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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翻弄着墙上的日历问道。
「我自己和姑姑开口要的话,或许会有可能收到吧。」
「哦,你有想要什么吗?」
「也没特别想要什么……。我喜欢甜食,所以大概就是圣诞蛋糕一类的吧。」
「真是个清心寡欲的孩子。不多少抱着一点欲望的话,人生会变得干巴巴喔。不过要是太多的话,也会因为太沉重而动弹不得就是了。」
在离开之际看见的最后景象,是医生和平常一样自嘲般的笑容。
医生嘿咻一声,用双手抱起书籍小山的其中一座。
「拜啦。」一边整理,医生再次向我道别。「嗯。呃:再见。」这次真的定出了诊间。
关上房门,内外的温度差让我的身体抖了」下。
手依然停留在门把上,我仰起下颚让呼吸更顺畅一些。视野的上半部是由头发的黑色与帽子的黄色所组成,重迭起来,感觉就像一大群蜜蜂在我的头顶筑巢。
在一片寒冷中,我大口吸入能窥见天气有多么冰冷的空气。
光的显影,像热能从眼球四周放出似地开始膨胀。
耳鸣;血液以额头为中心梭巡。感觉有点像夏天突然起身时的晕眩。
等感觉回复到像是待在被关起来的冷冻库之后,我才朝楼梯迈出脚步。
即使踏出医院外,我还是无法老实回家。
眼球彷佛被缝上一条名为视线的丝线,直盯着一名臭着脸走来:活像脚掌底下踩到图钉一般的女孩。
「啊……」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却绝不可能忘记的那张脸,让我停下了脚步:但是女孩并没有停步,而是很干脆地与我擦身而过。
然而,听到我不禁吐出的叹气声,女孩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倏地回头,对我投以讶异的视线。
她那皱眉头的方式,仿佛这世上的所有事物都让她郁闷;而嘴唇弯曲的方式,则像若是从那口中听到友好的话语就一定是为了骗人。
御园麻由。她背着红色书包;戴着蓝色手套;鞋子整整齐齐,身高也长高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带任何情绪,然而却流露高雅的气息。以好的形容方式来说,就是像一尊洋娃娃。
被我无言地盯着看了一阵子之后,麻由反瞪回来,并且开了口:
「有什么事吗?」
坚挺的鼻尖彷佛要剌穿我的喉咙:尖锐的态度和无机质的话语洒在我的身上。我在事件发生后虽然也和她说过几句话,但是麻由似乎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看起来也不是因为视力衰退而看不清距离三、四公尺远的人的面孔。
在这个位于远离人烟的山下的医院,路上几乎看不到会对我们投以讶异目光的行人,和在学校的走廊上擦身而过不同,这里根本看不到人。因此,我不禁试着往前踏出一步。
还不知道想说什么,舌头就擅自不灵光地运转了起来。「啊,呃,只是觉得很稀奇啦,因为妳不是很讨厌医院吗,也不来定期检查,今天怎么会来这里?是有事要找恋日医生吗……」
我像在和熟识的人说话般向她攀谈,然而语尾却逐渐迟钝。即使如此,我的眼睛还是试图保持这股仿佛彼此认识的氛围而转来转去,强烈的寒风没放过我这个因多余的动作而空隙百出的机会,从旁吹入我的眼中试图将水分带走。使得水分都快变成眼泪从我的眼眶溢出了。
「嗄?」麻由活像看见了人类头上长着章鱼脚的生物般,露出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然后又快步向前走。我焦急到力气都集中在脚尖,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会说出什么真心完全处于慌乱状态。但在看见麻由因为转身而左右摆荡的头发时,还是不禁发出赞叹——好美啊。
看着那背影一步步地即将被医院的自动门吸入,一瞬间,我的视线朦胧了起来。突然,我挤出祈愿般的声音说:
「呃——要是圣诞老人今年会来就好了。」
刚才和恋日医生提到的圣诞节的话题,与在那个地下室中的对话混在一起脱口而出。
驱使人类行动所必需的东西。
是惰性、欲望、以及他人。
并不是完全没有。即使是我,也仍然残留着少许这三者。而现在的场合是以其中的哪一种形式存在,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麻由转身。那完全不带着友好成分的态度,看起来就像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前十字路口与迎面而来的大个子男人肩膀相撞,但对方完全没察觉也没道歉便离去,然后只能咂嘴目送对方离去的那种感觉。
「……………………………………」麻由以注视比脚下灰尘更难清扫的墙壁一污痕那般的眼神盯着我。这已经超过给自己招惹麻烦的程度了。
「圣诞老人每年都有来喔,只是去年忘记了而已。不过,呃——」
麻由在发现找不到自己之所以转身的意义之后,只对我投以冷冷的一瞥便继续向前走。眼看麻由就要走进自动门,我又以错误的一步追了上前:
「啊。那个,小麻——」
出口的话语对我来说只代表了十分微薄的联系,而且也没有别的意图。
但是我随后就以切身之痛理解到,这句话是多么地欠缺思虑。
那个事件的渣滓的确对麻由造成了影响,阿道的「谎言」仍然停留在她的身上。但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机关是如何构成的。
听到我浅薄的知识发出的不经大脑的话语,麻由的表情以比四季变换的时间快上七百七十七万六千倍的速度变化,脸色像颗苦恼着该在一片惨绿就直接出货;还是该等熟成再摘下的苹果似地不停变换。不过,只有眼球的部分笔直地走在血的道路上,鲜红色与时俱增。
「咦、咦咦、咦咦咦咦耶咦咦咦咦耶咦咦咦、咦咦咦、咦咦耶咦耶咦咦、咦咦?」
完全没节奏感,像是抽筋般,问号病毒乘着干燥的冷风降临在我和麻由双方。麻由宛如在探索眼前这个由肉与水分组成的集合体的真面目,然而我并没能理解这疑问背后的意义。
「啊,呃,那个,是在学羊叫吗?耶?」降临自身的危险以及对事态的不明就里,让我自己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撒出的饵有效过头,感觉自己也会被一起吃掉,我不禁开始担心。
麻由的右手摇摇晃晃地向前方摸索,逐渐向我走近。刚开始的第一步虽然因为恐惧而显得软弱无力,但是就像剎车被轻易解除了似地,之后的动作宛如怒涛般一拥而上,将我推向人生擂台的生死边缘……其实并不确定。
被麻由不断压迫压迫再压迫,我的后脑勺撞上医院入口处的粗大圆柱。她毫不客气地抓住我的脖子直摇,我的头也因此不断与白色的石柱冲撞,简直像个会让人失去意识的摇篮。
我的脚背也被狠狠踩住,一股明确的「你别想逃」的气概从麻由身上确实地散发出来。呼吸好痛苦,再继续被这样揪住脖子,应该会死。
「麻……这……好…好……难过……」虽然尝试硬挤出只字词组,不过一点也没有效果。
「721223105?72122310551555414;5214!」
嗄?麻由口沬横飞地丢出一连串不知让人从何解读的数字。老實說,我聽不懂。只是,從她氣勢驚人的伲鼏枒B度來看,讓我聯想到她應該是很單純地在問「你是阿道嗎「裕В簩山M兩組數字拆開當作對照五十音順圖表的座標,例如72 12 23 105會對照出みいくん。整句解碼后就是「阿道?你是阿道吧?对吧!」
因此我判断在此若表达否定,八成会被杀。事实上我的脖子就已经处于这迫切的状态中了。
但是如果表达肯定,名为「我」的这个存在,也会在麻由的心里死去。
不过我现在其实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就是了。这个事实又推了我一把,看来这件事也只能这么处理了。就这样,被我放弃的东西又多了一件啊。
埋在我心之土地中被放弃事物的数量,已经多到可以盖成一座小山或墓园了吧,这片土地根本就荒废到极点,因为管理员自己就已经被埋在第一个坑里了。
「我……阿道……」咳咳。脖子里涌上的胃酸像逃难似地冲回胃部,被掐住的喉咙则像在否也没办法选择旁观者的立场,这么一来就只能选「耶斯」【yes】了。
我在这种还没做好任何「觉悟」的情况下,就这么和平常一样轻易地说出这种话,这样真的不要紧吗?和气势汹涌到连眼睛都来不及对焦的麻由想必;我的焦虑因为外部空气而氧化,成功加入了被放弃的一行。
这么一来,我就变成一个干脆的看开修正方向往后全力冲刺的行动力的结晶了。
唉~我真不想死。要刚刚好对我来说太难了。
哪就随便歪斜一下吧。
「是……我……啦。」
像是洗过氦气的尖锐声音,在我的耳畔表示了缺乏自觉与现实感的肯定。
似乎是因为我触摸到了那道藏在面具下的谜之光,麻由的表情一片光辉灿烂。
「阿道?我现在摸着的是阿道吗?」
「嗯。」我,是阿道。是从妳的过去来的。
不过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前进到未来。
「阿道。」
「嗯。」
「阿道……」
这时候该说「好久不见」吗?麻由的手终于放开我的脖子,我咳了好一会儿。
麻由的眼睛被泪水所覆盖,似乎连眼球都要溶掉了。
「阿道——!阿道阿道阿道阿道阿道!」
泪水决堤的麻由崩坐在地,紧揪着我衣服的袖子不放。就是现在,我感到了罪恶感——正在玩善良游戏的理性虽然这么说,但是代表恶的谎言突然转为强硬相应不理。
因为一个人是没办法扮演正义的伙伴啊。
在旁见习,我客观的视点看见嘲讽歪曲的嘴角,发出微光的眼睛,和扭曲的脸颊。明明应该是在笑,脸看起来却像一团恶心的肌肉,一点也不像在笑。
我总觉得,自己老是在身后看着自己的身影,并投以轻蔑的视线。
而这一次,这个客观性也发挥在麻由身上。
她是怎样?太教人退缩了。我的心反感到甚至连身体都动弹不得。
所以我只能继续低头看着她,直到她起身。
终于,虽然仍是摇摇晃晃,但麻由弯曲的身体重新打直。这次不只是哭,还试着以手指掐捏自己的脸颊做出笑容。
「耶嘿…嘿……耶嘿。我……抓到阿道……了~」麻由忙碌地又呜咽又笑,接着更以同时进行式毫不客气地抱住了我。
「呜…哇……」从正面被紧抱,不妙,我也开始结出一颗一颗的鸡皮疙瘩果实了。
姑且一样是人类,但是却完全无法想象二十秒前和现在的态度能如此天差地远。
这正说明了小麻是多么想念阿道吧。
老实说,我做不到这种程度。我的呼吸因为困惑而紊乱。
不过,她从刚刚就一直把布满泪痕的脸颊在我身上磨来磨去,该不会其实是用我身上穿的运动服在擦眼泪吧?我发着儍等待这个拷问结束……等待。「擦擦擦擦。」等待。「磨磨磨磨。」等待——「刷刷刷刷。」没完没了啊。
看来我得自己想办法让这个不会停止的行为停下来才行了。「好啦,取暖暂停。」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