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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对瞧一眼。邵风回首,又瞧了一眼壁上的咏菊图┅┅***
如果柳湘柔的生命曾爱着一个人而绸缪浓冽,那麽,由於当初全然的交付,当情爱走至尽头,即便的爱仍如出血般奔泄流出,而知觉却已封锁自闭。
撷自魂魄的热爱倾成了海洋,她立在岸边静望,再也不愿淌入那片出自她心魂骨血的深郁汪洋。
她没有了记忆。
倘若日子仍要过下去,倘若地想存有一缕气息──她必须封锁记忆。
是在一瞬间明白的呵!那片自她身魂出走的汪洋,竟是窒死她的囚海。
切断了与那郁海的根连,剥离之际,唯一留存的,是瞬间悲沈的荒芜。
彻底根除一切的悲哀。
三年!好一段长长久久的日子。时间於它是没有意义的。
「娘。」稚嫩的童音轻唤。
她自团簇的菊花间仰起脸,淡淡的笑着迎向二岁约允。
「儿。」她也轻唤稚儿,唯稚子让残生添上几笔喜乐。只是,笑容里却总揉入了她亦不自觉的浓郁。「小姨呢?」小净离开「渚水居」已多时,回来还不及两个月,允却日日同她腻在一块儿。
「姨走了。」允抱着他的宝贝石板,一屁股盘坐在泥地上,就着灰板上刻画儿。
「走了?」又走了?
「嗯。姨姨既已走了,允是来陪娘的。他喜欢娘身上的香香。
允虽小,总明白娘是不快乐的。
「儿,小姨说了上哪儿去吗?」她搁下手上的花篮,蹲踞在稚儿面前。
「没有!姨交代裙儿要守着娘,保护娘。」三岁的允活脱是个小鬼灵精。
湘柔眼眶微湿,想不到小儿子会说出这话。
「儿┅┅不能守着娘一辈子的。」她又如何忍心?教儿子一辈子随她耗在这与世隔绝的渚水居?总有一天,允得走出这座山坳,他得有自个儿的生活。
「娘?」娘又叹气了,允也跟着拧起眉头。娘为何总不开心呢?
「乖,替娘把花儿拿到膳房里,晚上娘给儿做菊花豆腐盒吃。花搁到膳房後就回房里洗把脸,手脚也一起洗乾净,然後乖乖上床睡个午觉。好吗?揉平儿子纠拧的眉心,隐化郁容,敛藏在深心底。
允点点头,拾起地上的花篮听话的跑开,他不曾拂逆过最亲爱的娘亲。
儿子走後,轻愁重回梢眼。又在园子分了为枝盛开的菊,悉心地摘去凌乱的菊叶,收拾妥後便拿着整理好的菊花往远处小厅步去,打算为小厅妆点些新菊。
***
湘柔不曾预期厅里竟有个昂藏的男子,从容不迫地含笑等着她,新摘的菊枝散落了一地。
「你是谁?」莫怪她吃惊,渚水居位於隐世山助,况且山助入口布有重重机关,外人绝不能轻易越雷池一步。
「不是姑娘救了在?」好一个美人!纤逸灵透,尤其经颦娥眉,更教人怜其楚楚弱质。
湘柔不解,瞬目凝思。「救了你?不,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不是她?德聿眸中迸出锐芒。
「敢问姑娘,这处地方可是姑娘一人居住」兀自不动声色,想来眼前的美人也不知何以凭空冒出一名闯入者。
「我┅┅」纵然眼前此人气度不凡,可他如何进得渚水居便是一个疑问,再者水丫头曾道她师父的仇家甚多,若有找上门来的只会是一个目的──寻仇,报恩则是想也别想的。
德聿察颜观色,为化去湘柔的戒心,他一派斯文雅尔的微笑,行止愈见优雅从容。
「整件事起因於在下误踏机关,昏迷之後不知为何人所救,姑娘显然非解救在下之人,故而唐突一问。」此番话四两拨千斤,将蹈入机关的动机技巧性略去。
「原来如此。湘柔毕竟涉世不深,岂能窥测德聿城府一角。「想来是舍妹救了你。」她与水净情同姊妹。
水净不仅救了她与当时尚在腹中的儿性命,更收容她们母子二人,让她们安心的住在渚水居,水净方可说是她与儿的恩人。三年来,三人间的情感已融揉为一家人。
德聿锐目一湛,不着痕迹的追问:「令妹放在下既有救命之恩,姑娘可否告知恩人姓名?」
湘柔端凝眼前俊逸卓尔的男人。他真是无害的吗?
「舍妹闺名水净。」德聿的眼神说服了她。这该是个精明且世故的男人,却瞧不出有一丝包藏祸心。
果然是她!德幸唇边拟出冷笑。
「水净姑娘现下是否在此处?可否请出一见?那丫头会乖乖地留待受死才有鬼。
「不巧得很,舍妹已出谷去了。」
「果不出所料。是麽?当真不巧!在下现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留待此处,当面谢过恩人了。」
「不要紧,小净一出谷去便不知何时回来。我送公子出谷去吧。」她领着德聿走出一道道设计巧妙的机关,约莫半个多时辰已出山谷来到井边。
「公子,既已出了渚水居,今日之事请你忘记,将来莫再试图回返山谷。日後谷内的机关将有变动,公子若去而复返恐又要误蹈险境。」她含笑谏言,亦知人心叵测,留予人亡分情面,却不是全无防范的。
德聿扬了扬两眉,眼前貌美如花的娇弱女子竟然也留有一手。明知他来得诡异,虽不拆穿他,已暗自了然於心。
「姑娘信在下就此别去?岂知他不曾往一出谷後动手挟持?
湘柔淡然笑道:「公子退走百步後自有解毒奉上。」
解药?该死的!他忘了方才进的是那鬼丫头的毒窟!
气闷的退避了百步远,再回头已不见芳踪。德聿轻易一跃回井边,见地上果真搁着一方漆盒,盒内躺着一粒莹白香丸。
德聿对着香丸不禁苦笑。挚友孤身留守毒窟,看来唯有自求多福了!
***
送走德聿後,湘柔回返小厅,一一拾回散落的菊枝。幸而菊花坚实,不曾因人撇弃而遭损。她起身欲为鲜花安置栖所,却不意仰首对住一双深潭似的漆眸┅┅驱避的狠狈,让纤弱的身子狠狠撞上硬实的梨木几,痛楚顿时弥覆了身心那片海┅┅再度朝她席卷来┅┅他有力的双臂在下一刻扶揽住她,灼热的大掌托住她冰凉的後颈,彷若是、与火的肤触,刹那间灼醒了她蛰伏的知觉。
静默幽渺地对住那双沈潭黑眸,她执意不开口。再说,开口又能说些什麽?久久不见可好?身子无恙否?三年前为何遗弃我?
延宕了三年,他终於出现了,神俊的恣采依旧,也依然强势地介入她的生活,来去如此自由。
「放开我!」三年,够她学会抗拒他了!再深浓的怀也已费了她三年的时光报漠视、沈潜。
「你怨我?」他眸光锁紧她抗拒的眼,不容她拒绝避,双臂愈是牢牢攫握住她。
依旧如此霸道!她失笑,笑得悲凉凄枪。
「不,不怨你┅┅」清弱的冷调决绝地守护住尊严的堡垒。「我何须去怨一名陌路人?」
他谜起眼,黑瞳星芒闪烁。
「你变了,柔儿。」粗糙的指,抚过她清瘦的芙颊。
她撇过脸,迥开邵风占有性的抚触,一意沈默。
「三年前,我回来了,却亲眼目睹你跃下碧波池。」轻描淡写的解释,这已是极限,他不会提及当年曹随她跃下潭水。他不能忘记她仇人的女儿。
「为什麽?」晶莹的泪珠无声地下滑。终究是示弱了,即使她嚼痛了下唇,嘴嘴里吮出了血味。「为什麽?遗弃、背信、玩弄┅┅为什麽你又要回来?为什麽┅┅」原是死心认定眼前的男人只名陌路人!原是决意保护自己,不再与他有瓜葛的!
他睁底掠过一抹深意,而後俯首撷尝她唇上的凝血。
「回来┅┅找回属於我的东西。」他哑的嗓音揉痛了她的心。
望着他阖沈的眼,盈盈凝睁困锁疑问。属於他的东西?那是什麽呢?
「你。」仅轻浅一字,轨决定她今生注定逃不开他的视野。
瞬间,血色自她双颊褪荆「不,我不是属於你的东西!」
她欲自他胸怀挣脱,不让他再有伤害她的机会。
挣扎的力道却如幼兽般薄弱,他轻易困锁住她,占有先前浅尝的樱唇,掠夺她不愿给的柔软,几近饥渴的狂吮她的灵魂。
「母债女偿,你的命,早已属於我。」喘息间,他转而附在她耳畔低语。
她失语地望住他,对他突来的宣言不明所以。
他阴郁的笑了。「你该是不明白的,毕竟你娘手刃我邵家十馀口人命时,你尚未出生。」他坦白无掩地道出过往。
她摇头,只当它是在说谎,这又是他再一次恶意的伤害吗?
「娘┅┅不会做这样的事!」教她如何相信,记忆中温柔善良的娘,会是个残忍的杀人者?
「我只相信证据。」
她凝视他冷洗的眼,他所揭露的事实」无疑是残忍。「你要我死吗?」她问,便塞在胸臆问的是一片寒漠。
他无语,审视她镌伤的眸。
「你只想折磨我。」凉意渐渐漫至它的心脉。
有片刻缄默,周遭凝结窒人的氛围。
「留在我身边,对你是折磨?」终於,他问。
「是的。」
「为什麽?」
「我恨你。」
突然,他笑了。
她面无表情的睇望他,分不清是恨,抑或是累了┅┅会的,她终会说服自己恨他的。
他拨弄她鬓颊的发,撩拨复撩拨。
「不该对我有太强烈的情绪,爱恨原是一体两面,皆是源自你深心的情感。」他摩熬了她的颊,驱退了她的冰凉。也许,你仍爱我。」
他还记得!三年前她在最脆弱时脱口说出她爱他!可她亦记得,当时他曾如何羞辱她,以毫无爱意的方式掠夺她的身子。
「不,或者我是不恨你的,因为我不爱你了。」语气清冷决绝。
瞬间他挹紧唇,僵硬地收直下巴。「无妨,我会唤醒你的爱。」他手劲一紧,哑声道。
「然後呢?重复的玩弄、遗弃,以彻底执行你的报复?」平直的语调毫无讥嘲,是心死的悲悼。
「你会让我再得逞吗?」语气转而轻柔,几乎┅┅是温存的。
「再也不。」无一刻迟疑,她冷然回击。
他叹息,热气呵拂了她的睫。
「这是开始,不是结束。」
「之於你是开始!於我,三年前已结束。」
是吗?原来他的小女人是倔强的。
「告诉我,如何寻回昔一脉柔情?」玩笑似地,他对她亲昵耳语。
不可置信,他竟能写意调情!
一直不明白,他究竟是怎样的男人?除去深沈隐敛的一面,尚有教她捉摸不透的邪气!
「抱歉,我已遗忘了『过去』。」她冷冷地回击。也许是恼怒罢,他轻松的姿态教她不能释怀。
他淡淡一笑,眼底抹上兴味。
「柔儿,你一向温柔得一如你的名。冷漠不适合你,你是热情的┅┅」
「住口┅┅」她发颤,克制不住颊上的红云与心窝的酸溜。
注视她潮红的颊,唇色的浅笑揭示他了然一切。「瞧,你始终记田三年前缠绵的每一夜。我更难忘你含羞带怯的纯真热情┅┅」
「住口……………住口┅┅」她猛然挣脱他的胸怀,脚步踉跄的避到远远厅角。
令她羞辱的过往何以她要一再提及?为何要一而再的折磨她?她,回身奔出厅外,但他已先一步挡在她之前。羞忿中她盲目地撞上他,撞疼了自己。他依旧挺立在她身前未曾撼动,健臂一带,重又锁她入怀。
「放开我┅┅」她颊上的热度似乎扩散到全身,整个身子瘫软在他怀里。
「不放。」徐淡二字,轻浅却霸气。
无力再挣扎了。他是拘命使者,残忍地困锁她一切的生路,折磨她的心,还要囚禁它的身子。
是欠他的吗?为何总逃不开他?
意识逐渐模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