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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许久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苏莫飞弯腰来搀我,我避开了他的手,紧攥着那封我再也看不到写着什么的信,慢慢地往回走。走到了那堆糖果散落的地方,我跪下去拾起那个罐子,手掌摩挲着雪地,将那些糖果一粒粒捡起来,放入糖罐中。
“唐姑娘,我来帮你。”苏莫飞蹲下身,手刚碰到一颗,就被我按住了。
“你别碰。”我声音都在发抖,语调却无比平静。望着他含着惊讶的眼眸,我一字一句地说:“这是师父给我的生日礼物。”
苏莫飞浑身僵住,黑亮的眸子激烈抖动着。我说完,移开视线不再看他,继续一寸寸摸找着。膝盖陷在冰冷的雪地里,彻骨的寒意直钻心底,冻得我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抽痛一下。
可我没有停下。那晚上,我找回了所有的糖果,一颗没少。
而苏莫飞就在我身后站着,看着我,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开始,我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好不容易清醒片刻,必须要摸到那个糖罐才肯安静下来乖乖地吃药。
如此折腾了五天,我的热稍微退了下去,不再像开始几天从早到晚的昏睡,红叶也终于忍不住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通。
苏莫飞怕红叶一怒之下不肯再治我,把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我看他这样子,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便想只要他不提起,那天强吻的事情,我就当做没发生过。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脑子,苏莫飞将红叶劝出了房间后,折身走到了我床前。
我登时紧张起来,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由于内力消耗过多,再加上几日没好好休息,苏莫飞的脸色看上去很差。我连最后那丝怒气都没了。他和我对望了片刻,迟疑着开口说:“唐姑娘,那天,是在下冒犯了。”我连忙摇头,张嘴想告诉他我已经不生气了,然而喉咙却干涩的发不出声音。
苏莫飞忽然笑了一笑,笑容涩然的让我看着难受。他笑着对我说:“我其实想说祝福你和楼教主的,可我”说不出口。我心里明白,点头道:“谢谢你,苏公子。”
苏莫飞闻言,略微怔住,呐呐道:“你不怪我?”我冲他莞尔一笑,摇头。怪你什么?怪你不该喜欢上我?不该对我温柔体贴,不该对我亲吻无礼?我反视着自己丑陋的内心,苦笑不已。我有什么资格怪你,苏莫飞?我明知道楼袭月不是真的爱上了我,却还是痴缠着他,索求着他的一切,还不停的宽慰自己说:‘这是你用命换来的,这是你应得的。’
苏莫飞,你对我付出了这么多,何曾要过什么回报?
见我这般反应,苏莫飞没有再说话,默然凝视了我许久后,出了房间。
经过这一场反复,我的病硬是拖到整整半年才基本痊愈。
今日清晨,红叶再帮我把了把脉,点头说:“行了,再留下来也就这样了。今天你就下山吧。”我按耐住心头的激动,谢了她好几回。红叶突然秀眉一挑,直瞪着我,带着警告的口吻说:“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再被楼袭月拍了,也别来找我。”
过了半年,我现在已经对那一掌不太纠结了,闻言竟笑了起来,回她道:“没有下次了。”耽误了这么久,楼袭月离开紫宸派后也该开始练天一神功了,先是第八重,然后,第九重。
红叶看着我,忽然长叹了口气:“楼袭月比他爹走运,遇上你这个傻丫头。站在那里等着他杀。”
她话刚说完,苏莫飞进了屋子,走到我身前:“唐姑娘,都准备好了,可以动身了。”我拎起桌上一早收拾好的小包袱,踏出门口时回首看了看红叶,当触及她眼中流露出的不舍和惋惜,我连那句‘再会’都差点说不出,因为我明知道是谎话。
下了山去,我一路归心似箭。来的时候,楼袭月对我说早些回去,我没有做到,害得他紫宸派真的待了半年。
那些人对他好不好?会不会趁机为难他?他那么一个不愿受约束的人,被迫天天在静心池里呆着,会很无聊吧?这些念头,从我离开那天起就一直在我脑子里作乱,现在愈演愈烈。
去时用了快半个月,回紫宸派只用了六天。
我气喘吁吁地跃上最后一个石阶,还没等苏莫飞上来,就径自往里面冲。后果自然是被拦下了。好在苏莫飞及时出现帮我解了围,带着我顺利进了紫宸派。
一进门,闻讯赶来的常与就冲了过来,伸臂给了苏莫飞个大大的拥抱,嘴里激动地说:“二师兄,你可回来了,可回来了。”苏莫飞露出宠溺的笑容,刚要开口,却被我抢下了话。
我拉过常与,急问道:“静心池在哪儿?我师父呢?”
常与不乐意地瞅着我,一撇嘴巴说:“跟我来吧。掌门吩咐的,你一来就带你过去。”我连忙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入了一扇石门,眼前豁然开朗。
碧蓝色的天空下,一片平静的湖面澄澈得如同瑶池中的一块美玉。风过,湖面微起涟漪,波光粼粼,金光闪闪,宛如幻境。
我举目远眺,看见湖心中立着一座飞亭,像盛开的莲花般的形状,亭中隐约坐着两道身影。
心情登时激动难耐,我点地向两人飞去。越来越近,待看到盘膝坐在亭中的那抹俊逸身影时,我再也忍不住大叫出声:
“师父!”
楼袭月身形微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我的方向。随即人影一闪,我还没看清楚,身子已经在半空中被他用力抱住。
风吹得我俩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楼袭月搂着我往岸边飞去。我仰起头痴痴地凝望着他,他也垂眸看着我,忽然微微一笑。
只这一笑,我便已万劫不复。
等到身旁的风都停驻了,我还整个挂在楼袭月的身上,脚没粘地。楼袭月双臂环住我的腰,黑曜石般的眸子仔细打量着我的脸,渐渐露出讶色:“小絮,你怎么哭了?”我攀着他的肩膀,使劲把脸埋在他肩窝,脸上湿湿的也没去擦一下。
我管旁边还有谁在,管他们会怎么想。现在抱着我的是楼袭月呀,我日夜思念了半年多的楼袭月,我不会松手的。
楼袭月放下我,细长的手指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柔声问道:“小絮想师父了么?”我很老实的点点头。楼袭月眼底顿时笑意更深,然而,屈指在我额头上用力一弹。
我“啊!”的一声捂住发痛的额,抬起眼睛愣愣地瞅着他,不明所以的连哭都忘了。
“想还回得这么迟。”楼袭月笑着说。明明那么迷人的笑容,我却瞧得心底发怵。我伸出手,讨好的去扯了扯他的衣角,很小声地说:“师父,我一直很努力好,真的。”楼袭月听见我这句话,不知为何眸光黯淡了一瞬,片刻后,默然探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气氛登时沉凝了下去。
这种重逢后的沉默让我心头惴惴不安。我慌忙对他说:“师父,我们走吧。”话音刚落,一把温润有礼的嗓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楼教主,能否耽误你片刻。”楼袭月摸着我脸的手顿住,随后垂下,转眸看向说话的苏莫飞笑道:“苏大侠何时这么客气了,有话请讲。”手臂自然而然的环在我腰上。
我的后背开始发汗。我察觉到苏莫飞的目光在楼袭月抱我的手臂上定了一瞬,又抬眸看了看表情僵硬的我,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他对楼袭月平和地道:“楼教主,你说天一神功对紫霞秘笈,谁更胜一筹?”楼袭月把下巴搁在我头顶上,淡淡地道:“没打过,无从说起。”苏莫飞点头,“那好,暂且算不相伯仲。”说到此,他面色变得肃然,沉下嗓音道:“那楼教主若再伤害唐姑娘,在下绝不会罢休。”
仿佛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楼袭月哈哈笑了起来,悦耳动听的笑声近近地落入我耳中。稍后他扳过我的肩膀,让我面对着他,笑说:“小絮,师父先去答谢清远掌门的盛情款待。”尾音尚在耳边,人已然掠到湖心。
幻雪璀璨灼目的光芒,划破天空的碧蓝。
掠身,起剑,挥招,劈下,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未及眨眼。
我惊得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楼袭月将手中的幻雪剑凌空挥下,剑风如刀,毫不留情地刺向负手站在亭内的清远掌门。
“掌门!”
苏莫飞疾呼而起,手中蓝影剑如闪电划出,拼尽全力去拦下楼袭月。
不知是故意还是怎的,楼袭月的招式微缓,让苏莫飞有机会自下将幻雪剑挡住。苏莫飞转头怒视着楼袭月道:“楼袭月,你”下一瞬,幻雪剑直接压着蓝影剑往下,仿佛毫无阻碍般,剑身猛烈撞击在亭子上,火光飞溅。
天崩地裂的“轰隆”声中,整个亭子都垮塌了,石板地从落剑的地方裂成两半,慢慢往湖中沉去。
“师父!”我怕他们两人真打斗起来,一回过神,忙飞跃过去拉住楼袭月。楼袭月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起了幻雪剑,扭头对我笑笑,“小絮不怕水了?”我当然怕了。眼瞧着除了我们立足的方寸之地,其他的地方都沉入了水里,我就怕地抓紧了他。
“天一神功,第八重。”
从始至终岿然而立的清远掌门忽然开口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怒气。他看着楼袭月,平缓淡定地说:“这半年,算是老夫替楼教主把关了。不过,在静心池听着老夫的静心咒,还能自如练功的,唯有楼教主一人。”
楼袭月不以为然地笑道:“多谢掌门夸奖。”语罢,抱着我跃到了湖边,拉住我的手转身便走。再开口时,他脸上带着最温雅的笑容,说得却是冷酷地话语:“半年后,八年之约到。楼某十分期待,幻雪剑饮饱鲜血后的样子,定是瑰丽无双。”
我被他浑身散发出的慑人气势弄得心悸,下意识的回头望了眼身后。苏莫飞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脸色煞白,盯着楼袭月的眼中神情复杂激烈。
出了紫宸派,楼袭月抱起我就往山下疾驰,我蜷在他怀里,脑子里不停浮现着苏莫飞最后一刻的表情。
楼袭月没说一个字,他用了一招,将苏莫飞所有的自信击成粉碎。
还有,楼袭月已经练到第八重了胸口觉得发闷。
待我俩穿出那条长长的峡谷,两名天一教的手下已经早早的静侯在马车旁。楼袭月没看他们一眼,抱着我轻盈地跃进车内。
布帘垂下,遮住了外面刺目的日光,马车开始摇晃着前行。
对着我,楼袭月的面容柔和了许多,他伸手将我扯进怀里,想要确定什么似的,嘴唇急切地贴上我的,撬开唇齿,辗转深吻。
直到我快窒息的时候,他才稍微松开我红肿的嘴唇,眼底噙着笑在我鼻尖上咬了一口,抱怨地口吻道:“小絮,你真该早些回来。紫宸派的衣服太难看。”我这时才发现,他穿着一套和苏莫飞一模一样的青衫。不过,白玉无暇的脸颊,衬着天青色的衣服,很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