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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药香味飘出来,刚才那位少数民族姑娘,也许正斜靠在沙发上,或站在黄|色柜台前,面无表情地望着,而她的背后,身穿奇异服装的男人或者保安,正在打牌喝茶,也许,不光是那个姑娘,一群姑娘,正无聊地照着镜子,嗑着产自深山里的瓜子和板栗打发时光。粉红沙发上斜躺着的正是那位身材婀娜的姑娘,眼睛金丝雀一样清亮。
“哎,胖哥,进来,玩一会儿。”
姑娘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啪”的一声,往我脚下的走廊上,扔来一个废弃的打火机,很响很响。也许她认为,对此刻到这里来闲逛的所有男人,都没有什么值得尊重的必要,而且,对他们也没有什么说不出口。我微微一怔,想,决不能委委琐琐,难道我比她们还胆小?笑话!我正了身子,立在门前,用画家职业的目光,大胆迎上去,我看到姑娘椭圆的脸庞,似乎也很嫩很小,眼影依然很浓,嘴唇依然涂得很亮,而被我看得不自然露出的胸脯和穿着那双白色小皮鞋的脚,以及连接着她细小脚面上的那条细长的腿,我想,那就是一个还没有发育完整的姑娘,或者女人,和刚才在走廊上给我留下的那副身影相比,她的吸引力,已经从灵动的可以入画的艺术形象,变成了那样实在具体,也许随时都可能,只要你完成某种礼仪,就可以占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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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遇(4)
我站在洗浴城门口,脚,始终没有跨进去。我想,美,还是应该和它保持一段距离才好。靠得太近,所有的美,都会消失变色,或者,如此美艳的姑娘,转眼之间就会化为一个核桃、一粒板栗、一根腊肠。这不是我这样的画家特别希望占有的生命风景。在姑娘往外扔着板栗壳和石榴皮的希望眼神和招睐目光中,我潇洒地向她们淡淡招手告别:
“晚安,小姐们,祝你们生意好!”
我没有理睬她们怎么回答。我慢慢转过身,沿河岸长廊往回走。似乎还听到她们在我背后“神经病!宝器!笑死人!”之类的哄笑声和咒骂声。妈的,难道非要一个远道而来的疲惫的旅人,跨进你们的屋子,或者弄得更加疲惫不堪地离去,才是正常人,才不是宝器,才不会笑死人么?这是什么逻辑?
唉,这样的语气,这样的风景,乌溪小镇、万年台歇马场、女儿峡风景区……都曾上演正在上演的一幕幕风景,怎么无论如何也躲不开?或者本来就躲不开、不应该躲开?易安当初和我的观察都没错?我抬起头,顺着河岸五颜六色的灯笼望去,宽阔汹涌、不紧不慢、匆匆流淌着的河面上,空阔夜幕两山之谷,两座桥头城门之间,朦胧灯影中,弯弯的泸定桥,远远的,看起来还有点优雅。当年,硝烟烈火枪林弹雨中,一支英雄部队的千军万马,还有他们的领袖和士兵,战将和英雄,男人和女兵,一个翻天覆地改写中国历史的新的政权,都曾从那条优雅而险恶的桥面上走过。我想,当初,我的《国色Ⅰ号》油画系列,画面和意境,实在不能满足而今的诗心!而我今天,还有多少多少什么什么,等待我去画出,而且,有些什么什么,可能我永远也不可能把它们完全描画出来。
生命在增长,人性在流动。这就是历史与生命、战争与人性启示给我们的全部内涵?
但是,如何流动,怎样增长?难道我们心中就不该有那么一根精神与美,冉冉上升的地平线?
一阵警笛的叫声,打破了大渡河的宁静。抬起头来,一阵尖叫声,呼喊声,在人头攒动的桥头堡一带传来。灯影迷蒙的城门前,有人呼喊:
“出人命,出人命了!”
紧接着,110警车呼啸而来,停在城门口。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拥挤的人流中,左奔右突,把街道上一个小姑娘手中的尖刀,打飞在地。他挥动拳脚,在慌乱的人群中,很快制服了手持尖刀的姑娘,又把地上那个身上被刺数刀、浑身流血的女孩扶起来。警车上跳下几个矮壮的警察,排开拥挤的人群,把那个被男人制服的姑娘、受伤的女孩和另外三两个年轻姑娘小伙子,一同带上了警车。众人惊恐地望着警车鸣笛远去,而刚才英勇制服“歹徒”的汉子,被众人围着讲述他刚才看到一幕。原来,刚才我在歌舞厅门口见到的那群妆画得很浓,年龄很小的山里来的姑娘,她们为了争夺男友互相追杀。在歌舞厅认识和晃荡的男人,算什么男友啊!姑娘和她们的所谓男友,都还是一群矮矮的还没有成熟的少男少女,说不定还是中学生。桥头堡前围着的城民,不断叹息感叹埋怨责骂,当今治安混乱,社会风气不好,现在的男孩女孩,没有一个正经模样。那两个姑娘,各自都受了伤,流了血。那个被认为抢了男友的姑娘,肚子上还挨了好几刀,生命垂危,这真能够仅仅归结为社会风气不好么?当年,在红军和民团拼命争夺的地方,在某红军战士,抱着炸药包冲进桥头堡燃烧着的烈火,和守桥的官兵同归于尽的地方,又有一群为争夺所谓爱情而流血的山里姑娘,延续演绎着一种勇敢而暴烈的生命故事。当年泸定县城城民的后代,围着观看渐渐散去,只留下马路上那一摊亮汪汪的血迹,使人觉得历史并没有走多远,或者又以另外的方式复生。我慢慢绕过血迹,在黑黝黝的桥头堡对面,看到了一块高大黑黝的石碑。石碑周围,正在撤掉的房屋砖块瓦砾,一片狼藉。凭借暗淡的街灯,看不见古老石碑的碑纹,只能看到康熙皇帝题写的古色古香的颜体大字“泸定桥”三个字,那苍劲有力的影子。我想,在康熙的目光中,在红军战士的炮弹和他们紧抱的炸药包中,在桥头官军民团燃烧的汽油烈火中,总有一种生命、一种愿望、一种信念,在奔涌湍急的河面上负载流传。那就是我们谁都能流淌出的殷殷鲜血。想着走着,昏暗零乱的街面,飘下了微雨。桥头城门前后的人们,又开始在昏黄的路灯下,有条不紊地向各自的目的地散开去。沿着马路砖块瓦砾,向前走了几米,在那片摆放着山货中药口袋和骡马车的开阔地带,两张歪斜撑开的帆布伞下面,一排盛着核桃、香蕉、石榴的竹筐摊前,两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当地人粗糙的装扮,在那里就着简陋的花生、虾米,喝着烧酒。刚才那个冲进人群中协助警察抓住斗殴姑娘的男人,也在其中。浓黑的眉头和他头上那顶藏式棕色圆盘帽,吸引了我。他们的酒,似乎已喝到了某种份儿上,一脸兴奋的样子,望着前面微雨中的泸定桥。我好奇地走上前去,和他们攀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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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遇(5)
“兄弟,”我说,“喝酒啊,悠闲着呐!”
“雨中作乐嘛,怎么样?朋友,来一口?”
浓眉汉子站起来,敏捷的身子一阵忙乱,给我端出招待贵客的藤椅,在布伞下坐下来。虽然,我也许属于采风间隙的无聊,或想通过与人交流攀谈,获得我想捕捉的东西,毕竟在这样的环境气氛中和陌生摊贩喝酒,不太雅观。当然,为了和他们套个近乎,通过玩笑式地讨价还价,买了他们簸箕里的几个石榴,分给他们品尝,他们坚决推辞不肯。似乎很乐意为我提供其他服务。抽烟喝酒,雨中闲聊。我赞扬浓眉汉子刚才桥头大门前“制服歹徒平息骚乱”表现出来的勇敢。他说,小意思,小意思,我们都是当兵出身。原来,他们已在这里经商大半年。他们是这一带的义务治安维护员,不管这里出什么事,他们都得出手去管。他们都不是本地市民,要是评选勇斗歹徒的荣誉市民什么的,最恰当不过。不过谁也没有授予他们什么,他们认为,只要城管工商税务什么的对他们高抬贵手,就已经很不错了。说到当兵,我突然感到和他们有点亲近,同时,浓眉汉子喝了酒,剑眉已经展开。亮亮的那对豹子眼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刚劲的瘦脸庞,我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告诉他们我也是当兵的,浓眉汉子握了我的手大呼,战友战友,你在哪个部队?我胡乱告诉他我的部队和职业,他亮着微红的眼睛猜测着,我看你真不像当兵的,瞧你那模样,照相机摄相机吊在胸前,也许是画家,也许是作家,也许是记者,是到这一带来了解采风……说完,他的目光渐渐淡下去,而另一个蓬头汉子,目光里充满野性,警觉地瞥了我一眼。他们不再说话,我不得不告诉他们,我是画家,军旅文化艺术创造者。哦哦,既然这样,蓬头汉子也不再对我警觉。他告诉我,他们是战友,他在国境线上某边防连队,我在某某兵站开车。前年转业回乡,大概是阿坝、小金那一带雪山草地,他说,好啊!如果你愿意沿着红军走过的道路写生采风,前面那段路,我给你当导游,吃住没有问题。我问他俩什么关系,怎么沦落——我没有把这个词说出口,沦落到这里贩卖山货中药水果的地步?也许,因为喝了酒,蓬头汉子满嘴酒气凑向我,有点神秘地对我说,哥,我把你看成自己部队,娘家人,不瞒你说,我开车,雪山草地,高原深处,犯了事呗,也就是出了交通事故,跑到外面来和我战友同志哥,一边做生意,一边躲避警察的追捕。唉,我想,怎么遇到这两个当兵的战友?难道你们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即使不是军人,也该做良民啊!也许,我并不了解他们肩负着各自怎样的生活重负。我问他们过去在哪个部队,他们扯着眉头,一会儿说是侦察部队,一会儿又说是在雪域高原。
“你是不是在大西北边防线某某哨卡上的……”
我问。
浓眉汉子转过身,快活敏捷的豹子眼珠,似乎要蹦出来,惊叫道:
“哎呀,你不就是曾到过我们某某哨卡,采风写生办画展的画家?”
我竟一时语塞。脑海里立即翻腾出当年我和佳苇一起,到大西北边防线上采风写生的那个叫做某某湾的哨所,见到那似乎已经当了连长的军人。
“你是刚强?”
我们两双眼睛对望着。
“你是画家,柳偃子?”
哎呀,怎么在这里见到你?你不是得了严重的高原病吗?你不是安了心脏起搏器么?你不是当初佳苇爱着的那个男朋友吗?你不是乌溪小镇郎天裁镇长的儿子么?佳苇不是回到你们的那个哨所给你治病么?不是说你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么?你不是曾经作为英雄模范,在某某部队和地方作报告,宣讲先进事迹么?还有,我已经有好几年不知道佳苇的消息了。佳苇,那个库阪兵站的卫生兵,现在到哪里去了?你们结婚了么?还有联系么?过去的英雄连长,模范军人,你,转业了么?复员了么?你怎么当兵当成了这个样子?
奇遇(6)
浓眉汉子的脸庞突然变得很红很红,然后,细雨中,揭开头上的棕色圆盘布帽,露出一蛋亮亮的光头,对着油布伞背后细雨蒙蒙的天空,大叫了一声。
“高原病,起搏器,哦,见他妈的鬼!一回到内地,全好了。可我现在患的病,另一种病,不轻啊,哥!”
“病,什么病?”我急切地问。
“嗨!一言难尽!偃子哥,走,我们河边喝酒去!”
望着他光头下面的红脸膛,他不断弯下腰来收拾面前山货忙碌的身影,我觉得我实在是很想和他好好喝顿酒。旁边那个蓬头胖小伙子正着细眼和我交涉,我们过去是战友,现在军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