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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澈大约心里也是愧疚,这回儿倒十足好性儿,被王氏甩了几次脸色,也没真红脸儿,奶娘便急在心里,抽了空劝道:
“太太心里难受,谁不知道,可这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您这样总拧着,咱们这位爷性子本就淡,好容易热起来,一旦冷了,便更难回转了,好在咱们姑娘有惊无险,定闲师太不也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太太何必如此,到让外头那几个贱蹄子白白捡了便宜去。”
王氏心里也明白,就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你去让小厨房收拾几个清淡的菜,让丫头前头去请他过来吧,只宛若这丫头,都在宫里住了五六天了,怎的还不见送回来……”
这里正说着,忽见个小丫头走进来回话,说那边府里的福润家的妈妈过来了,王氏忙亲迎了出去:
“这么大风雪的天儿,妈妈怎的还亲自过来了,便是有什么事?让下面的丫头婆子跑一趟就是了,快进屋暖和暖和,吃杯茶……”
福润家的忙道:
“可不敢,我这是领着老太太令来的,这不,娘娘身边的嬷嬷刚把姑娘送回老太太跟前,姑娘就一口一个念叨着承安少爷,老太太那边没法子,便让我过来接承安少爷也过去住下,说等太学里开了学,便上了紧箍咒,如今且好生自在些日子吧。”
☆、静日生香
一阵北风拂过,窗外梅枝上的雪簌簌飘落下来,露出虬枝上,被雪掩住的红梅绿萼,仿佛有丝丝缕缕梅香,从窗纸透进来。
隐隐浮动的雪光映进屋里,有些清浅的浮动,对面案上的兽首香炉里,檀香袅袅,熏炉里的银丝碳轻轻爆开一声,细微的声响,却瞬间隐没在琴音里。
宛若端正的坐在琴案后,低着头,手指拨动琴弦,对面炕上,承安歪在团花如意的迎枕上,嘴角含着个笑容,认真听着。
最后一个音从宛若手指上跳出来,边上的如意,急忙把手里茶递在她手里,她抿了一口,抬头,眼巴巴盯着承安:
“怎么样?怎么样?错了几个音?”
承安笑了一声,举起一个手指:
“只错了一个音”
宛若长长松口气:
“还好,这么说,再练几次就能糊弄过去了”
承安笑了一声点点头:
“嗯,我瞧着成的”
宛若从琴凳上跳下来,几步过来,一下靠在他身边,把自己两只小手放在他手里:
“快帮我揉揉,手都快抽筋了”
下面几个小丫头掩着嘴轻笑,宛若白了她们一眼:
“你们哪里知道,这个真的很难”
如意扑哧笑了一声打趣她:
“在姑娘这里是有些难,在承安少爷手里,我这么瞧着倒也容易的紧,真是老太太那句话说了对极了,姑娘总想着糊弄师傅,哪儿会学的好,要奴婢说,姑娘索性下心思练好了,最是个省事的法子,免得这样临时抱佛脚”
如意先头真不知道姑娘原是这么个性子,瞧着挺沉稳的,这近便的伺候了,才明白老太太那话里的意思,姑娘面上虽不显山漏水的,私底下却真是个分外淘气的性子,心思灵透,道道也多,那花样一会儿翻出一个来,真让你应接不暇。
那日里姑奶奶过来,老太太就指着姑奶奶笑着打趣:
“有这么个小时淘气没边的娘,宛若这性子怎么能稳当起来,不过是她人虽小,却比她娘那时候精灵些,知道装着稳妥,糊弄大人罢了”
说的一干人都笑了起来。
那日承安过来,两个小的就拉着手亲热的片刻也分不开,老太太原是想着把东厢房收拾出来,让承安住着,宛若却说:
“大冷的天,折腾起来倒更麻烦,就让他住我的西厢便了”
宛若的奶娘也说,两个小的在家时,也时常在一起的起居,老太太一想也是,横竖两个才八岁,在一起说说笑笑倒也不会太闷了。
就这么着,两人索性就住到了一屋,先头原是打算把承安安置在碧纱橱里头,宛若说那边不好,不如屋里头暖和,便挪到了里屋,两人齐头并脚的睡在一张床上。
白日人多,宛若不得问他,到了晚上,留下上夜的,丫头婆子都退了出去,宛若才趴起来,去掐他的脸:
“好啊!承安,就你没良心,这么些日子连个影儿都不露”
她头发散着,丫头已经帮她通开,此时她凑过来,头发垂下来,发梢扫过承安的脸颊,痒痒的,月光从窗外透进些许,落在她有些胖嘟嘟的脸上,看上去就像个年画里白嫩嫩的娃娃。
身上只穿了睡觉的单衣,承安怕她冷到,伸手把她拉进被子里,拽下她的手,放在怀里暖着:
“天冷的紧,别阖腾,一会儿外头上夜的婆子听见,又该嚷嚷了,你即不困,咱们好好躺着,说会儿话便了”
宛若就拿承安这个慢吞吞,温水煮蛤蟆的性子没辙,躺好了小声又问:
“说,你怎么不来瞧我?”
承安沉默半响,才道:
“我是怕你恼我了,那日若不是我没牵住你的手,又怎会有后面那场大祸事”
宛若一呆,抽出手把他的脑袋转过来,他的脸虽有些模糊,可眸光闪闪烁烁,即便在黑夜里,也能清晰分辨出里面的愧疚和自责,就说这小子有点早熟的过分。
宛若揉搓了他的脸两下,没好气的道:
“你真傻假傻!那和你有什么关联?我后来想想,大约是那人贩子瞧着我太可人了,才追着把我绑了去的”
承安哧一声笑了起来:
“尽胡说”
不过,也知道这是宛若敬意逗他,也就不在纠缠那事。宛若忽然想起一事,斟酌了几个过子,才磕磕巴巴的开口:
“那个,承安,你娘……”
宛若的话没说完,就被承安的小手捂住嘴,好半响,承安才小声的道:
“若若,有你就好……”
宛若其实对承安的感情发展的有些复杂,即便她是一个成年人,也想不太清白,以前是真的为了利用他帮着自己作弊,后来一日一日的,竟丢不开了,真把他当成了自己亲弟弟,就觉得有他陪着,就不那么孤单了,什么事和他都能说。
承安把手里的小手炉塞在她手里,歪着头,戳了她的脸一下:
“若若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宛若回神看着他,绷住小脸,异常认真的道:
“承安,你要记住我现在对你的好,将来你长大了,成了亲,也要记住,我是你姐姐”
承安还没答话,如意和奶娘都笑了起来,奶娘道:
“这个还用着姑娘这么惦记着,到了什么时候,承安少爷都是姑娘嫡亲的弟弟,这辈子是跑不了的了……”
这边正说笑,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吉祥一脚迈进来,行了礼,扫了眼炕上的宛若,抿着嘴笑了笑:
“翰林府里的老太君,特意吓了帖子来请咱们老太太过去听戏,说从南边来的新戏班子,身段声腔都不一样呢,老太太让我过来头先知会姑娘一声,明儿和承安少爷一起跟过去散散心,老太太说外面雪虽停了,可这雪后更冷的紧,让提前预备下一应带去的物什,莫到时候用着什么没有,让那边府里笑话了去。”
“翰林府和咱们家有什么亲戚关联吗?”
宛若早就忘了翰林府和她的关系,只是见下面的丫头奶娘一个个表情暧昧,因此才随口问了一声,她这一问,众人才知道,虽说这档子娃娃亲是早就定下,府里上下尽知,可姑娘自己恐还不知道。
这时候她问起来,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总是支支吾吾了几句应付过去了事,承安就更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了。
宛若是到了翌日,如意给她梳头发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个什么翰林府家的公子,貌似是她未婚夫来着。
记起来了,便没了起先的兴致,撅着嘴有些不乐。如意把她的一半头发总攥上去分两股,扎了两个精巧好看的圆髻,用串着珍珠的头绳系住,一边垂下一串粉色的流苏,另一半头发垂下去,在镜子里端详了端详,见珍珠流苏映着一张小脸粉嫩粉嫩的好看,才满意起来。
把旁边盘子里红布包的赤金璃文项圈给她挂在脖子上,宛若扒拉两下,下面垂着的富贵平安锁,别扭的道:
“不戴这个,累得脖子疼”
“噗嗤……”
如意笑出来道:
“这可是十一爷的一番心意,别的没这件体面,等回来便摘下来放好,不过半日的功夫,累不到姑娘的。”
宛若心里烦那赵睎,在宫里被他缠着问东问西,出宫的时候,他还要死要活的拦着,不是皇上出面,她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粘人精。
可想而知,以后还有无穷无尽的大麻烦,这个项圈哪是她非要的,是他强硬的塞给她,非要换她脖颈里,红绳吊着的一只玉兔子。
她和承安的属相都是兔,年前那会儿,下面铺子里送进来的,说是快籽玉料,寻了那最好的工匠雕的,最难得,上面那天然的沁色正好雕成了兔子的两个耳朵,看上去很是稀奇。
老太太见是一对,便给了宛若和承安,哪想到,在宫里被赵睎瞄上,就惦记上心了,白等着,用他这个俗气的金项圈换了她的玉兔子去,因此想起来,宛若就郁闷,加上那个不知道张三李四的未婚夫,宛若就更是不痛快了。
承安那边收拾好了,瞟了她一眼,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道:
“你不是前两天就要去园子里逛,今儿不正好,不仅逛了园子,还出了府”
宛若白了他一眼,小脸缓和了一些,被他拉着出去了,到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已经围上了外头的灰鼠披风,见他二人过来,端详了几眼,见打扮的鲜亮暖和,才点点头。
老太太前面一停暖轿,宛若和承安俩人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两边跟着婆子丫头小厮,簇拥着一行人,不过前行百米,到了柳府仪门外落轿。
宛若和承安做的车子刚停下,就听见蹬蹬一声,有人跳上来,一把推开车门,赵睎的小脑袋嗖就探了进来:
“宛若,我就猜着,今儿你的来翰林府里凑热闹,一大早我就去八哥哪里磨着他带我出来,怎样?让我堵了个正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有虫子一定要帮忙捉啊,谢谢啦
☆、缘始柳府
宛若忍不住翻翻白眼,伸手刚要推开他探进来的小脑袋,承安却悄悄拉了拉她的手,就听外头八皇子的声音传来:
“小十一,你这是做什么,你若这般胡闹,以后再磨我带你出宫可不能了”
小十一飞快冲宛若眨眨眼:
“一会儿我有好东西给你瞧。”
说完,缩回去,从车辕上利落跳了下来:
“八哥,我哪儿胡闹了,不是看见宛若了吗,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赵旸略侧头瞄了眼身边的柳彦宏,略露出一个笑意:
“在宫里听说,咱们阎王见了怕三分的小十一,让苏家小丫头降了个服服帖帖,原先我还不大信,今儿一瞧竟是真的,这可真是件新鲜事。”
柳彦宏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从车上面下来的宛若承安身上。对于苏柳两家这起娃娃亲,柳彦宏打小就知道,虽未至及冠之年,毕竟年岁大些,因这些日子,时常听祖母提起苏家这位姑娘,加上又知道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便存了些懵懂之思,首一次见面,不免好奇些。
只见从车上先下来一个粉妆玉琢的男孩,后面是一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狐狸毛的短袄,桃红撒金边的棉裤,下面一双鹿皮软靴,胸前挂着一个赤金项圈,脖子上一圈白色毛绒边,烘托的一张小脸有红似白的水灵好看。
可再好看,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身量不足,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