
赵允升缓缓道:“你不妨说出来。”他声音低沉,目光如刀。
八王爷眼中悲意更浓,“我以前什么都不敢做,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一定以为我很怕死?其实你错了,我根本不怕死!”
赵允升见状,眼中终于露出分惊疑之色。
八王爷惨然道:“我怕的——只是我女儿有事!她自出生时,我就从未见过她一眼。我只留给她一块玉,我做梦都想见她,可我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她。我更没有想到,原来我还做了害死女儿的帮凶!我女儿死了,我还怕什么?”
他目光凄然,一直盯着对面的一人说话。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他望的是刘太后。刘太后也失魂落魄地望着八王爷,一言不发。她脸上也满是雨水,有如泪。
刘太后突然间,益发苍老。
赵允升少了分冷静,眉头皱紧道:“八王爷,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王爷霍然盯向赵允升,嗄声叫道:“一切的主谋都是你,你想杀了圣上!你勾结了罗崇勋、杨怀敏做内应,又说服了刘从德和马季良带人刺杀圣上!你让我入宫试探圣上的口风,却早布下了袭驾的阴谋!今天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此言一出,众人惊悚。
赵允升目光斜睨,冷冷道:“你以为旁人会信你乱语?”
八王爷无助地望过去,指着赵允升道:“今夜造反的主谋就是赵允升,你们……你们要信我!”
众人本来将信将疑,可见到八王爷疯狂的表情,又觉得不可尽信。毕竟八王爷是个半疯,所有人都知道。既然如此,他说话的可信度,就要大打折扣。就算杨羽裳是八王爷的女儿,但说不准八王爷是失女心狂,这才引发胡言乱语。
赵允升眼中已有得意之色,叹道:“八王爷,我不怪你。今日……”
“你不怪八王爷,因为你内心有鬼吧。”一人冷冷道。
赵允升身子陡凝,一分分地转过身去,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落在一人脸上。雨水中,那人淬厉若剑,站在那里,挺起胸膛,有如长剑刺在地上。
那人却是叶知秋。
叶知秋带众禁军赶来,一直沉默,这刻蓦地出言,剑拔弩张,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叶知秋何意。
赵允升眉心如刀,嘴角还能浮出笑,“叶知秋,方才是你在说话?”
叶知秋上前一步道:“对。”
“你说我心中有鬼?”
“对!”
赵允升蓦地暴怒,大骂道:“叶知秋!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这么说我?”他一直对八王爷忍耐,因为无论辈分还是官位,八王爷终究还在他的上面,可对于一个开封府的捕头,他怎会客气?
所有人都觉得赵允升是被冤枉,憋了一肚子的火,也觉得他的反应很正常。
叶知秋剑锋一样的笑,“我不是东西,我是个人!”扭头对赵祯施礼道:“圣上,请容我说下去。”
赵祯立即道:“准!”
赵允升目光闪动,有分惊惶。他扭头望向刘太后,突然跪下道:“臣对太后忠心耿耿,天日可见,请太后为臣做主。”
叶知秋冷笑道:“若真的忠心耿耿,何必怕我多说?”
太后双眉竖起,呵斥道:“叶知秋,这里怎么有你说话的地方?”
“可太后让臣查案,臣此刻已有了结论。”叶知秋争辩道。
太后浑身颤抖,眼中也有分惊疑之色,“案子以后再说。”
“不行,一定要今日说。”
刘太后怒道:“叶知秋……”她陡然收声,向赵祯望去,原来方才那句话,并非叶知秋说的。坚持今日要说的,正是赵祯。
刘太后脸上有了阴霾,问道:“圣上,你很多事情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总要慢慢来查。”
赵祯脸上满是激动,上前一步道:“太后,今日有人要杀孩儿,你说让人慢慢查?”
刘太后吸了口冷气,四下望了眼,悲哀道:“是马季良、刘从德要杀你吗?他们这些日子,越发的不像话了。不过他们死了,一切就过去了。”
赵祯截断道:“他们两个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刘太后勃然大怒道:“你懂得什么?吾说的话,你难道不听了?夏随、葛宗晟何在?”
夏随、葛宗晟越众而出,齐声道:“臣在!”
刘太后道:“你们请圣上回宫歇息,一切明天再说。夏随,你调查宫中袭驾一事,葛宗晟,你接手叶知秋的案子。”
她轻轻两句话,就要压住眼下的风波。太后虽老,但威严尚在。夏随、葛宗晟,均是太后的人,他们当然要听太后的话。
叶知秋脸色已变,赵祯冷哼一声,见夏随走过来,喝道:“退下!”
夏随额头冒汗,左右为难。赵祯已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问道:“太后,你还认得这本书吗?”
那本书色泽淡金,书封无字,虽在雨水下,也无寻常书卷湿漉漉的迹象,不知道那书是什么材料所制。那本书,正是赵祯从永定陵取来的天书。
刘太后见了天书,神色巨变,哑声道:“你……你怎敢私取永定陵之物?你冒犯先帝,难道不怕先帝怪罪吗?”
赵祯道:“太后,先帝怪罪的只怕不是孩儿。孩儿带此书回转,就是想问问太后,这书上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太后失声道:“什么,你说书上有字?”她声音中,又是惊奇,又有惶惑。
赵祯断然道:“当然。”他翻了下那书,已念道:“五龙重出,泪滴不绝。天降神火,八殿遭劫。执迷不悟,魄魂难协。诺若不守……”不等念完,刘太后已惊怖叫道:“住口!”
众人见刘太后失去常态,都大为诧异,不明白刘太后为何惊慌,也不解赵祯念的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有郭遵一震,扭头望向赵祯,眼中满是古怪之意。郭遵只望了一眼,目光又落在狄青身上。
皇仪门前,惊变迭出,旁人都听得惊心动魄,只有郭遵心若死灰,悲伤地望着狄青。他心中只是想,我只为弥补过错,才带狄青来汴京,可狄青变成今日的情形,还不是因为我?我若不多事,怎么会到今日的局面?大错已成,我如何对得起梅雪?
想到这里,郭遵已摇摇欲坠。当初他就算立在高手不空、夜月飞天面前,也从未有过这般虚弱的时候。
狄青还在喃喃说着什么,没有人去听,狄青也不想旁人听到。他泪已干,双眸红赤,虽不再流泪,可那神色,比落泪还要伤心百倍。
刘太后惊叫后,颤声道:“祯儿,你这些话……谁……谁……说的?”
赵祯大是奇怪道:“天书上写的呀。”他展开天书,对着刘太后。又是一道闪电劈开,耀明了书页,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书上并无点墨,空白一片,不由都是大寒。
书上没有字,那赵祯看的是什么?有鬼?
一念及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但见赵祯神色正常,又不像是发疯。赵祯没有发疯,可在场众人已要发疯。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太后嘴唇喏喏,只是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心中有个极大的恐惧,赵祯所说的话,除了真宗赵恒对她说过外,再无第三人听到。
既然没有第三人听到先帝说过的话,那话也不会是她对赵祯说的,那赵祯怎么知道此事?
蓦地想起当年之事,赵恒对她说过,“娥儿,这天书很是奇异,听说只有有缘人才能读到其中的内容。朕有一次,有幸就读过几句。造化神奇,真的不可思议。”
她本不信的,她不信什么鬼天书,但现在,她还不信吗?
又想起真宗临终前,紧紧握住她的手,阴森道:“娥儿,祯儿虽非你亲生,但你一定要待他如亲生儿子一样。你要保护他,辅佐他登基,将朕的江山交给他。你不能有异心,你不能对不起朕,因为朕待你始终不薄!你说,这些年来,朕可有亏待你的地方?”
她那时候只是点点头,赵恒没有亏待她的地方,相反,她有负赵恒!
刘太后这些年,若要登基,机会也有。但她始终害怕,不怕群臣,只怕赵恒临死前望着她的那双眼。
再想起赵恒弥留前,就她一人在赵恒的床榻前。赵恒已陷入昏迷,口中喃喃地念着几句话,那几句话,就是赵祯今日所言。
“五龙重出,泪滴不绝。天降神火,八殿遭劫。执迷不悟,魄魂难协。诺若不守——红颜空嗟!”
弥勒佛被毁,五龙重出了,有人流泪了。禁中着火了,烧几个大殿不重要,关键是人为还是天烧?自己始终不想放弃登基的念头,这些日子总是惊恐梦醒,祯儿也做怪梦,还有祯儿梦中那烧焦的山是怎么回事。那梦本是真宗曾经说过的,祯儿怎么又会知道?
宫中最近异象频生,也是真宗在警告她吗?
执迷不悟,魄魂难协!
难道这世上真有幽灵,在冥冥中狞笑望着世间一切?
托梦,是托梦吗?赵恒托梦回来了?一想到这里,刘太后浑身发冷。
前面的话都应验了,那最后一句话呢?
刘太后望着远处的杨羽裳,又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
她最近老得厉害,就算怎么服补都无济于事。红颜空嗟,是说杨羽裳的死,还是说她的老,抑或是……
刘太后已不敢想下去,周身冷汗。
赵祯已道:“叶知秋,你想说什么,就说下去。”
众人都看着太后,太后目光空洞,并无一语。赵祯虽是皇帝,但眼下宫中均是太后的人,只要太后说一句,谁都不能不听。
但太后就是不说话。
不知何时,雨渐渐歇了,雷声也小了。但众人心中的惊天骇浪,仍滔滔不绝。
叶知秋轻咳一声,已道:“八王爷所言不错,今日宫中起火,一半天灾,一半人为。有人收买了罗崇勋、杨怀敏二人,为乱宫中。又说服刘从德、马季良造反。马季良、刘从德早就有心拥护太后登基,但为人不聪明,反被那人利用,做了替死鬼。”
叶知秋说的是有人,并没有明指,可谁都知道,他在说赵允升。
所有人都望着赵允升,赵允升抬头望天,淡淡道:“你可知道他为何这么做?”
叶知秋反问,“为什么?”
赵允升望向刘太后道:“我想是因为他对太后太过忠心了。”
刘太后心头一颤,忍不住又想开口。这次宫变,本和她无关,但刘太后虽老,却一点也不糊涂,知道马季良要反,肯定是要拥护她登基。就算赵允升策划了此事,自然也是为了拥护她登基。
刘太后对赵允升一直视若亲生,她也觉得赵允升对她,满是忠心。
如果没有赵祯,这天子之位,本来就是赵允升的。
赵祯一天天的长大了,赵允升他们已等不及了,刘太后很多事情都明白,可她想到天书所言,又沉默了下来。
叶知秋冷笑道:“他真的是对太后忠心吗?恐怕不是吧!他一直想当皇帝,可惜命运不济,于是他只有指望太后登基。因为只有太后登基,才有把皇位传给他的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