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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卿看著他从检票口进去,那个背影令他一生难忘,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为他送行,看著他就这麽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了。他一直矗立在检票口处,像棵松树般巍然不动,目光直直的盯著那个入口,久久不能离去。直到下一班次的人过来排队检票的时候,他才赫然回神:他已经走了。
在之後沈如晤不在的一年半,苏卿每每感到压抑苦闷的时候,仅仅凭著他那句类似於承诺的话撑了过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让自己等他,他迟早是会回来的。
☆、第二十一章
再一次见到被秦薪甩掉的那个男生,是在苏卿回宿舍那天。刚开始看他的脸还没想起来,後来听他的声音才回想起来。
苏卿送走沈如晤後第二天晚上才回的学校。一进宿舍,就看到李欧抱著电话和女朋友调情。没见到王一涵,他因为学生会的事情常常不在宿舍。而秦薪则躺在床上,闷在被子里,头朝著墙面,只露出一个後脑勺。
那时乔峤正站在凳子上,趴在秦薪的床栏。他手上拿了杯水和药片,对秦薪发脾气:“你神经病啊,生病了不吃药能自己好麽?你快点起来把药给我吃了,天天当老妈子伺候你我容易吗?”
乔峤看到苏卿回来,才从凳子上下来,把杯子和药片往桌子上一放,拉著苏卿说:“苏卿是吧?秦薪一直跟我说你呢,他那人就是容易犯浑,做了什麽出格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
苏卿看著他亮亮的眼睛,感觉像只小松鼠一样,心下想著看来秦薪把事情都跟他说了,接著点了点头说好。
乔峤见他点头,又狡黠的一笑,把杯子和药片硬塞到苏卿手里,从背後推推他,“那你帮我去喂药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苏卿几经犹豫,还是站到凳子上去喊他,“秦薪,你先把药吃了吧。”
秦薪身子动了动,转过身来,眼睛里微微的有些红血丝,他看著苏卿,也不说话,拿过杯子和药片一饮而下。
“我说你们俩到底怎麽回事?就你不在这几天秦薪跟死过去似的。”李欧突然插了一句进来。
“没事,只是有点误会,都好了。”苏卿说著,望了秦薪一眼,又小声跟他说:“你不该那样对他的。”
秦薪嗯了一声又躺了回去。他心里很清楚,苏卿这句话是什麽意思。他设想过很多遍,要是乔峤离开他,自己会不会难过,但都没结果。因为乔峤一直在他身边从没离开过,即使他伤害他,抛下他不管,他也从没走远,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永远会在第一时间冲回来。
他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秦薪,你真浑。
寒假里,苏卿是住在林生那边的。苏秋结婚後想了很多,还是决定搬到林生那边住,心里又放不下苏卿,就在那边空了个房间给苏卿。原来那套房子也没急著卖掉,说等苏卿结婚的时候再卖掉也不迟。
那时林夏九个多月,会咿咿呀呀的说些含糊不清的话,一家人都疼爱的不得了。这个小家夥,每晚夜里哭闹的时候,只有苏卿给她讲故事才会安静下来。苏秋常说,夏儿这麽喜欢小卿,要不等她长大了给小卿作媳妇。林生也没去反驳她,甚至会笑著说这是个好办法。
苏卿说,“等她长大,我都成老头子了,到时候她都看不上眼了。”
於是一家人都笑了。
苏卿念完故事看著婴儿床中闭眼睡觉的林夏,小小的眼睛鼻子,小小的手,皮肤白净微微有点透明,觉得很美好。要是自己是女人,就可以给沈如晤生个孩子,想象当中应该会跟他长得很像,把缩小版的沈如晤抱在怀里,跟他说,这是我们的孩子,那该是多幸福呢?
他常常这样想,常常会感到自己很可笑。人生若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那也将无法再称其为人生。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他就常常看到秦薪与乔峤在一起。苏卿便偷偷问秦薪,“你们在一起了吗?”
秦薪沈默半响,才说了两个字:大概。一时之间,苏卿想到乔峤就会觉得很苦。
日子过的正悠闲,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天下午上完课,苏卿回宿舍见到苏秋和林生正等著自己,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特别是苏秋,整张脸惨白惨白的。
苏卿预感到有些不好的事情,接著苏秋就说,“小卿,你妈妈想见你一面。”
妈妈。这个词对苏卿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自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妈妈,对他来说,苏秋就是他的妈妈,而现在,苏秋说他妈妈要见他,顿时脑袋里一团乱麻。
他请了假和苏秋回家。整理东西的时候秦薪问他怎麽了,苏卿摇摇头不知道该怎麽说。
“你别又是躲我。”他眉头蹙著,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苏卿觉得好笑,说,“这麽久我又干嘛躲你,只是……家里出了点事,我要回去一趟。”
秦薪这才放下心来,送他出门。
苏卿从来没想过在有生之年会见到自己的母亲。他脑海中一直没有这个概念,对生母的印象与其说是淡薄,倒不如说是完全没有。所以当苏秋跟他说母亲要见他时,他犹豫了。
苏秋看他内心动摇的厉害,叹了口气,又说,“你妈妈她不太好,你去看看她吧。”
其实苏秋心里也不是滋味,说不上来是种什麽感受,但那毕竟是苏卿的亲生母亲,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剥夺他们相认的权利。
苏卿听了苏秋的话,答应下来。
见到叶繁的时候,是在Z市的中心医院。她在半年前得了病,忽然想起自己那从未蒙面的孩子,就叫一直照顾自己的护工周依依帮忙去寻他,花了半年的时间找到了苏卿得知他现在住在Z市就转了院过来。
医院的味道不好闻。苏卿和苏秋找到了周依依说的那个病房,站在门口,苏秋说对苏卿说,“你进去吧,等会打我电话我来接你。”
苏卿点头,迟疑了一下推开了门。房内很安静,叶繁正坐在轮椅上对著窗外若有所思。她身上穿著一件米色的羊绒衫,腿上盖著毛呢毯子,长发中夹著几线银丝在脑後盘成一个髻。听见了开门声,她便微微侧过头,额头眼角都有明显的皱纹,但却不显得苍老。
叶繁看到苏卿站著,淡淡一笑道:“你都长这麽大了。”
苏卿无言以对,始终喊不出妈妈这两个字。
她见苏卿不说话,叹息一声,说,“我知道你恼我恨我……”
“我没恼你也没恨你,这些年秋秋把我照顾的很好,我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应对现在的情况……”苏卿说完,手心里便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叶繁怔愣了一下,问:“秋秋?是领养你的那个人?”
苏卿点点头,棕色的眼眸纯净澄澈,他说:“她是我的妈妈。”
苏秋站在门外把这些话听得明白,回家抱著林生哭了好久好久,一边哽咽一边说:我这辈子真是值了……就为了苏卿那句话,她觉得,这一路走过来一点遗憾都没有。
☆、第二十二章
叶繁听他这麽说,苦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便更深了。
她说:“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苏卿走过去,搬了张凳子坐在她对面。
沈默半晌,她抬手想要去摸摸苏卿的脸。苏卿看她抬的很缓很慢,有点吃力的样子,连嘴角都有些轻微抽搐,於是伸出双手把她的手握在手里。
她手很冰凉,也很小,因为肌肉萎缩的缘故,手指关节显得特别明显,握在手里都有种硌人的感觉。苏卿吃惊的抬头看她,她便说:“半年前还好,现在有点严重了。”
大概是血缘的关系,苏卿心里抽痛了一下,手中暗暗用力握的更紧了些。
叶繁笑了,“你成长成这麽温柔的孩子真是太好了,这辈子我唯一亏欠的就是你和你父亲。”她叹了口气又说,“我一生,苦难多快活少,造了不少孽。现在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当是了却我最後的心愿,我想你陪我走完这剩下的日子。”
除了点头,苏卿不知道再能做些什麽。之後叶繁又说了会话,接著周依依就进来了,把她抱回了病床上。叶繁生病之後体重锐减,到现在只剩八十多斤,很容易就能被抱起。苏卿看见在那条毛呢毯子之下的双腿,比手上的肌肉萎缩的还严重,就像是两截枯枝,毫无生气的耷拉著。
听她说,刚开始还没什麽,只是走路时时常会摔跤,手脚发麻,还以为是太疲累的。後来四肢渐渐使不上力气,吃饭连筷子都拿不稳,到医院里检查,才知道,原来是肌萎缩侧索硬化。
医生问说要跟她家人说一下情况,当时叶繁的丈夫死了,父母也早就过世了。她是靠著丈夫留下的那笔遗产度日的,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她就跟医生说了,医生模棱两可的解释了几句,她心里就明白了,说,“你直接告诉我,到底还有没有得治?”
医生为难了一阵,说:“只要你好好接受治疗,还可以活很久。”
还可以活很久。那就代表这病是治不好了。叶繁想过,自己偏偏命数不好,得了这个毛病,後来又想,可能是自己造的孽因果报应,於是就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抛弃的儿子。
大二那年,苏卿过得很忙碌。他每周都会去医院看望叶繁,和周依依一起照顾她。叶繁见到他就淡淡的笑,要他坐在一边陪自己说话。其实苏卿也就是听著她说,说些以前的事。她说的很凌乱,想起什麽就说些什麽,苏卿把那些零碎的片段捡起来放在脑海中,渐渐也拼能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有一次苏卿给她擦身体,那时她的体重只剩下七十斤了,身上的骨骼关节显得特别突兀,像是嶙峋的山峰般,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她背著苏卿身子微微颤抖著。苏卿正想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接著她就开始剧烈的痉挛起来,周依依使劲压住她,让苏卿去叫医生。医生和护士都忙了好一通,她才镇静下来,轻轻睡去。医生说拍拍苏卿的肩膀说,情况不太好。
後来是真的很不好。叶繁渐渐的无法说话,吃东西只能依靠导管喂一些流质食物,唯一能让人感到她还有生命的,是那双转动的浑浊的眼珠。她看到苏卿,仍会淡淡的笑,只是她面部僵硬了让人无法察觉她是在笑著。
苏秋和林生常来看他和叶繁,每次苏秋总会摸著他的头叹道:“你又瘦了。”苏卿就摇摇头,沈默的看著病床上的叶繁。
除了苏秋林生,秦薪也偶尔会来,来的时候还会买一大推零食和杂志,让乔峤抱在手里。他说:“你别太累了,我给你带好吃的。”然後把零食和杂志从乔峤怀里拿过来塞到苏卿的手里,这时乔峤就朝他翻翻白眼,抱怨:“老子累死累活的,你倒好,一点事没做人情到送上了。”
见到他们斗嘴,苏卿就会想,这两人这辈子恐怕是分不开来了,说不定要斗到下辈子去。
半夜里叶繁有时会抽搐起来,伴随著呼吸困难。有一次,医生把她安定下来,脸色很沈重,拉著苏卿说:“明天一早就换病房,接下来她只能靠呼吸机呼吸了。”
苏卿点头,上前去捋捋叶繁的乱发,看著她浑浊的眼珠正凝视著自己,倏地心中便一阵刺痛。她大概是想要跟他说什麽的,可是他却无法猜到。
接下来苏卿请了长期病假,每天都在她的病房陪伴他,他心里隐约感觉到叶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