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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邀请。毕竟比起皇帝的眼中钉,自在山安全得多。
不过邢晓晓居然从头到尾都不曾提过这件事,按理说当时她跟着他们一起逃出去,没理由不知情。莫非是怕她知道后坏了阮东岭的好事?还是怕她会告诉钟正,将他陷入危境?
无论哪个理由,总之一句话:女大不终留啊。
“你为何要告诉我?”凤西卓抬头。
他抿了抿唇,未答。
她想了想,“莫非因为松原之战?”严格说来,当时若没有她孤身挡住三大高手,他决不可能逃脱得如此容易。
“恩。”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那你的选择?”她拍拍屁股站起来。
其实不用问。他既然选择告诉她,便是决定了离开。不过钟家既然与罗郡王府联手,那出兵如此重大之事断无不知之理,但钟正却只字未提。
她还好说,也许是钟粟向他打了招呼,虽然被踢到‘外人’这个范畴中,但阮东岭就未免说不过去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不信任。
钟正虽然外表如武将般豪爽,但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用的手段全是官场上明争暗斗的伎俩,但显然不适用于坐镇一方,更不适用于争霸天下。
想起钟粟的感慨,钟皇后的安排,邢师的评价,她第一次打从心眼里地肯定他们的预见之明。
“两日后,我等你消息。”他淡然扔下这句,却不知又为她激起多少愁绪涟漪。
套中套(上)
自钟皇后薨逝后,尚巽的脾气一日坏过一日。最近连权倾朝野,门生无数的两朝元老左相顾应权、右相沈获都免不了被当众呵斥得灰头土脸。
因此每日上早朝已成为所有大臣最恐惧心烦之事。
尚巽才至三旬,正是意气风发,大展抱负之龄,但看上去颧骨高突,双眼深凹,面颊无肉,两鬓斑白,仿佛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即使身穿龙袍,头戴龙冠,也掩不住怏怏病态。
他从袖中拿出鼻烟壶,放在鼻翼两旁轻嗅了下,才冷声道:“都没什么说的么?难道朕手底下养的只是群光吃不说的废物?”
顾应权侧身看了看沈获。后者正盯着自己的鞋子。
“怎么?天下这么快就太平了?”尚巽冷笑连连,“魏周,前几日你不还奏请朕出兵南月么?这么快就不打了?还是有人叫你不要提了?”
魏周浑身一颤,暗悔那日不该随便扯件事转移尚巽烧向顾应权的怒火,“臣那日思虑不详。”
“思虑不详?”尚巽面色骤然冷成冰霜,“你以为金銮殿是什么地方?思虑不详的东西就敢上这里提?”
魏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尚巽下颚紧了紧,又慢慢放松,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朕倒觉得你那日的提议很好。南月一个区区边陲小国居然敢无视我大宣皇朝,与北夷蛮凶联姻,实在可憎之极。不过……”
魏周吃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接话,只低头听他继续道:“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在出兵南月之前,朕是不是该先除去大宣境内的毒瘤啊?”
在皇帝眼里的毒瘤,从朝中到朝野,恐怕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而首当其中,便是顾沈两党。
顾应权和沈获虽然内心翻腾如排江倒海,面上却半点不露。
“你们在怕什么?”尚巽拍大腿笑道,“你们该不会在担心自己吧?”
“臣等惶恐。”顾应权与沈获率先跪下磕头道。
众臣立刻跟进。
尚巽居高临下地看着与地面一般低矮的官帽,讥讽一笑,“众卿误会了。众卿都是朝廷栋梁,大宣柱石,朕怎么会认为你们是毒瘤呢?”他见众人还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厌恶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待众人站起后,尚巽脸上又恢复冷冷的表情,“朕说的毒瘤……在东方。”
顾应权突然出列道:“臣有本启奏。”
尚巽挑了挑眉,“哦,说。”
“兰郡王纵容养子萧晋私出缅州,勾结自在山匪党与叛逆阮东岭,意图图谋不轨,实是罪大恶极,请皇上明察。”
沈获在一旁冷笑。仓促之间,还真是难为他想出这么条罪名。
尚巽轻轻一笑,“那顾爱卿可有证据?”
顾应权一怔。他本就是摸着圣意说出来的话,哪里会有什么证据。
尚巽道:“也无妨,就当顾相以莫须有之名状告兰郡王吧。”
顾应权顿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获暗自得意。怕是顾党近日被皇上连削带打,除去不少,他才自乱阵脚,着急讨好上头,却不料被轻易拐进了圈套,成了替罪羔羊。看来,对于这个阴晴不定的主子,必须要步步为营啊。
把顾应权泼得一身脏水后,尚巽心情转好,连进乾坤殿的步子都比以往轻快。
“启禀皇上,”大内总管乐何礼轻声道,“骄阳王尚信觐见。”
“宣。”他将刚要打开的奏折啪得合上。
尚信进门时微微低了低身子,“臣尚信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他站起身,走到尚信面前道,“朕听闻瑞州最近热闹得很,你看如何?”
尚信道:“张多闻包藏异心,不可信。”
尚巽摆摆手,“鼠肝虫臂,不足挂齿。朕想知道的是萧晋此人如何?”
尚信想了想,道:“名不虚传。”
尚巽面色顿变,半晌才道:“朕听闻当年他与蓝毓琳交情甚笃。”
蓝毓琳在内廷算是禁忌,除了皇帝自己,谁也不敢提起这位自尽的废后。即使骄横如尚信,也只是默然。
“若你和萧晋在战场上交手,有几分胜算?”
尚信皱眉,“战场瞬息万变,臣不敢妄作揣测。”
尚巽目光沉了沉,随即笑道:“朕之所以喜欢你,就因为你敢说实话。适才顾相在朝中弹劾兰郡王,朕已经准了,待明日,你持虎符去绿奔营和骠骑营各领三万,长胜营疾行营各领一万,再从沈元冲京城守军中要五千,总共八万五千的人马,去替朕将缅州要回来!”他言下之意,已将兰郡王驱入窃国贼的行列。
尚信道:“但四营兵马十二万,加上京城守军二万,总共十四万,若臣贸然带走八万五千,恐怕……”
“并非贸然。”尚巽斩钉截铁道,“京城安危无须你操心,你只要替朕打胜仗回来便是!”
尚信叹了口气。
当年宣舜帝在位期间,平安王与高阳王先后造反,令其后继位的各宣帝汲取教训,从此只封王不封地。因此在京王爷都空有其名而无其实。已在各地根深蒂固的四大郡王虽然不能明令撤封削地,但所收的赋税节节高升,甚至比其他州高出两三倍,每年又有不少名目令其捐兵捐马,几十年下来,倒也卓有成效。至少皇帝手中握的兵权已是当年的倍数。
“臣遵旨。”
尚巽满意地点点头,安抚他道:“袁自空和陆明还有十五万兵马在戚、胜两州的边境,只要朕一声令下,即刻就能回京勤王,因此京中情势,你无须担忧。”
若他们回京,就意味北夷可随时越过宣朝边界,挥军南下,欲予欲求,如入无人之境!
“当然,这一天,决不会到来!”尚巽傲然道。
尚信知他已是不达目的誓不休,因此道:“臣这就回去准备。”
尚巽闻言笑道:“替我向皇叔皇婶问安。对了,自在山你剿灭得如何了?可须朕另外派人前去?”
“不必。”尚信偏过头道,“自在山之事等臣缅州回来以后亲自处理。”
尚巽揶揄道:“朕听闻自在山有个女匪首,人称凤姑的姿容不俗啊。”
尚信面容一绷,垂目道:“不过庸脂俗粉一个罢了。”
“这倒是,那些江湖草莽到底比不上出身大家的闺秀。”他沉吟了下道,“朕记得沈相家中倒有位千金与你年纪相当,不过还是等你凯旋归来再说吧。”
尚信松了口气,“是。”
“你先去吧,皇叔皇婶多日未见你,定然记挂得很。”
尚信连忙告退。
出了乾坤殿,他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拐进天罡宫最偏僻的象鸿殿内。
大约半盏茶后,才见乐何礼偷偷摸摸地走进来,“王爷久等。”
尚信微微一笑,“乐总管客气了,皇上心情如何?”
“高兴着呢。”乐何礼掩嘴一笑,“王爷可算是解皇上心头之结了。”
尚信道:“不过皇上为何突然急着向缅州发兵?”
尚巽与兰郡王仇视对方已非一日两日,但双方在之前之所以没有撕破脸,一是因为尚巽忌惮另外三大郡王,怕牵一发动全身。二是兰郡王自当年两位世子被硬拉至战场后,蓝家元气大伤,手中兵力从十万锐减至五万,虽然休养生息几年,却还未缓转。三是钟家自从在宋城扎根后公然招兵买马,此举如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掴在尚巽脸上。谁都记得当初他是为了谁而废掉蓝皇后,与兰郡王彻底交恶,也谁都记得当初他又是如何放钟家一马,手下留情。而如今,这个备受恩宠的钟家却做出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事,在尚巽心中,对钟家的厌恶已经远远超过兰郡王,毕竟严格说来,兰郡王至今还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所以若说出兵,他第一个要挑的应该是这个可恶又可欺的钟家才是。
因此尚巽此举绝非偶然。
乐何礼笑道:“这自然是有原因的。”尽管知道此处隐秘,无人经过,他还是忍不住朝外探了探头,才压低声音道,“前阵子罗郡王上了封奏折向皇上大表忠心,并自愿请缨为皇上除去钟家这个眼中钉。”
“罗郡王?”尚信眉头轻轻皱起。
乐何礼点头道:“罗郡王掌有十万兵马,灭一个钟家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趁萧晋现在人在瑞州,皇上正是要借此机会打缅州一个措手不及。”
双管齐下?这安排未免太让人称心如意了。尚信沉思不语。
乐何礼见他脸色不佳,小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那罗郡王可有提出什么条件?”
乐何礼竖拇指道:“王爷果真料事如神,罗郡王奏请皇上免赋三年。”
尚信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近年来频州收成不佳,但赋税一直未减,的确成难,怪不得罗郡王坐不住。灭区区一个钟家就能获得三年的喘息调养机会,也还划算。“皇上怎么说?”
“当然是答应了。”乐何礼突然抹了抹眼泪,“自钟皇后薨逝后,皇上一直精神欠佳,偏偏钟家人又……唉,不提了。”
尚信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他手中,“乐总管辛苦。”
“王爷太客气了。”他笑眯眯地将银票塞到怀里,“那奴才先走了。”
“乐总管慢走。”
尚信在原地又站了半天,喃喃道,“为何,总觉得不对。”
套中套(中)
这两日,就阮东岭所提,是否奔投缅州之事,凤西卓与邢师反复商议。连八斗大头一字都被拉进来旁听了好几回,最终一致决定试上一试。
毕竟论家世、威望、地盘、兵力、财富,兰郡王无一不凌驾于钟家之上,凤西卓又是亲身经历过兰郡王府手段的,三位世子绝非空有虚名的纨绔子弟。以木质而论,的确良禽可栖。
“二当家似乎尚有疑虑?”邢师见她依旧面有难色。
凤西卓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总有点怪异的感觉。”
“兴许在二当家心目中,仍未将自己与钟家分离开来。”邢师沉吟道,“况且,虽然我们原先打算隐居山林,但终非长久之计,等他朝战乱一起,天下将再无苟安之地,到时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要不我们干脆去西荒各国避一避,也好趁机游历一番。”
“二当家以为哪个国家会轻易接纳百来号绿林出身的江湖中人?”
凤西卓恨恨地捏着耳垂,“自在山开山至今也有数十年了,怎么到了我这里就特别倒霉?”
“时也,运也,命也。”
“我最讨厌命理说。”
邢师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