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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姚言所说,每个人都面带笑容。
他们沐浴在融合了酒、食物、烟草、花束与各种香水味道的浓厚空气中,状似优雅地寒暄交谈,放眼看去,不知底细的人肯定分不出其中的亲密与疏离、友善与恶意。
温小和紧紧跟着姚言行走于其中,听他不时与别人互相打招呼,不禁很好奇今晚他们的优雅是否能从一而终。
一路过去,姚言首先与父母相聚,就如他所说,平淡地聊了几句,没什么特别的。然后他便以照顾朋友为借口,带着温小和走开了。由始至终,温小和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朋友”没有受到任何质疑。
但让人意外的是,姚宇像条尾巴似的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姚言曾不客气地叫他回去给妈妈护驾,可他却委委屈屈地说不要送上门去被姐姐阿姨奶奶们随便捏。叫他去找同龄人玩,他又嫌弃某某家的女儿丑人多作怪,厌恶某某家的儿子说话太难听,还有某某家的双胞胎年纪太小太幼稚什么的,总之就是他不要去。说得姚言皱眉数次,却又不能发作,只好让他跟着。
没有共同话题也不够熟悉,三人行很尴尬,至少温小和这样认为。
姚言忙于和其他宾客频频举杯致意,完全如鱼得水,应该不会在意这个,但温小和觉得自己这样如背后灵一般跟着在人群中无言地走来走去简直傻透了,那些女宾客们看着他却没好意思直接命令他送酒送点心收空杯子什么的……还得多亏前面的那位吧。而姚宇似乎早就学到他哥哥的那一套,亦或是家族遗传,所以对此也不以为意,还在碰到侍者的时候主动帮什么都没拿的温小和取了一杯红酒。
“别添乱,他不能喝酒。”姚言回头制止。
姚宇被他突然出声以及严肃的态度惊到,随即窘迫到脸红。
“酗酒对任何人都不好,但适量的红酒可以养生也是真的。”温小和执杯轻啜了一口,这才把酒杯还给姚言,并对姚宇说,“谢谢。”
他是胃痛过没错,但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姚言这样未免过于小题大做。温小和不仅体会不到对方也许想表现的“体贴”(或者是他想太多了?他只是纯粹想责备他弟弟?),反而觉得被责备到脸红的那位比较可怜。
“可是,我哥说……”
“他也不可能次次都对啊,是不是?”
“算了,你拿着装装样子吧。”姚言叹气,对温小和说,“两手空空的也很奇怪。”
温小和却把酒杯塞给姚言:“我也觉得应该算了,反正装模作样也很累。”
姚言欲言又止,最后瞪了姚宇一眼,把那杯惹事的酒扔给侍者了事。
三人经过放各种食物的长条餐桌时,姚言突然和颜悦色地撺掇姚宇去试吃什么所谓的大师新作,借此成功甩掉他,而后带着温小和尽量避开人群,就那么转转悠悠地一直转到别墅二楼的露台上。
露台开阔,沿边种植了大丛大丛的三角梅,带刺的枝条肆意伸展缠绕,绿叶间那些成簇密集绽放着的据说只为骗诱的“花朵”在夜晚的灯光下显现出醇厚迷人的酒红色。
他记得曾经有人给他普及过,说这种热烈又强势的植物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含义,一种似乎是“热情、顽强”之类,而另一种,因为某些原因他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没有真爱是一种悲哀”。当然,现在人对植物的多种含义基本都是秉持着各取所需的态度,所以他并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基于哪种含义种下它,只是附会到今时今日某些人某些事,他不禁觉得这植物有点微妙的应景之感。
“现在好些了吗?”姚言的声音随着晚风飘过去,“我看你不太自在。”
“没什么好不好的,”温小和回过神,“但是这里确实比里面舒服。”
不自在是当然,可是他既然已经抱着一种阴暗的心理在这里等着看姚言和另一个人究竟会搞出什么事,那么,也只能习惯那种氛围。
“看来是好些了。既然如此,在仪式开始以前就呆在这里吧。”
温小和并不反对这个提议。
露台这里虽然大致上与室内隔绝,但并非人迹罕至到只有他们两个,事实上刚进入的时候他就发现在茂密枝叶的掩映下已经零零星星分散着几个人影,不过在这里的人都只顾自己惬意而不关心其他罢了。这种气氛非常合他的心意,再加上时不时拂过的带有淡淡水土气息的微凉晚风,着实让他一直莫名紧绷的神经得以稍事松懈。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有点冷场。姚言轻轻晃动手中酒杯,低头看着杯中倒映出的星月微光碎成一片片,突然轻声说:“其实……我有点意外。”
温小和正认真看着身边的几枝三角梅,努力想辨认出在那些绽开的红色苞叶之间到底有多少真正的小花盛开了,不经意听到“意外”两个字,便随口答道:“没什么意外,都是必然的。”
“必然?说真的,温小和,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同意,我是什么用意你真的知道?不可能知道吧!”
“可我觉得算是……昭然若揭。”温小和在对方的注视下斟酌片刻,文绉绉地选了句成语。
“指我?真的这么明显?”姚言自嘲般地笑笑,“可能是吧……最近有点不正常。算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不过想试试……我只是想试试看到底……对了,你好像什么都没吃呢,不如我们——”
“姚先生。”没有任何预兆,侍者恭敬的声音突然插入二人之间。“这是指定给您的。”
不知何时接近的侍者姿势端正地托着一只普通的银色托盘,盘内只有一杯普通香槟。
34
不知何时接近的侍者姿势端正地托着一只普通的银色托盘,盘内只有一杯普通香槟。
最初看上去就是如此。
素净的郁金香形高脚杯,杯内淡金色的气泡酒约是六、七分满的程度,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大概就是酒液中浸泡了一片或许是为了达成什么特殊口感的小小的柠檬切片。
姚言拿了那杯香槟,手指顺便勾到了杯底压着的一张极其不显眼的小纸片。他将纸片按在手心,沉吟片刻,将香槟递到温小和面前:“你好像也什么都没喝,这给你。”
温小和对那个欲盖弥彰的小动作感到好笑,但他自己是真的口渴了。
赴宴以来,他除了最初那一小口红酒外就滴水未进。之前因为心绪不宁一直没有意识到,但现在放松下来被提醒了,喉咙干涩的感觉就变得很真切,并且还被眼前这杯清凉澄透的液体撩拨得有点不能忍。
所以,他顺手接了这杯在他看来如同饮料的东西。
但他对这个之前不让自己喝酒的人突然改变态度这一点颇有微词,虽然对他来说香槟淡得可以当汽水,但实际上不也还是酒?于是在杯沿贴近嘴唇的时候,他忍不住带有十足调侃意味地对面前这个双重标准的男人说了:“原来你今天就是需要我试毒?”
“怎么会!”姚言震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为什么啊,就是想当然而已。”
温小和当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很明显,重点不过是杯底压住的那张纸罢了。否则,毒杀?凶手呢?什么动机?就为争风吃醋吗?居然还可以被预见到从而转嫁给别人?那真的不仅是戏剧化到令人发指,还表示他自己倒霉到无以复加了。
别人怎么样不知道,他想自己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不会有毒的。”姚言一脸受伤的表情,喃喃道,“我没这么想过……相信我,不是为了这个才需要你……”
“是吗?”
可是,你在我这里的信用度早就透支完了。
一听到“相信”这种词汇,温小和就会如条件反射般地想要这么回应,因为那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不过就事论事,他目前还是觉得对方的人品虽然不值得评价,但是应该还没有恶劣到那种跌破所有底线的地步。
应该说,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还不到……还不到……还不到什么呢?
他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未果,只好放弃地摇摇头,不自觉地将手里的高脚杯重新贴近嘴唇,一气喝下大半杯。
因口渴而干涩不已的喉咙得到滋润,果然舒服多了。
正当他的舌根尚在回味气泡酒的清爽口感时,让他非常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姚言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长腿相碰,胸口紧贴,双臂用力箍住,脸埋在他的颈窝,是特别有亲密感觉的拥抱。
“谢谢,我就知道可以……”姚言叹息般地自语,好像是在庆幸着什么。
对方的气息透过衣料与自己肌肤执拗的接触让温小和难以接受,以至于连杯子都拿不住。
很快就迸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侍者早就不见了,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被这种清脆的声音吸引得想要看一眼?
“不想被围观的话就放开我。还是说……”温小和低声说,“今晚你就是想出柜?”
紧到有些窒息感的拥抱就此稍微松了一点。
温小和将对方从自己身上剥离开:“你想不想都无所谓,但是这方面我拒绝作陪。”说完,他就要转身。
姚言拉住他:“去哪里?”
“只是去洗手间。”
“真的?”
“你可以在这里等等看,然后不就知道真假了么?”
是不是真的要去洗手间,温小和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凭着感觉乱走罢了。
刚才的拥抱不仅让他觉得不太舒服,还让他疑惑。
他解释不了对方的行为。
难道,就因为他接受了对方给予的东西,为了感谢他对对方的信任,所以就在公共场合抱住了?这太无稽了。如果换做是谢峣这么做,他倒是很能接受,可对方是姚言,这不像。
姚言一旦态度不对了,就是他真的很需要什么的时候,但是如此不对劲……
一边胡斯乱想一边低头乱撞的时候,有人轻轻拉住他,他烦躁地甩手却意外没甩开,转脸一看,是之前那位神出鬼没送香槟的侍者。
“温先生,主人有请,请您务必赏光。”
似乎是礼貌的邀请,但钳住手腕的力道大到根本挣脱不了,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接受或拒绝。按照当时的那种姿势,温小和不知道如果他不答应,对方是不是就会神乎其技地用一记手刀或者一块浸过药水的手帕又或者什么更厉害的东西“邀请”他就范。
在他思前想后的当口,那侍者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温先生多虑了,这是极具诚意的邀请。”
等待总是让时间显得特别漫长。
从姚言的角度来说,他觉得自己已经空等了好一会儿,然而温小和却仍然没有回来,这让他非常不安。
等待中,他设想的原因从对方找不到洗手间这种最普通的开始,越想越糟糕,越想越离奇,所以一听到有侍者对他说:“有位温先生让我转告您,他和龚先生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请您不用担心,在原地等他一会儿。”他立刻就火冒三丈地冲去了那张小纸片上指定的房间。
一脚踹开门,龚南程果然在那里,可是,也仅仅是他在那里而已。
“今天火气好大。”龚南程一身黑色正装礼服,看起来就是一副无懈可击的准新郎的样子,“关门,过来坐坐。”
“有时间你自己坐吧。”姚言谨慎地环顾四周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