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别碰她!”黑少年挡开了“青春痘”的手。
“你说什么?”“青春痘”愣了一下,然后气势汹汹地问。
“我说,你们别碰她!”黑少年又重复了一遍。这时她已经吓得抖作了一团。
“你是她什么人?敢在这里管闲事!”“青春痘”恶狠狠地对黑少年说,“你知不知道?她爸爸是畏罪自杀的反革命分子!你竟然敢包庇她?”
“我不管她爸爸是不是反革命分子,我就是不许你们碰她!”黑少年面无惧色镇定地说。
“就凭你?你要是识相就快点儿给我滚一边儿上去!免得挨揍!”“青春痘”不屑地笑了起来。“青春痘”的两个同伙也起哄凑了上来。
“你们三个男生欺负一个小女孩儿就不嫌丢人?”黑少年嘲讽道。
“少跟他废话!先摆平他再说!”另外两个男孩子站脚助威的喊着。
于是三人呈扇面向黑少年逼了上来。黑少年的个头比对方要矮上一头,而且身子骨也瘦削单薄,再加上以一对三,所以刚一交手就吃了亏。而黑少年毫不退缩,只盯住长得最高最壮的“青春痘”出手。黑少年左遮右挡,混战中头上被“青春痘”用什么硬器击了一下,顷刻间头上便流出血来。黑少年见状更加红了眼,一个饿虎出笼用头向“青春痘”的腹部狠狠撞去,“青春痘”被猛地撞倒在地,疼得捂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黑少年就势骑在了“青春痘”的身上,顺手从地上摸起半块砖头向“青春痘”的头上狠狠砸去。当他再度举起时砖头上已经是鲜血淋漓。旁边的另两个人见状顿时被吓呆了,他们被黑少年这种不要命的劲头震慑住了,接着两人转身就逃。
黑少年身下的“青春痘”被打得开始讨饶不迭,黑少年这才住了手站起身来。
“快给我滚!”黑少年抛下手里被血染红的砖头低声吼道。
头被打得如同血葫芦似的“青春痘”从地上爬起身来就要跑。
“站住!”黑少年吼了一声。
“青春痘”闻听就像遭了雷击勒似的站住没敢动,他抱着脑袋战战兢兢地看着黑少年。
“今天算是便宜你了!你给我听好了,往后你们要是再敢欺负她,我就像今天这样见着你们一次就打你们一次!听见没有?”黑少年两眼泛出狼一样的凶光对“青春痘”恶狠狠地说。
“青春痘”脑袋捣蒜般地应着,然后撒丫子逃去。
“给,快用这个捂住头。”她缓过神来忙向黑少年递过自己的手帕。
“你没事吧?”黑少年一边用手帕捂住头上出血的地方一边问她。
“我没事,只是……你为了我头都被打出血了。”她很是过意不去。
黑少年摆了一下手,并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慧,住在红旗大院。”
“我叫梅向东,住在胜利大院,离你们那儿就隔两条马路。”黑少年爽快地说。
()好看的txt电子书
就这样,两个人在铁道边上相识了。
这一年是1969年的仲夏时节,梅向东14岁,方慧12岁。
第二天,两人在铁道边上又见面了。
刚一见面,她就发现梅向东除了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还多了好几块淤青。
“是不是你爸爸打你了?”她问。
“嗯,没事。”梅向东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昨天被我打破了头的那个孬种的家长找到我家来了。挨了打就找家长;真没出息,有本事冲我来呀!”他边说着边向铁轨投掷着石头,被击中的铁轨发出着响亮的声音。
接下来,她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事情发生的细节。
就在昨晚,梅向东的父亲又是点头又哈腰地向对方家长赔礼道歉,并拿出了20元钱的医药费,就好像自己的儿子不曾被对方打破了头吃了亏似的。待对方家长走后,他父亲盯了他好一会儿,看得他心里直发毛,他知道今天这顿“胖揍”是躲不过去了。
别看梅向东的父亲是教师,可打起人来却毫不斯文,先是擀面杖后又是皮带,把他打得满地直滚。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忍着,硬是不讨饶。后来他父亲打累了,开始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
“你小子下手怎么这么黑呀,把人家的脑袋打成那样。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你说你,才从乡下回来几天你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来!你说你该不该打?”
他父亲数落够了,叫过他来。
“头上的伤还疼吗?”父亲看着他头上的绷带问。
他摇摇头。
“别怪爸爸,爸爸是气急了才会打你的,现在外面这么乱,爸爸是怕你学坏啊!”他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刚才给人家的那20元钱,本来是留着给你回乡下做零用钱的。唉,幸好仅仅是外伤,还不算重。东东,咱家的家庭成份不好,真要是惹出事来咱家可担待不起啊!”
“爸,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惹祸了。”他低着头保证说。
“东东,别记恨爸爸啊!”父亲看着他脸上的一块块淤青心疼地说。
虽然父亲打他时下手真够狠的,可他说他在心里边却不记恨父亲,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祸闯得实在不小,家里生活本来就不宽裕,还不得不拿出钱来赔给人家。
“向东,看,我给你带来什么来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叔叔偷着给她买的奶豆饼干,这在那时算是很高档的饼干了,“给你。”
“好吃!一股奶味儿。”向东很香甜地咀嚼着。
“向东,你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向东的左手虎口处看到一个跟1分硬币差不多大小的黑痣,感觉怪怪的。
“呵,生下来就有的。”向东说,“我奶奶说,在这儿长痣还有讲究呢!”
“有啥讲究?”她好奇地问。
“听我奶奶说,长这种痣的人将来长大了会多子多孙,但一辈子都要受穷的。”
“哈哈……”她笑了起来。她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你?将来会有好多小孩?哈哈……你可真逗!”
“我也不信,我跟我奶奶也说过,这是封建残余思想。”向东说。
“向东,你知道吗?你打架时的样子可真吓人!就跟疯了似的。”
“我哪儿知道,当时我自己又看不见自己。”向东傻乎乎地搔了搔头说。
“你一个人他们三个人,而且个子都比你高,你就不害怕吗?”
“我也说不好。”向东低着头用冰果棍在地上胡乱地画着,“我从6岁起就在乡下和爷爷奶奶一起过,每年能回到城里住上一阵,就像这次。我爷爷的家庭成份不好,是富农。村里每次开会我爷爷都要和其他的地富反坏右分子一起上街敲着锣召集大伙开会。为了家里的成分我在村里总挨人家欺负。
“开始时,我还听我爷爷的话,人家要是打我时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可后来他们给鼻子上脑门子,以为我老实好欺负,打我打得越来越狠。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就和他们拼命地打了起来。有时和我打架的人的个子比我高、比我壮,我打不过他们,可过后我就用石头砸他们家的窗玻璃;冬天时半夜里我就把他们家的菜窖盖给掀扔了,这样菜窖里的白菜土豆萝卜啥的就都给冻烂了;夏天时我就把他们家的地瓜秧、土豆秧全给连根拔了。
“这样他们少不了还来打我,我对他们说,你们要不就干脆打死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咱们就没完,我还要砸你们家的玻璃,还要拔你们家的地瓜秧。这样时间长了,他们也拿我没辙儿了,后来也就没人再敢欺负我这个‘富农崽子’了。
“昨天那3个坏蛋欺负你一个女的,我看着就来气。3个男的欺负一个女的,算什么本事?我真是实在忍不住了……”
她用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满脸崇拜的表情。
“我讲的都是我和别人打架的事,你爱听吗?”
“你讲的我都爱听。”她一副没听够的样子。
“哎,对了,方慧,你昨天在铁道边上找什么呢?都好几天了,我老看你在那儿转悠。”
听向东问及这个问题,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她低下头来,半晌儿才低声地说:“我爸爸……半个月前就在那里卧轨自杀了……就在那儿……”她用手指了指约莫50米开外的一段铁轨。
“半个月前在这儿自杀的是你……爸爸?”向东惊讶地问。
“是啊!你知道?”她瞪大了眼睛。
“当时是早晨,夜里下了好大的雨。我来时天已经亮了,有不少的人在这里看热闹了。听他们说畏罪自杀的是一个反革命分子……是偷着跑出来的。”向东低声地说,“你爸爸被火车撞得样子吓死人了……用草垫子盖着,真没想到他会是你爸爸!”
她听着听着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你想你爸爸?”
她含泪点点头:“嗯……天天都想。”
方慧的父亲在被造反派抓走的前一天晚上,不是一个劲儿地抽烟,就是呆呆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有些害怕。半夜时,她被尿给憋醒了,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父亲正俯身看着她的脸,离得很近。她当时还被吓了一条。她揉着眼睛问爸爸说:爸爸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啊?爸爸说他想好好地看看她。她说爸爸不是天天都在看慧慧吗咋还看不够?爸爸说就是想看,看不够!于是她起身搂住了爸爸的脖子并说,爸爸你没刮脸啊胡子跟针似的扎死人了。再接着她觉得她的后脖梗一阵冰凉。她吃惊地看见爸爸在哭。她说爸爸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爸爸流泪,也是最后的一次。爸爸忙揉着眼睛说嗨都怪我的烟抽得太多了看把眼睛给呛的。她说那爸爸往后就少抽点烟吧听人说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后来爸爸把她抱在了怀里,用手轻轻地刮着她的鼻子说:“爸爸可能要出趟远门,如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就到你叔叔家去住。我跟你叔叔都说好了。”
她听话地点点头。
“你到了叔叔家一定要听叔叔的话,特别是要听你婶婶的话,可不能像在自己家里那样撒娇。不能像在自己家里那样吃饭时挑食。现在外面很乱,千万不能出去乱跑,很危险的。这些你都记住了?”父亲又叮嘱她说。
她生下来就没见过妈妈。听爸爸说她的妈妈是在生她的时候因产后大出血死的。她是在照片里认识妈妈的。她的妈妈长得很漂亮,眼睛又大又亮,脑后梳着两条粗粗的黑辫子。妈妈在镜框里冲着她温柔地笑着,她想妈妈要是活着一定会很疼爱她的。爸爸也常爱看妈妈的照片,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脑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父亲被造反派抓走后,叔叔把她接到了家里。叔叔没有孩子,听爸爸说是婶婶不能生育。
叔叔属于那种性格内向离群寡居的男人。文革开始后,叔叔就一直托病在家,他迷上了书法,整天捧着颜真卿、柳公权的碑贴伏案习字,真叫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不喜欢婶婶,甚至还有点怕,所以爸爸“出远门”后当叔叔来接她的时候,她实在是不情愿,但没有办法,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在这个疯狂的城市里她实在是无处可去。她就像胆怯的小兔子似的跟在叔叔的身后,一进家门就看见了婶婶那双挑剔的眼睛,她的心里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