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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混乱,没有人开口,门外的喧闹像是另一个世界。
「……我先走了。」
「等、等一下!」
欧阳晋拾起翻落地上的帐单,拿过外套正要站起,惊醒过来的席烨一把抓住欧阳晋的领後,让他重心不稳的跌坐回地上。
「你……」欧阳晋吃痛又勒到脖子,一时半刻不知道要说什麽。
「我想听你弹钢琴。」
出乎意料的要求和反应,欧阳晋微微睁大了眼睛看著席烨纯然认真的表情。
「……现在?」
「现在。」
「我住的地方没有钢琴。」老家有,但那里,是欧阳晋不会轻易回去的地方。这点席烨也知道,他的公寓里从来就没有钢琴。
「我知道。」
席烨的眼神毫不动摇,欧阳晋不再说什麽,捡起席烨被揉成一团的外套抖了抖,递给了他。
包厢外是一如所料的欢腾热闹。结帐,出了店门,街灯在夜晚的都市里透过水气散放著比平常要柔和的光明。
席烨照著来时的路移动著,欧阳晋并肩跟在旁边,两个人都很安静,但气氛已不复先前的尴尬,有些怀念的轻松,却又有点微妙的不同。
言语已然多馀。
随著席烨回到熟悉的路口,眼前的人想了一下,走进了一个非常陌生的转角,狭小的街弄,建筑物的年龄也渐趋老旧,不高的公寓、铁皮的加盖,每一道有窗的墙边都盈满了绿意。
……是教堂。
又走过一个转角,小巷的尽头,尖顶的十字架,小小的天主堂带著看似久远的年岁,等著为叩门的人开门。
「这是……」欧阳晋跟著席烨走到门前,不由叹了口气,「晚了,门已经关上了。」
「这个时间,没问题的,关了也一定没锁。」嘴里说著,席烨却伸手敲响了门「门会打开的。」
「……借钢琴不一定要来这里。」
席烨看向欧阳晋的眼里,有些生气。
「为什麽不相信门会开?」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遵循著法则,戒律未必会被执行,但是欧阳晋没有说。
「因为我不相信。」他从不相信会有人为他开门,所以他不会去敲门。
其实也不敢。
语没间,门被拉开,轻轻的出现了一个金发高瘦的身影,在看到欧阳晋的时候呆了一下,欧阳晋也是一样。
「亚瑟?!」
眼前的神父在听到欧阳晋带著怀疑且惊喜的声音後,转头看了看席烨,然後笑开了的看向欧阳晋。
「是的,是我,亚瑟。你是欧阳晋吗,好久不见。」话语已是堪称标准的中文。
「好久不见。你的中文说的更好了,你怎麽会在这里?」
「谢谢你的夸奖,我很高兴。可是,」金发的神父微微偏了下头「这里不是适合叙旧的地方,要去我的房间吗?我可以泡茶,然後慢慢讲。」
「我们只是来借钢琴的,不用这麽麻烦。」
「没关系的,不会麻烦。倒是,席烨,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该怎麽来拜访我,你这样会吓到其他神父的。」亚瑟笑笑的拉开半扇门,示意两人进来。
席烨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是想,这时候你可能还在前面,这里离钢琴比较近。」
亚瑟笑的很温和,像是早就知道席烨会这麽说,没有介意的意思。欧阳晋看著走进教堂的两人,心中暗叹,便跟著走了进去。
「席烨,你知道亚瑟在这里?」
「嗯,某天,突然发现的。」
突然发现的?欧阳晋转头看向亚瑟,发现那个领在前面的背影一直在笑。
「……亚瑟……」
「欸……嗯,神父,也是有欢笑的权利。我亲爱的朋友,请不要介意……那个,这一台是钢琴,那边那一台是风琴,还好讲台附近的灯还没关。」亚瑟指著眼前这一台还有面对讲台右手边那台,一边收拾起残留在讲台上的东西。
日暮东风(16)
「亚瑟,这些是……?」
两人都对天主教一类的事情不清楚,但粗略的东西还是知道的……被使用过的托盘,残留红葡萄酒的器物,被拜领过的圣体。
「下午有场望弥萨,才结束没多久你们就来了。」亚瑟望著脸上写满歉意和惊讶的席烨与欧阳晋,忽觉有种可爱的感觉,却又想到笑出来实在不好。
「你主持的?!」呜哇……看不出来……
「你晋铎了?什麽时候?」
亚瑟修长的手推开木门按下门边的开关,日光灯老化的白光在室内亮起。
「你们离开的那年……嗯,就是这里,你们先进去坐一下,我去跟其他人招呼一声,然後收拾好这些就回来。」
坐在房间里的小圆桌旁,亚瑟微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欧阳晋转头问起席烨。
「你什麽时候知道亚瑟在这里的?」
「我想想……快一年前了吧,在路上边走边想事情的时候,是亚瑟叫住我的,不然我还没发现,然後才知道他被调派来这附近的教会。」席烨支著头,打量著亚瑟朴素而且整洁的房间。
「怎麽从没听你提起过?」欧阳晋有些惊讶,如果席烨是一年前发现亚瑟,那麽,可能亚瑟已经来很久了,在他们回台湾没多久就被派来。
「欸?我没说吗?」
「没有,我是今天才知道。」
沉默了一下,席烨想起开门时欧阳晋惊讶的表情,才明白自己真的又糊里糊涂的忘记了。
「反正你现在知道了。」
……赖皮加敷衍……
欧阳晋习惯性的想再说几句,但在看到席烨的目光後,却又下意识的把头撇开。
然後一只手跨过桌面扯起了他的袖子。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不知道什麽时候又趴在桌上的席烨,小心翼翼的问著。
「什麽事?」
「你刚刚……为什麽那麽激动?」
「我没有。」
「……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小明跟浩浩也过了多年了啊……为什麽就欧阳你看起来特别苦恼的样子?」
喃喃的抱怨,席烨本来只是单纯的想知道,眼里看著欧阳晋轻轻的松开他抓著袖子的手,碰触间传来的温度他想起了方才的吻。
脸颊发烫。
他不知道现在沉默的握著他手的男人会不会注意到他脸红,只知道欧阳或许又走进死胡同了吧……真是个对人性悲观的人,怎麽这麽久都没进步呢……?我看浩浩明明很努力的呀。
「……欧阳晋。」
「嗯。」
「……刚刚那个是我的初吻欸……」
「你……」你是笨蛋吗?
欧阳晋的表情有无奈性的愕然,而席烨只是面无表情的给对方一个白眼。
「我知道你现在想说我是个笨蛋,可是想来想去先说出口的还是这个……」
「一般人不会这样。」
「我又不是一般人,」席烨停顿了一下,语气间有些不服气。靠在桌上的手肘似乎是觉得累了,但又不想换手。「如果当相处这麽久还是一般人也太惨了……而且,」
席烨终於还是决定趴在桌子上。
「浩浩总说我很天兵。」
「……那不是在夸奖你。」
「我知道啦,你不要又叹气了,可是,总之这样的我也不能算是一般人……吧?」
「或许吧,我不知道。」
一张桌子的两端坐著两个人,对席烨而言那就像是欧阳晋逃避他的距离,对方的目光从路上到现在就一直没有正眼对上。
「欧阳,你知道责任跟责任感两者之间有什麽不同吗?」
沉默了一下,欧阳晋听到席烨的问题有一种惊吓的感觉,他觉得今晚一直被席烨的发言吓到。
「……字数不同?」
「被迫和自愿。」
……被迫和自愿……欧阳晋觉得自己好像了解席烨想表达什麽,又好像什麽重点都散在雾里,连自己都看不见。
「欧阳,我是你的责任吗?」
「……是,也不是……」
虽然一个问题可以有千百种答案和解释,但那一瞬间欧阳晋想到却只有两个字。
习惯。
是的,习惯,或许真是太习惯了,於是那习惯就变成久积的尘垢,覆盖了事物原本的面貌,塞填了原本细致美丽的部份。
所以就看不到了。过的太久,连同旁边的人,大家都忘了看不到了的这件事。
「为什麽?」
「关於为什麽,可以麻烦你们尽可能的不要在这里讨论吗?让身为神父的我听到,会很为难。」亚瑟带著苦笑的一手捧著托盘,一手把门关了个结实。
亚瑟的笑容让两人都感到尴尬,意识到界线的所在,左右房间不是神父就是教士,如此不小心所造成的後果,可远远不是亚瑟所说的为难而已。
「抱歉,亚瑟……」
「没关系,下次注意点就好了,席烨。」亚瑟在席烨为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茶具和餐盘在桌面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话说回来,席烨你终於知道了啊……」
「……亚瑟以前就知道了吗?」席烨坐正身体接过亚瑟递来的红茶,一边累积验证著自己究竟有多迟钝的事实。
「我是神的牧者,而你们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带著让两人放松的笑容入座,亚瑟笑笑的接著说道「……更重要的是,欧阳所做的远超过对待一个朋友所能做到的。」亚瑟轻啜一口试试温度,然後在席烨的自责尴尬间又补上了一句。「而你,席烨,你对欧阳的信赖也超过了一个对待朋友的所能做到的坚定,虽然你看起来好像只要是朋友就一律信任到底,但欧阳对你终究还是特别的。」
席烨说不出话,欧阳晋彷佛品茶般的喝著红茶沉默著,一瞬间又回复到了最初的安静,只剩下了细碎的动静声,唯一平静的神父却想起了两人最初了来意。
「……借钢琴的话,想弹什麽?我很久没听过欧阳的钢琴了。」
放下喝完的空茶杯,欧阳看著自己的手,眼神遥远「我也很久没弹了,很久很久,只有搜集乐谱的习惯还留著……至於弹什麽,还不知道,也没想到。」
「……就那一首吧,」席烨放下茶杯,啃起饼乾「认识亚瑟那年,在平安夜演奏的那首合唱曲圣哉玛丽亚,我记得那首就算没有合唱的部份也很好听。」
……夜晚的圣哉玛丽亚……欧阳晋在离开亚瑟的房间、坐在钢琴前,手指敲出回忆中的圣哉玛丽亚时,都一直有种非现实的感觉。他真的很久不曾碰触琴键,而且其实他并不怎麽喜欢圣歌。华丽沉静的圣哉玛丽亚很美也很长,适合夜晚,但欧阳晋从以前就觉得自己深沉虚假琴音不适合这种曲子,更别提自己弹奏的玛利亚。
可是席烨喜欢,当时的他是微红著脸说这听起来温柔的感觉很美,说这样很有『欧阳晋的味道』。而亚瑟也觉得这种细致的感觉很适合。
他一直不明白。
欧阳晋的脑海里随著每一个小节的进度复习著许许多多的回忆、想著许多事,渐渐的脑子里却只剩下自己弹奏出的圣哉玛丽亚和下一个小节的谱,连困惑都淡淡的忘却。
直到最後一个音的结束以及零碎的掌声响起,抬起头的欧阳晋才发现聆听的人数变了,赞叹真诚的脸以及掌声回盪在空旷的座位间,拉回了现实感,对於承受他人的夸奖,席烨一如往昔的比他还要来得高兴。
即使知道了,席烨还是席烨,在苦恼後依旧坚持著不变的信任,会为他高兴,也会为他难过。在看似无俚头的行为里,有著拙於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