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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提着宝剑,剑尖上还在往下滴血,就这么一路走过来。
这个人每走三步,剑尖上就会地下一滴血,所以这个人走过的地方,就有一条血线,自然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儿。
如果说一个人提着宝剑走过来,苗若山还能够挺住的话,但是让他挺不住的一幕很快就出现了。
因为这个人的身后,又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手中握住剪刀,一个手中拧着一柄软剑。
握着剪刀的就算了,那柄软剑的剑尖竟然也滴着血,同样留下一条血线。
“丹书铁券,已经不存在了。即便有丹书铁券,照样保不住你的狗头。苗家寨苗府一共十九人该死,其中护院武师十二人,苗府的各级主人七人,现在就剩你了。”
拧着软剑的是一位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小妇人,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嫁衣。本来长得很好看的一张脸,现在扭曲的骇人。
尤其是一双凤目,似乎要冒出火来,盯着瘫软在地上的苗若山,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说出了上面那几句话。
“苗府从今天开始,就不存在了。”握着剪刀的是一位小姑娘,身上同样穿着大红的嫁衣:“数十年来,苗府就是一座魔窟,早就应该屠灭杀尽。至于你这个畜生,如果让你活着,那才是对老天爷的不恭敬。”
当苗家寨升起一股浓烟的时候,山外已经出现了一溜四辆马车。
说来奇怪,赶车竟然都是女人,年轻的女人。
唯一的一个男人却骑在马背上,走在车队的东侧。
“公子,多谢你救我们,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名字其实没什么要紧,如果你们觉得叫起来方便的话,那就叫我八郎吧。”
“公子,你说我家相公还活着,是真的吗?”
“呵呵,当然是真的。他现在给我家的小孩子当先生呢,怎么好骗你们。”
一直都是苗三冠的老婆出面说话,没想到苗三冠的妹妹突然惊呼一声:“啊?真没想到,公子都有小孩子了,我还以为公子没有成家呢!”
苗三冠的老婆赶紧拦住:“妹妹千万不可乱说,公子人中之龙,多少好闺女都由得他挑啊,有小孩才正常。”
熊储只好解释一番:“两位会错意了,我一个人四处漂泊,连安身立命之处都还没有找到,怎么可能成家啊?说来真是惭愧。”
〃啊?公子真利害,还没成家就有小孩子了!〃
熊储被苗三冠老婆望文生意的解释,彻底弄得哭笑不得。
这位小嫂子虽然说话望文生意,但是一手剑法竟然和莫九娘不分上下,一个人就杀掉了四名武师。
后来经过这位小嫂子解释,熊储才彻底清楚原委。
原来,苗若山虚报苗三冠身亡的假信逼死了婆婆,又让手下的人首先控制了到山沟洗衣服的苗三冠的妹妹苗若兰,然后逼迫小嫂子就犯。
后来换上嫁衣拜堂的时候,小嫂子才突然拔出自己的软剑,首先制住了苗若山的老娘和儿子,然后才用计和苗若山周旋,最后挟持苗若山的家人拖延时间。
按照这个小嫂子的本事,抬脚就可以走人。可是有小姑子拖累,她只能见机行事。
昨天晚上,熊储潜入苗府以后,为了弄清楚基本情形,抓了一个下人询问,才知道小嫂子占领了苗府的要害部位。
有了姑嫂两个人作证,对于苗府内的人员情况自然一清二楚。
除了该杀的人以外,其他的人都放了。除了银票和金砖、金元宝以外,所有的现银和粮食,全部散给了苗家寨的老百姓。至于地契、卖身契,自然全部付之一炬。
唯有四个十来岁的丫头都是从外面买来的,根本没有地方去,所以这一次和十几个箱子一并带走。
“前年大水,我的朋友收留了三百多被卖出去吃掉的小孩子,他们不就是我的小孩子吗?”
熊储神情黯然:“可惜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没有办法养活更多的人。苗三冠因为你们姑嫂被抢,加上母亲亡故,所以痛不欲生,要寻短见。我才给他找件事做,去给那些孩子当先生。”
小嫂子听到这里,可能触及了自身的隐痛,随即停止马车,跳下来就给熊储磕头:“现如今虎狼当道,没想到还有公子这样大仁大义之人。只要公子不嫌弃,愚夫妇今后做牛做马,也要把那些可怜的孩子抚养成人。”
好不容易把苗三冠的老婆安定了,谁知道苗三冠的妹妹突然冒出一句话,吓得熊储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去:“公子,没想到像你这样万贯家财的财主,也有这么好的良心,看来天下还是有好人。”
熊储起紧摆手:“我半文钱都没有,哪里是什么财主,姑娘真会说笑。”
“你当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吗?我们家三口人都差点活不下去,你养活三百多人,那得多少钱啊?如果不是万贯家财,谁信呀?”
“其实,其实,”熊储蹩了半天,好歹没把自己是杀手,钱财都是抢来的真相合盘托出:“其实我都是找别人借钱养活他们。”
“我才不相信呢。”苗若兰恨恨的骂道:“就拿苗若山那个畜生来说,我们家四年前借了二十两银子给哥哥进京赶考,结果一年后就要还四十八两。你借钱养活三百多人,还借钱,你还得起吗?”
熊储微微一笑:“其实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好人,我找他们借钱,他们从来不要我还。比如说苗若山,我估计他也不会要我还钱了。”
0094、谁是刺客
能看见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可见。
可以预知的问题不叫危险,叫麻烦。
明知道实际存在,但无法事先知晓的麻烦叫危险。
比危险更麻烦的,是明知麻烦就在眼前,却不知道这个麻烦什么时候真的变成麻烦。
对于杀手来说,最大的威胁并不是眼睛已经看见的剑。
杀手感觉最不舒服的时候,就是明知头顶上有一柄剑,却一直没有落下来。
熊储是个杀手,更知道自己麻烦缠身。
但是直到现在,真正的麻烦却始终没有出现。
当看到吴圣昊交出来的黄色纸条的时候,熊储就知道自己最近有大麻烦了。
从苗家寨出来,熊储自己一个大男人坐在马背上悠哉遥哉,并没有亲自赶车。
而是让张如莲、苗翠云带着四个小丫鬟笨手笨脚赶车,熊储就是准备处理麻烦。
这一路上故意放慢了速度,随时准备迎接麻烦到来,最后也没有看见麻烦。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万福楼出现在视线中。
能看见万福楼酒旗的时候,熊储就感到今晚的风比往时寒冷得多。
本来这次没有准备在万福楼落脚,但是有了四辆马车,还有一个女人和五个小姑娘,这是眼见的麻烦。
熊储只能选择在万福楼停留,毕竟要把这些人送回问月山庄,这是一段艰难的历程。
选择在万福楼停留的一瞬间,熊储就觉得这个决定可能有些欠妥。
欠妥的顾虑,并不是因为苗家寨的事情,而是因为心中的一种颤慄。。
当一个杀手的心猛地收紧,眉头也皱起来的时候,就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已经变成了麻烦。
熊储皱眉头的原因,是因为万福楼门口有两匹马。
这两匹马熊储认识,它们的主人就是文杰和香奈儿。
熊储其实不是为马匹皱眉,而是那个牵着马匹的人。
九道山庄的蒲昌年潜伏万福楼,原来就是干这个活计。
看到这个牵马的陌生人,熊储突然想起了无尘子。
想到无尘子的一瞬间,他那天对莫九娘所说的几句话,又出现在脑子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熊储刚想到莫九娘,莫九娘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我就知道兄弟肯定要回来,所以每天都专门留了桌子,你看我这不就猜对了吗?”
莫九娘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还有在熊储面前一副老大姐的派头。
“年纪轻轻的就喜欢到处野,一出去就是三四天,也不管别人为你担心。这又从哪里给我弄回来六个小妹妹,看来兄弟的本事还真不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老板娘这里有人管酒管饭,我当然要回来。”熊储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新来的陌生的马倌儿:“马车收拾好,车上的东西搬到房里去,同时给这六位姑娘把饭食也送到房里去。”
虽然做好了足够多的思想准备,但是熊储跟随莫九娘走进大厅的时候,心里的不安情绪又增加了一百倍。。
文杰和香奈儿占了一桌,刚好就在进大门的左手边。
文杰双手抱着一个起码有五斤的酒坛,正在往自己嘴巴里灌酒。对于熊储进来,仿佛没有看见一样。
“兄弟先走,为什么晚到?”香奈儿却已经站起身来:“是不是就和我们在一起,你看他没有人陪,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无趣。”
熊储微笑着摇摇头:“不了,你看我身后还有别人,你们这一桌是坐不下的。”
莫九娘摆摆手:“兄弟跟我来,留给你的桌子在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刚好是大堂的正中间。
大门左边是文杰和香奈儿,右边的一桌上面坐着一个人,刚好背对着外面。
从背影和衣着来看,这是一个女人。
从身材来看,这个女人的年龄应该不大不小。
熊储心里所判断的不大不小,就是参照莫九娘和香奈儿来说的。
潜龙必杀令,里面所提到的司禄星,吴圣昊说是自己认识的人。
熊储没来由的又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文杰,因为在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嫌疑最大的,就是这两口子。
可是下一个瞬间,熊储才真正吃惊起来。
因为他已经被莫九娘带到了留给自己的桌子旁边。
来到桌子旁边的一瞬间,熊储的眼睛猛地收缩起来。
大堂北面说书先生的位置上,竟然已经坐了一个人,一个熊储认识的人。
汉函谷关,望乡城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右手边通往厨房,左手边的桌子上,竟然坐着那个被自己削断了独脚铜人槊的假和尚。
熊储原以为自己没有认识多少人,没想到一进入大堂,竟然同时见到这么多熟人。
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全部熟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的实在是太离谱了。
大堂的东北区域,才是人数最多的地方,里面刚好有一桌坐着两个人。
这是两个熊储都认识的人。
四天前的那个晚上,刚刚认识的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
被自己削断了铁手和左手刀,然后被吓退的那个家伙,锦衣卫北镇抚司副指挥使陈鸿泰。。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只是没有到时候。
熊储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会碰到铁手陈鸿泰。
陈鸿泰的左手刀可能还没有找到替代品,所以他左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口连鞘大刀。
看见熊储撩袍坐下,而且正对着自己的这个方向,陈鸿泰太阳穴已经青筋直冒。
现在熊储已经基本明白了,为什么今天的大堂里面没有人说话,没有了平日里喧闹的声音。
有了锦衣卫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坐在大堂里面,能够保持镇定继续吃喝,那就已经是胆量超人之辈。
所谓胆量超人,也就是没有牵挂,悍不畏死之徒。
因此熊储已经决定不看其他人了,能够坐在大堂里面的人,都不是甚么良善之辈。
张如莲和苗若兰已经被带到楼上的房间去了,毕竟大堂里面还是乌烟瘴气。
乌烟瘴气还好说,关键是每个人脸上都好像别人欠了一万两银子,三百年没还了。
在函谷关望乡城嘴巴非常利索的说书人,今天非常突兀的出现在万福楼,竟然没有说书,而是在不停的喝闷酒。
被熊储削断了独脚铜人槊的假和尚,脸上更是一片悲苦,喝一杯酒就叹息一声:唉——
陈鸿泰每喝一杯酒,就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然后也不吃菜,而是斜着眼睛盯着熊储,仿佛熊储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