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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倒是万万没料到,一向争气的儿子,竟然干出这么件丑事来,这要是传出去,可怎生好?听他满嘴里说的,竟是实打实入了扣一样,若是别人还好说,至多不过先隐下来,等媳妇儿进了门,再当个妾抬进来也就是了,偏偏是姐妹,且是宛若隔着母的亲姐姐。
苏府里那点儿老一辈的腌臜事儿,虽说捂着盖着,可哪府里不知道,当初宛若她娘嫁过去,那苏澈的姨表妹便大了肚子,要不那位大姑娘能比宛若整整大三岁?
还有苏府大姑娘那位外租母,可真是没法说,各府里的女眷到一处私下里说闲话都说,这可真是家传,娘什么德行?闺女什么样儿,你说这位周姨娘所出的大姑娘,性情能好到哪儿去,不过确生了个极好的模样儿。
可生得好才是祸,若是个性子稳妥的还罢了,横竖在内宅府里,外人也瞧不见,若是跟她娘一样,可成了什么?所以说,彦宏想娶苏家那位大姑娘,是万万不能的。
柳彦宏一见他娘进来,这事便真揭开了,若说柳彦宏以前也不是多讨厌宛若,宛若和他妹妹情分好,自然和他有见面的时候,宛若也过得去,聪明机灵,可就是姿色寻常,还有一件,就是自从六年前,宫里的十一爷知道他和宛若订了亲,这些年来,没少找他的不自在。
在太学里,在宫里,在外面,只要找到个借口,便要寻他的麻烦,赵睎是皇子,还是皇上最宠的皇子,他柳彦宏即便再尊贵,也越不过皇子去,只有退让的份儿,受了这些窝囊气,偏也不能与别人说,闷在心里,久了便不由自主开始迁怒起宛若,从心里厌烦宛若。
过年前的时候,他陪着八皇子去郊外的山寺里头散心小住,正巧遇上了苏府里的老太太,也在那边礼佛吃斋,怎么说,他也算苏府里孙姑爷,理当过去磕头见礼。
磕了头,一出来就瞧见立在院里一株桃树边上的宛如,柳彦宏当时被狠狠惊艳了一下子,宛如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裳,身姿窈窕,纤腰一束,头上梳了一个别致精巧的发髻,身后垂下长长的秀发,乌压压的,鬓边插了一朵娟纱的正艳的海棠花,映着一张粉白莹润的小脸。
眉如新月,眸似秋水,琼鼻下一张红菱小嘴,微微弯起,嘴角一个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含羞一笑,真如那诗画中的绝代佳人一个样儿,把柳彦宏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大半去,他房里碧玺的姿色不俗,更兼风流灵巧,他颇为喜欢,可与这女子一比,竟是比到了天边去。
回到禅房的榻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着,琢磨着,看衣裳打扮不像个丫头,又是在苏府老太太跟前,想必也是苏家的主子,忽而就想起苏宛如原是有一个隔母的姐姐,便是那苏承安一母所出的亲姐姐,难道是她?
翌日,便使唤些银子,打听了苏家跟来的下人,果然是她,那一阵,柳彦宏整整在山寺里住了大半个月,两人背着大人见了面,宛如这方帕子就跑到了柳彦宏手上来了。
回府以后,柳彦宏是越想宛如越喜欢,正在这里终日里放不下,偏彦玲还过来质问他的不是,便烦上来,索性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成想被母亲听见,索性一咬牙,扑通跪倒在地:
“娘,儿子不娶宛若,横竖都是苏府里的姑娘,娶谁不是一样?”
陈氏真是气得直哆嗦,就不成想,看着聪明的儿子,竟是个这么被色所迷的糊涂东西,这话若是传出去……
陈氏脸一沉,摆摆手,下面的丫头婆子急忙退了出去,陈氏坐在炕边上,指着柳彦宏呵斥:
“亏了你是咱们诗书大宦家的公子,真是活打了嘴,竟做出这等丑事,你就不琢磨琢磨,谁家好端端规矩守礼的闺秀,肯和一个陌生男子牵扯在一起,还把自己随身的帕子,也送了给你,再说,你和宛若自幼定亲,她既是当姐姐的难道不知,明知道你是妹夫,还凑上来私相授受,这样不知道廉耻的闺秀,满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来,亏了还把你迷成这个样儿,尽早给我收拾了荒唐心思,这事就此打住,若是传到你父亲耳朵里,这顿板子定时跑不了的。”
柳彦宏几步膝行过去,抱住陈氏的腿:
“娘难道就不心疼儿子,儿子实在不喜欢那苏宛若,若是按娘亲说的,苏宛若和宫里的十一爷,可不也日日见面,在一处又骑马又射箭的,难道这就合乎规矩了?”
柳彦玲哼了一声道:
“哥哥胡说什么,宛若和赵睎,哦,不,十一爷,在一处骑马射箭的时候,可还有我和承安哥哥呢,再说,我们光明磊落,哪像你这样鬼鬼祟祟私相授受不说,还写这些淫词艳曲,呸,别把你们的脏水,往我们身上泼。”
“彦玲,一个姑娘家的,胡说些什么?”
陈氏瞪了她一眼:
“十一爷毕竟是皇子,即便你们平日里熟惯了,也不能直呼其名,这里没你什么事,回你房里去。”
柳彦玲撇撇嘴,刚走到门口,陈氏便又叫住她:
“你且站住,今日之事,不可让宛若知道”
柳彦玲倒是应了一声:
“这样的恶心事儿,我才不会告诉宛若呢,不管怎样,我就认宛若是我嫂子,哥哥,你若娶了别人回来,看我一顿鞭子把她抽的半死,尤其你哪个什么宛如。”
说完,气哼哼的走了。等彦玲出去,陈氏的脸色却缓了缓,伸手把彦宏拉起来,叹口气道:
“这世上哪有娘不疼儿子的,娘只要有的东西,你想要的都给你,可这娶媳妇儿,不能瞧长得好看与否,除去门当户对,品性尤其重要,那苏宛如我是见过几次的,的确生了个好摸样儿,却是庶出,庶出也不怕,偏她娘和她外祖母的名声,真真不好,这样的媳妇儿,别说你父亲不依了,老太君乃至你祖父都不会应的”
柳彦宏心里也知道这些的,愁了半响,突然眼睛一亮道:
“不如儿子先娶了宛若,待到宛若进了门,再娶宛如做侧室,效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算……”
“胡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氏打断:
“你当宛若的娘是摆设吗?还有王府里的那位老太太,今儿我的话就撂给你,想娶苏家那位大姑娘,别说正妻,便是个小妾都没门。”
☆、有心巧遇
陈氏见彦宏有些郁郁不乐,心又软了软,安抚道:
“我日常瞧着宛若为人处世,甚为大度得体,等你二人成婚,再由着你纳几房模样俊俏的妾氏也就是了,只这嫡妻好看的没大用,又不是选绣花枕头,要稳重大方,出身好,贤良淑德的方好……”
陈氏软硬兼施训诫了儿子一顿,出了凝碧轩,陈氏的脸就沉了下来,吩咐身后的婆子:
“去把跟着少爷的小厮给我找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彦宏平日里都去了何处?”
柳彦宏的小厮庆丰跟着陈嬷嬷过了垂花门,眼瞅着往太太院子里走,心里就开始嘀咕,打起一个笑脸道:
“妈妈可知太太唤了小的去有什么大事?”
陈妈妈笑了笑:
“瞧你这副担心受怕的猴崽子样儿,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到了太太跟前,问你个服侍不周之罪?”
庆丰嘿嘿笑了两声,心里却开始嘀咕,难不成是那件事让太太知道了,不能啊!说话儿就到了陈氏院里,进了屋,庆丰伶俐的跪下就磕了一个头,陈氏皱眉看着他,脸色却还算和缓:
“今日找你来不为别的,便是问问你,彦宏这些日子除了读书骑射,可去了别处?”
庆丰眼珠子转了转忙道:
“年前陪着八皇子在郊外的山寺里头住了半个月,是回过老太爷的”
陈氏点点头,盯了他一眼:
“在山寺里可遇上了什么人?”
庆丰心里咯噔一下,他是柳彦宏身边伺候的人,自然少爷和那苏家大姑娘的事儿瞒不过他去,当初也不过一面之缘,哪知道就这一面,少爷的魂儿就被勾走了,变着法子的去寻那位姑娘。
庆丰原是琢磨,便是少爷稀罕美人,可那位说起来毕竟是大姨子,怎么着,两人也要估计些脸面,便是少爷这边糊涂点,那边的姑娘虽说是庶出,也是大家闺秀,何至于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来,可谁知道这边少爷有意,那边那位大姨子也有心,两人眉来眼去,竟是一拍即合。
他也不是没劝过,可少爷毕竟是主子,他非得去会佳人,他也拦不住不是,好在那府里的老太太只住了十日便回府了,若是日子长了,真保不齐有什么不才之事。
回府了,庆丰才着实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下来,这就被太太知道了,庆丰扑通一声忙又跪下,低着头一迭声的就知道磕头认错。
陈氏脸色黑沉,手拍在炕桌上,吓的庆丰一激灵:
“还不把事情细细道来,若是有丝毫隐瞒,皮肉受苦不算,你的老子娘也要受牵连”
庆丰一听,那还瞒得住,急忙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陈氏听了,真是气的不行,可也知道庆丰固然有错,也真拦不住彦宏,可这知情不报也委实可恶,让人打了二十板子施以薄惩,交代以后若再有此事,定直接打死了事。
庆丰养了小半个月才好了,因这顿板子让他长了记性,这日陪着少爷应礼部尚书家的少爷邀请,在街上茶楼吃茶,从二楼的窗子,望见对面胭脂铺子里出来的翠柳,就急忙忙的一侧身就挡在了窗边上,就怕自家少爷瞧见了。
自家少爷是没瞧见,对面柴子敬却瞧见了,手里的折扇向下遥遥一指道:
“下面这个丫头眉眼寻常了些,可穿的衣裳却俏丽,茜红的衫儿,翠生生的裙儿,配上头上这朵正艳的海棠花,不知是那府里的丫头,倒是颇有几分颜色。”
柳彦宏好奇的瞄了一眼,可不正是苏宛如跟前的丫头翠柳吗,这丫头的姿色确平常些,倒勾的他想起了宛如那张粉面花颜,心里正想着,就见胭脂铺子里一个婆子搀着苏宛若,袅袅婷婷走了出来。
到了马车跟前,略抬头和柳彦宏对了个正着,那一脸的幽怨情愁,一身楚楚可怜的风姿,柳彦宏早就把陈氏的训诫扔到脖子后头去了,蹭一下站起来,就要下去,却被庆丰拦在身前,小声道:
“我的少爷,小的那顿板子还没好利落,您若是再和这位有牵扯,小的这条命可就没了”
对面的柴子敬,倒是认出来道:
“那是苏家的马车,车把式我是见过一两次的,这位姑娘瞧着像是苏府里的小姐,对了,我倒差点儿忘了,彦宏兄哪位没过门的夫人,便是苏府嫡出的二姑娘,我远远瞧见过几回,也不怕彦宏兄你恼了去,姿色上,比下面这位稍差了一些,影绰绰听说过苏二姑娘上头还有一位庶出的姐姐,难不成是她,倒真是个绝代佳人。”
柳彦宏拱了拱手:
“子敬兄,在下忽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办,改日请兄台吃酒赔罪,这边告辞了,”
说着,没等柴子敬反应,几步就下楼去了,庆丰跺了跺脚,跟了下去,柴子敬不禁笑了,站起来也走了出去,却没下楼,直接去了旁边的隔间,里面坐着的赫然是十一皇子赵睎。
柴子敬躬身施礼,赵睎摆摆手,柴子敬坐到一边笑道:
“十一爷真是算的准,您怎的就知道,那苏家大姑娘今日要来买胭脂水粉的?”
赵睎哼了一声:
“自然有耳报神,也不用瞒着你,是承安跟我说的”
柴子敬心里暗叹,这位苏家二姑娘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惹上十一爷这么个魔星,家里还有个苏承安那样的胳膊肘向外拐的弟弟,这两人联手,非要把苏柳两家这场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