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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这栋宅邸里要打发时间是很难的呀,所以我不知不觉就加入这场游戏了。毕竟这里除了吃与睡之外,没其他事情好做嘛——」
她一边跟我闲聊日常生活的琐事,一边传达出对于耕造先生的戒心。毕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拳挥过来,现在的情况可是一触即发呢——陷入这种情况的只有一人就是了。
「……你说得没错。」
我想起这曾被我遗忘的行动意义了。我也是为了打发时间才陪着他们瞎闹的。
这应该是对话的基本吧?虽然身为学生,却没有养成这样的习惯,果真是个不良少年。
「我曾经一个人被关在地下室过……当我醒来时,贵弘先生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将我关起来以及将贵弘的尸体搬到地下室,应该都是菜种小姐的工作吧?」
菜种小姐不发一语,虽然没有口供,但多少露出惊讶的神情。她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他搬到地下室吧?要搬回到厨房这路上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话说回来,她看起来就像是会真的乐观地认为「因为太暗了,所以不会有人发现她」的人。
……能够将这种印象深植在相识不到一周的我脑中,真是了不起。虽然不值得敬佩,但不久的将来我应该可以祝她一路好走。
「现在你们可以去找找看厨房以外的所有房间。我敢用这条命打赌,你们找不到贵弘的尸体。赌输了也不用给我报酬,因为既然有十成胜率,赌局也就不成立了。」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让我大吹牛皮的日子,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当然状况绝佳。
「菜种,怎么样……你倒是说说话啊!」
他看穿了我那不带悲观的机械式藉口,只把期望投注在菜种身上。菜种小姐依旧维持着优雅的气质,既不老老实实自白,也没有说谎逃避责任的意思。不论耕造先生的双臂会不会逼向菜种小姐,她都忙着维持自己优雅的样貌,没空开口。
「垃圾桶里面说不定还残留着一些骨头。」「我没有问你!」
我被骂了。就算我和住在草丛中的蛇是好朋友也该爱惜生命,今天就先玩到这里吧。
负责掌管门帘、螺丝钳以及青菜的菜种小姐,自始至终都维持着自保的态度。面对耕造先生,她连形式上的点头道歉都不愿意做,由此可窥见她独有的衿持方式。
正当我们还在做这些事时,客厅那边传来了钟声。
所有人暂时将注意力分散到右边的墙壁上。
「已经午夜十二点了。」汤女报出了现在的时刻。
就在这时,紧张的丝线断裂,人偶脱离了主人的控制。
「一……一群疯子……」
耕造先生拉起滚落在地的椅子,大刺刺地将地毯当作屁股放置场。即使意志消沉,他的肩膀也尚未失落到令人同情的地步。他的肩膀依然怒气腾腾,双眼寄宿着即将爆发的火苗。他现在只是在等待负面情感累积成形罢了。不透明的非专用垃圾袋不知何时会破掉,耕造先生目前正处于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状态。
我和伏见若要在他袭击某人时收兵自保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伏见,她也藉机移动到我的身旁来了。真没想到,说不定她的视野之广其实数一数二。
「……?」『水』『肩膀』『大腿枕」「吗?」
我瞥了伏见一眼,随即开始张罗她点的东西。
她眼中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硬要说的话,她的视野若持续狭窄下去,就会变成麻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总是很讨厌被拿来跟他人比较,这点连长濑也一样。不管结果是褒是贬,她们都会气得七窍生烟。这个问题我从以前就感到很困惑。
话说回来,最后那个要求可以免费吗?一小时要价五千圆也太可怕了。
这有趣的问题我们待会再讨论,我想先谈一谈关于菜种小姐的额外谜团。
「虽然大刺剌地说出这件谁都意料不到的事情是有点那个啦……但是杀害洁先生的,是菜种小姐你吧?一起进入地下室后,洁先生当然就会注意到贵弘的尸体不在那里。那个时候,虽然没必要说出来增加大家的不安,但说了或许可以说服大家。只是,稍微想想尸体之后的使用方法,就会发现只要公开这件事,菜种小姐所惧怕的事情就会成真,扑向这栋宅邸。」
至于菜种小姐一直隐瞒至今的「恐惧」内容在此则先不谈。
我想说的是——耕造先生的胆小虽然不是菜种小姐杀害洁先生的原因,但却是个契机。
对于菜种小姐来说,在屋子里鬼鬼祟祟东碰西瞧的我无疑是个阻碍,于是她便伙同洁先生趁夜偷袭我,限制我的行动。
然而,菜种小姐却没料到我会被送到地下室。只要被关进地下室,不出数日便会缺水而亡。她没有想到耕造先生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严重到会让他提出这鲁莽的建议吧?成天忙着洗衣煮饭的菜种小姐,对于人类的恐惧心理显然涉猎不多,如果因此批评她不用功就太残酷了,所以我决定用圣人君子的骄傲视线赦免菜种小姐。骗你的。
菜种小姐听完这番话后依然闭口不提犯案之事。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这以凶手角色来说是失职,但以人类来说却是正确的。
老实说,即使我推测的杀人过程并没有完全说中也无所谓。
对活着的人来说,死人临终的过程并不是那么重要——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久违了!茜又发言了!她这次并没有举手,而我也不加以指名,静静等待她往下说。
「大家是不是都忘了?到底是谁杀了桃花?」
哦?没想到居然是这孩子提到了重点。
「……是菜种小姐。」
桃花的房间并没有血迹。虽然我脑中曾浮现勒毙、击毙、溺毙等种种杀人方式,但她在自己房间遇害的可能性是很低的。考虑到藏匿尸体所需花费的功夫,让桃花自己走到藏匿场所再加以杀害是最省事的方式,这时有嫌疑的就是厨房了,因为我们忘记调查的地方只有冰箱内部。能诱出疑心病重的桃花的人就只有茜,或是以各种意义来说都很关心桃花的菜种小姐。而能够若无其事地将她诱至厨房的就是掌厨的人了,因为若是换成茜,桃花一定会问茜为什么要带她到被锁住的厨房。
这名母亲是如何利用自己的立场以及甜言蜜语,吸引自己女儿上钩的呢?我真有点好奇。
说完后,茜的瞳孔中映出了菜种小姐。她没有谴责她,也不打算逼问。
对于一个从小只学到攻击手段的少女来说,能做的事只有困惑。
「真是个傻丫头——」
菜种小姐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地批评了茜。换成是我,应该会顺便摸摸茜的头,但菜种小姐却一动也不动。而茜的脑内对「谩骂」一词彷佛没有概念,只会露出茫然的表情。
很少有大人会知悉茜的生态后还吝于同情吧?
所以小朋友一定要让他上学嘛!我是不打算生小孩啦,但这刚好可以当作教育的参考,说不定还可以拿来说服小麻。
「又过了一天,差不多该下结论了吧?」
接着我跟汤女不约而同打了个呵欠。干嘛学我啊?我不禁皱起眉头。当然,若想打呵欠的话是应该忍住,但对方也很有可能做出跟我一样的决定,因此应该继续提供氧气给脑部,这样两人就可以做出区别了。
而我们两人之所以会打了个大呵欠,就是因为双方都打着同样的算盘。太蠢了。现在又不是在玩卡片游戏,干嘛窥看自己的内心啊?
「你说得没错,佐内利香小姐。」
为了能任性妄为地解决剩下的谜团,我对着大江汤女叫出了她的「本名」。
「哎呀。」佐内利香饶富趣味地露出扭曲得很壮烈的天真笑容,而菜种小姐则「哎呀——」地义务回应了一声。
至于表现出最露骨的恐惧燃料——「畏怯」的人,就是耕造先生。
真对不起,在你正忙着发怒时打扰你。
『笔名』「吗?」因为没听过这个名字,于是伏见画上惊讶的彩妆,向我确认。
「不,是堂堂正正的本名。不过我之前也不认识她就是了。」
但我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佐内利香。
耕造先生仿佛一口气挥别了方才的热血与泪水,面色苍白地说道:
「真亏你知道这么久之前的名字啊,天野×小弟。」
因为我没有手臂,所以无法捣住耳朵,于是只好藉着咬牙切齿来表示遗憾之意,并给予粗制滥造的微笑。有劳您费心了,居然还说出我原本的名字。
该不会是景子太太告诉你的吧?
「六年前,在别的城镇曾发生过一件女童失踪案。案子到最后不了了之,连女童是被绑票或是遭到杀害都毫无头绪……那个女童就是你吧?」
而绑架的人就是耕造先生或是景子太太——或许该说是共犯吧。
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知道她的底细了,毕竟报纸上可是把大头照刊得一清二楚。上面也透露了女童的年龄,我真庆幸不必对跟自己如出一辙的人使用敬语。
只是,每当我碰到她,就会有一种在观赏奇妙展览品的感觉。
被视作遭绑票或失踪处理的小孩之后的人生。在众多无法掌握凶手去向的案件中,没想到有人可以像个被小猪掳走的乡村姑娘般悠悠哉哉地过日子啊。真是稀奇。
唉,光是能不被烧掉化为烟雾以及不被埋在地下、不被当作食物吃掉,就足以表示这家伙或许狗运强得很。
「是呀。而八年前有个小孩被亲生父亲虐待、监禁,最后逃了出来,死亡的只有涉案的大人……真是不可思议呢,那个人就是你吧?」
「正是。」我挺起胸膛,但没多久又缩回驼背。
从菜种小姐面不改色的态度看来,她应该早就知道这栋宅邸的居民是绑票犯跟被害人吧?
但她却一点都不紧张害怕,而且也没有报警。
为了他和她的名誉,所以她才一视同仁、泰然自若吗?
不过,耕造先生可以接受绑票却不能接受人肉,还真是个有人情味的罪犯啊。
『『唉,反正管他什么底细,』』亡………………………………『『根本就——』』我们两人连为了比对方早说完而使用的时间都一样。『『不重要啦!』』
……怎么连调整音量后都还是整齐划一?
不管我和汤女类似这点是好是坏,都超出了景子太太的预料范围。
但是,为什么我们会如此相似?这跟个性没有关系。
会成形为同样的人类,其理由究竟是……?
因为在相似的境遇下随波逐流,所以产生了相似点?
就像石头被小河冲刷成圆形一般……是这样吗?
咳咳咳,两人不约而同清了清喉咙,满脸委屈地做出「连白萝卜都会抗议『少随便拿我跟他比较』的表情。过了半晌,汤女吐出自制的尘埃,慢条斯理地吹散过去的黑暗历史。
「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妈妈和贵弘倾向于自杀死的?」
从我看到贵弘尸体时就这么觉得了。「当我被关在地下室时,我在饥饿感与恐惧感交加之际重新思考,总算察觉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