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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变得真是奇怪,只怕是清韵斋某人狂怒之下,催动术法所致。”
他哈哈大笑,心情好似从未有过的欢畅,抬眼看天的目光,危险而耀眼。
“传令下去!我天门经过激烈角逐,终于产生了新的共主,我将于三日后召开天门大会,正式宣布登位。”
霸意威凛之势,出自这闲坐清雅的贵公子,竟是矛盾而奇异的相合。这一刻,甄儿与安默自然而然地跪了下去,抬起头,仰望着他们唯一的主君,心中只剩下膜拜。
这一声传出很远,在庭外默默等候的天机宗神秘黑衣人们,顿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祝颂,人人皆跪倒尘埃,向他们心目中的主君贺喜效忠。
雨声轰鸣更大,雷声隐于云层,而千人的激动口诵,顶礼膜拜,却是完全压倒了这一切。
雷声轰鸣,风雨交加的深夜,昭元帝仍在书房里为政务忙碌。
左相径直走了进来,面沉似水,眼中含着隐而未发的怒火。他行礼过后,径直问道:“万岁可曾听见,外面那巨大的声响?”
昭元帝头也未抬,只是继续在奏折上写下朱批,淡淡道:“朕只听到风声雨声,还有雷电的巨响。”
左相气怒更急,几乎口不择言,“难道万岁听不见,一墙之隔的国师府,那里有近千人正在欢呼,向他们的主君叩首膜拜?”
昭元帝目光闪动,听着左相那狠厉含怒的口气,不由得叹息一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那毕竟是人家天门内部的事,朕又怎好去横加干涉?”
“天门本是一盘散沙,如今却有人将他们团结成一股势力,从此以后,这头昏睡的猛虎终于醒来,天下间的术者,也因有了倚仗,将会更加横行不法、作乱为祸!”
“吟风,你对术者的偏见,未免也太深了。”昭元帝沉静地看着他,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无翳公子都是向朕效忠的臣子,他的势力越强,我们得到的助力就越大——所谓如虎添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左相面上浮现出冷笑,还未回答,却听窗外突兀地传来一道清脆优美的嗓音。
“你以为是如虎添翼,实则却是引狼入室,为祸不浅。”
两人不禁一惊,左相惊讶过后,立即拔出佩剑斜指窗外,怒声喝道:“侍卫何在?竟让刺客潜伏到此!”
“你不用喊了,我只是暂时让他们睡了一觉而已……”
优美清脆的嗓音,柔和而不失温雅,听着并不像什么危险人物,而一旁的昭元帝秦聿,却因这嗓音而陷入了怔忪,好似在发愣——这个声音,多少次在梦中萦绕,醉时回想,他又怎么会忘记呢?
他挥手示意左相住手,向外低声喊道:“羽织,是你吗?”
外间竹帘无风自动,隐约有熟悉的女音轻声道:“若不是我,你以为还有谁会如此心急担忧,赶来提醒你这个阴谋……”
随着这似嗔似叹的一声,一道清渺而优美的紫衣身影出现在两人跟前。
浅紫色印有莲花圣纹的雪缎随风飘曳,下着苍青色月华裙,烛光闪烁间,照在她雪白晶莹的丽颜上,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盈盈地望定了他,额前那一点朱砂红痕显得神秘而绝美。
“果然是你,羽织!”
昭元帝凝望着她,眼睛却微微眯起,似乎感概万千,却终究平缓下来,只是淡淡问道:“你来做什么?”
仿佛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冷淡,羽织盈盈大眼中水汽氤氲,强烈的自尊心却让她转过头去,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意。
“我来,是不忍见你被阴谋狡诈所欺瞒,特地来揭穿一件惊天真相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皇图霸业谈笑间
羽织近乎负气地低喊,却让昭元帝和左相两人都为之一惊。
左相惊讶过后,却是不屑地冷笑道:“危言耸听!”
他对天门固然没什么好感,但对抛弃至爱、力证大道的这位羽织圣女,却更是反感至极。
昭元帝却很快恢复了平静,问道:“什么样的阴谋?”
羽织皱眉看着他,眼中有恨铁不成钢的痛切,“你知道,你身边那个娇媚可人的贤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等他回答,她就气怒攻心直接给出了答案,“你可知道,她就是天机门主,那个成天戴着蜃华面具,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无翳公子?!”
轰然一声雷,将她愤怒而尖锐的喊声衬得更加激烈。
夜间狂风大作,而房内的烛光仿佛也承受不住这可怕的气氛,颤巍巍地摇晃了一下,终于熄灭了。
雷声持续不断,将房中的一切动静都掩盖,无论是激烈的争论与咆哮、惊叹甚至是怒喊。在响彻天地间的惊雷声中,这漫长的一夜,虽然有很多人无眠,但终究到了尽头。
六月廿六,这是个吉利的日子,从白天起就万里无云,骄阳似火。
天都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居住、行走在这里的人口,大概有数十万之巨,所以没人发觉,平日里那些扛刀弄剑的江湖人士、灵签算卦的神棍道士甚至是那些吐火弄蛇的波斯美姬,都不约而同地消失了踪迹,连半个也找不着影。
到了夜间,仍有些暑热,但清凉的微风吹拂而过,人们的火气就渐渐消了下去,却都不愿就睡,而是搬出躺椅和小凳子,泡了薄荷茶,取了大蒲扇,在天街官道的檐下、小巷的转角处列成一排,准备纳凉至深夜。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这是个宁静而平凡的夜晚,谈天说地,从山海经聊到最新奇闻的人们,随着夜幕的加深,也渐渐起了睡意。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马蹄的疾驰声响起,伴随着刀戟铁甲的碰撞沉响,让所有人都吓得瞌睡全无。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却见两队甲胄齐全的精锐兵士,从眼前策马狂奔而去,带起的激风,甚至将几个躲闪不及的竹椅小摊都掀翻了。
“这么快的马,队伍一眼都望不到头……难道京里又要出事了?”有经验的老人们不安地嘀咕道,而青壮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凭着丰富的经验和直觉,感受到空气中那份不安和紧张。于是,不用多催,街边上的人们在几瞬过后就消失不见了。他们缩在屋里,透过窗缝紧张地偷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
只见这两队人马奔驰至天街中心,突然有人拿出文书样的物件,大声宣读着什么。随后一队人朝城外飞奔而去,另一队人便朝皇宫方向而去,把那里团团围住,好似紧张地在防止任何人出入。
“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喃喃地问,随即却发出压抑的惊呼声——只见皇宫一侧,好似是那个国师府的方向,有一团火红色飞鹤光芒凭空而起,好似要朝城外平原飞去,但却被数十只玄金长箭齐发,射了下来。
“天地神灵保佑,千万不要出大事!”
偷偷目睹这一幕的人们吓得面色发白,几乎是簌簌发抖着祈祷。
城外的平原,一如往日般死寂,而沉入地下的阳城废墟,今日却经历着惊天之变。
暗流河水涌动,一波波拍打在断成两截的地基上,沿岸青苔滑腻,厚厚的竟有三五寸,绵密的像裂纹蛛网一般,好似随时要断成数截。
而行船中的黑衣人们却丝毫不怕这潜在的危险,继续默默的向前行驶着,络绎不绝的诡秘乌篷船,船头上都系了一条艳红的长巾,在阴暗湿滑的地下暗河里,好似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绝美而诡异。
今日,乃是天门三宗重新合一,新任门主继承大位的重要日子。无论是天门麾下五千余名术者和附庸,还是前来观礼的各地散修,都必须在船头系上绘有八圣兽的麒麟红巾,以示庆贺恭顺之意。
暗色水流淙淙流过,船只浩浩荡荡地到了目的地,黑衣人们轻巧的从船头跃下,疾步如飞,步伐轻盈一路向上,终于到达阳城旧址的顶端。
平时冷清无人的正殿,此时却燃起浸染着人鱼膏脂的巨烛,将满堂都照得亮如白昼。
人群黑压压地到来,按身份、资力和江湖地位或站或坐,竟是丝毫不乱。一眼望去,数千人宛如一块黑色长幕,静静地等待着主角们的到来。
万众仰望的正殿中央,三把高座仍如先前:一者金灿流光,华贵中又似睥睨天下的绝世之锐;二者描红绣锦,红麝暖玉,说不尽人间富贵旖旎;第三却是平凡白石所造,只是在座位上刻有道道繁密难解的咒文,浮动着玄金两道光气。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深不见底的地下,突然传来肃穆而悠远的钟磬声,在整个阳城废墟的地下回响。
一声……两声……那钟声回荡在整个废宫之中,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
仿佛被这庄严肃穆所摄,所有人惊愕不能自语,只是静静地谛听着。
殿前的大鼓也随之响起,那般暴风骤雨的节奏,却遮不住不紧不慢的磬声。
二十四声已毕,正殿的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三道光形,明灿夺目,外部隐约透出奇异篆字,围绕最中央的人形,却是很难窥见其中真颜。
只听一道清朗嗓音,悠然自信却又霸气天成,笑声不大,却回荡在每个人耳边,清晰无比,“今日乃我天门盛事,凡我门徒,皆该见证此礼。”
只听赞礼的十名黑衣老妇齐声喊道:“跪!”
顿时,隶属天门麾下的所有人,都毫不迟疑地跪倒在地,虔诚地念起咒语,喃喃之声回荡在大殿之中,为这仪式增添了浓重的神秘气氛。
千万人的跪拜,宛如一阵狂飙袭过,就连原本并不愿屈膝的来客,也不禁躬身一礼。
在这宽阔宏大的正殿里,所有人都拜服匍匐。就在此时,三道超凡脱俗的身影,从空中缓缓降下,顿时华光大作。威仪之下,竟无人敢抬头直视,只是以眼角余光偷望。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下在握智珠定
一人锦服烟翠,黛华无双,鲛膏巨烛的幽光照在少女的面上,冷玉肌肤宛如凝晶剔透,一双水眸静然,顾盼之间却有着摄人心魂的魅惑,如此矛盾的气质,却和谐地共存于一人身上。
另一人却是一身雪衣,腰间束以苍蓝天蚕冰绦,浓若点漆的双眸,此时却似万里冰封,连那一抹灼热也消失不见。他轻摇折扇,雪色纸扇上绘就的冷雨芍药图,在烛光下光影斑驳,连同那一抹孤寂冷漠的身影,冷冷地刺痛了人眼。
而最中央那人——那是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
白衣广袖翩然,银莹羽氅随风飞扬,上古圣贤般的深衣古裳,幽蓝珠冠束发之下,仍有发丝不羁而出,随风肆意飞扬。
他面上好似蒙了一道幻具:珠光流幻,蜃华迷醉,真实面貌却仍是讳莫如深,只有唇角下颌的一抹雪色,才显出他的肌肤,竟似玉瓷般绝美。
他就这么站着,从容得好似在竹林七贤的石桌前随兴奏琴,在飞雪连天的塞上闲吟——这样一个高洁隐逸的神仙人物,怎会是手握天下权柄的天门之主?
然而,当他唇角含笑,双眸扫过众人之时,所有人却感觉到心中咯噔一沉,连忙俯下身,再也不敢偷眼去看。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流光晶莹的璀璨,浓黑而深不见底,那般野心勃勃的光芒,却让所有人都瑟缩着,感觉自己好似被一眼刺穿,永不超生。
他只是一瞥之下,原本寂静的现场,此时却好似被定住,只是眼睁睁地看他一人施为。
而无翳公子只是微笑着,看向其余两人——下一刻,青鸾侧过身去,却是对着他屈膝下拜。
她的手中,奉上一枚妖娆妩媚的梅血石玺,口中诵道:“谨奉为君,永不反叛,违者如同此石。”
随着这一句,她手中石玺化为簌簌粉末,既代表她从此效忠不二,也象征着天枢宗这一支权力归于本门。
随之而来的,是满殿寂静。
静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苏幕——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也会就此屈膝称臣吗?
苏幕一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