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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格蒙德一声叹息,少见地以严厉的口吻说道:
“夏儿,这或许是你的温柔,可是过了头,就是对安丽的侮辱。”
“侮——为什么呀?我只是说我可能伤害了安丽!”
“这或许也没错吧,但是,安丽就脆弱到了非要你一天担心到晚不可吗?再说了,你觉得她会是憎恶你的才能、对你的失败幸灾乐祸的人吗?”
“——”
“她有她的人生。那是她自己的事,你无法代劳,过分地担心,就是把安丽当小孩。”
西格蒙德的话使夏儿的心产生了强烈的震动。
安丽的人生是属于安丽的。拦阻在她面前的困难、苦痛、自卑感,都得靠她自己去克服。这不是夏儿的问题。
夏儿一阵无力,但又感到了仿佛卸下了重担般的清爽。
应该相信妹妹。就像夏儿接纳了萝忒一样,安丽也终究会……
“别想了。现在就把一切交给教授们,祈求安丽的康复吧。”
“……是呢。要是老师他们没办法,我们就去问问罪魁祸首。”
“别说傻话!那太危险了!”
西格蒙德的声音少见地粗暴了起来。夏儿笑道:
“我也没打算一头冲到本人那儿去。向王立协会哀求哀求,或许他们也会公开GLR的内部资料。”
“General Laboratry of The Royal Sosiety——是王妃御用的研究机关吧。”
“爱德蒙德王可贪了。他八成早就盯上了研究成果,把资料给接受了吧。”
“……我果然难以赞成。你也不该跟那男的扯上关系。”
“这个嘛,只是以防万一罢啦。”
嘴上是这么说,夏儿其实已经认真考虑起这个方案了。
(正巧雷真和他的熟人,就托雷真从中介绍……)
『用不着费工夫向傻儿子打听哦。』
这合成语音叫夏儿和西格蒙德都僵硬了。
夏儿像被恐惧感曳住了似的慢慢转过了头。
荒芜的庭院中央,本是林间小径的地方,站着一尊雕像。
——不,那不是雕像。它散发着金属光辉,是机械结构的自动人偶。
人偶带着的魔性甚至让周围的空气发黑。相当于面部的地方刻着圣母的微笑,可这份美丽反倒显得恐怖。
『这可真是令人高兴,你们居然主动希望谒见我。』
“这个人偶,难道……可是,这不可能——”
夏儿不禁怀疑起对方会不会是冒牌的。格洛丽亚应该被军队抓起来了。现在她也应该被关在牢里。
夏儿侦察着四周的动静。如果这是银蔷薇的自动人偶,那它的主人想必躲在附近。可是,夏儿没能找到类似的人影,也没有发现魔力传送的迹象。
“夏儿……看样子这是魔女的‘影’。”
西格蒙德张开翅膀,毫不大意地观察着对方的态度,
“这个我以前见过。她本人不在这附近,正躲在远方。”
“那这个人偶是和使魔差不多的东西?”
即使如此,这也真是够有胆量的。她前几天才被从学校里赶出去。学校里的人都还敏感得很,这个“图谋颠覆国家的反叛者”居然就赶往这里派使魔了。
不过,换个角度看,这倒也省了找她的工夫。
“你来的正好,西格蒙德,把这个人偶抓起来——“
夏儿话音未落,人偶已经迫进到了眼前。
夏儿立刻将西格蒙德指向对方。对方却在极近处展开魔力盾,挡住了射线。要是在此释放光辉加农,倒刮的灭元素会降临到夏儿身上。
就在夏儿迟疑的瞬间,机械人偶解除防御,抓住了夏儿的脖子。
人偶的手指正按在气嗓上,夏儿的脖子随时都会被攥坏。
自己如此轻易地就要被杀了,夏儿不禁愕然。回想起来,与金蔷薇阿斯特丽德对峙的时候也曾感到过此等力量差。夏儿自以为实力已有了大幅提高,可是即便如此,自己与魔女的差距依旧如此巨大吗。
『真是性急。给我镇静些。不想见你的妹妹了吗?』
“——?!”
人偶放开夏儿的脖子,以平静的口气继续说道:
『我从前说过,我恐怕无法喜欢你。但是,你也可以选择努力,为获得我的宠幸而努力。』
“你的宠幸?谁稀罕!”
『我无意让你做出不正当行为,与之相反——请你心怀与手套持有者相配的骄傲,全力君临夜会吧。』
“……什么意思?”
『只要你成为魔王,我就把妹妹还给你吧。把原来的那个妹妹还给你。』
雕像直视着夏儿,以真挚到令人意外的声音说道,
『我想防止神性机巧流失到国外。因为这关乎帝国的利益。你我立场有别,但爱国之情想必相同。』
这真是无法反驳。夏儿爱着这个国家。正因如此,她虽被排挤却仍留在这里,祈求着比劳家的名誉恢复的那天。
但是——
“我拒绝。我可没法对魔女唯命是从。”
不能被牵着鼻子走了。这是“魔女的诱惑”,正是他们的花招啊。
『那你是要在夜会上手下留情?这难道不算不正当吗?』
“就算我在夜会上弃权,也没理由被你挑剔呀{也轮不到你插嘴呀}。”
『你是要反抗到底吗……算了,你看看妹妹的情况再好好想想吧。』
“嘿,你要帮我去见她?那你准备开出怎样的夸张价码呀?”
『这点事情我不会要求报酬。我就基于善意为你安排吧。』
——事后证实,魔女此时并没有说谎。
虽然不知道这位反叛者是用什么方法做了什么事,夏儿第二天就获得了会面的许可,目击了完全变了的妹妹的模样。
那个暂且不提,此刻,魔女宛如看透了一切一般如此说道:
『安丽埃塔的豹变是暂时性的。要让她恢复从前是可能的。』
“真……真的?”
夏儿不禁脱口而出,随即又因自己那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声音懊恼了起来,
“你别搞错,我并不是要服从你。我只是……和朋友约定好了。我要打倒雷真,再替他杀掉马格纳斯。”
『我无所谓。蔷薇魔女不惮为恶,但从不在契约上做假,就像恶魔一样。』
这是,真的吗。感觉到了自己心意的倾斜,夏儿用告戒似的口吻说道:
“就算我成为魔王参了军,只要你或是黑衣帝下了无道的命令,我也会立刻反叛。因为我是比劳伯爵家的夏洛特。”
夏儿投去了充满敌意的视线,但格洛丽亚并未生气,反倒怀念似的笑了:
『何等纯洁。这才是伊莱莎的孙女,埃德加的女儿哪。』
夏儿有些不知所措。格洛丽亚的话听上去,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喜悦。
2
雷真正在火垂的带领下,与夜夜一同走在去见校长的路上。
走在前面的火垂步伐中毫无犹豫。她直视前方,以稍快的步子走着。以黑色为基调的礼裙和夏天时一样清凉,但她好像并不冷。
“我说,火垂。”
“……”
“别不理我啊。昨天的实战你没参加吗?”
“我没有回答的义务。”
言罢她便扭过头去。夜夜似乎不高兴了,雷真却觉得有些欣慰。
从前和妹妹吵架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的。
雷真正要露出笑容,便见火垂转身就是一个贯手。雷真轻松躲过:
“我就知道你要来这个。你沸点还是一如既往地低啊。”
“真令人不快,你那下流的眼神看得我是浑身不痛快。”
“下流?!雷真~~!”
“你们的发言真好预测啊!我都说了这是温柔的眼神了吧!”
雷真一面推着两名少女向前走,一面开始了新的话题:
“火垂,能让我和你的主人在夜会之前见一面吗。”
火垂和夜夜就像姐妹俩似的一同瞪大了眼睛。
“……你要是想公然袭击主人的话——”
“别忙着下结论。我只是想和他聊一次,既然我们能相互沟通。回想起来,我从来没和他认真谈过。”
我真的一次也没有从哥哥口中听说过真相。
“我有好多事想问哪。比如,你到底是谁,之类的。”
“不论我是谁,都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你之前问过我吧?问我和马格纳斯是什么关系。你不想知道答案吗。我,和你,说不定——”
“对我用攻心计是没意义的。”
火垂回过头来。面纱的另一侧,意外的是明朗的表情:
“我是主人创造的‘战队’,没有在这之上或之下的任何身分。”
她的话语中蕴藏着坚定的信念,神情和之前在地下空洞与她相遇时完全不同。那时的她似乎因猜不透马格纳斯的真意而十分迷茫。
“是嘛……那,就好。”
雷真倒也没有因攻心失败而陷入沮丧。
(你能挣脱迷茫真是太好了啊,火垂。)
温柔的心情填满了雷真的胸口。就算不那么着急,距离与马格纳斯的对决也没有多久了。
雷真把宿敌的事从脑中赶出,默默地跟在了火垂的身后。
火垂没去校长官邸,而是走入了大礼堂。一行人前进到最深处的区域,走向了地下。昏暗的通道曲曲折折,复杂的路径指向了更深处。雷真正疑惑着为何要把自己邀到如此深邃的地方,便听到了一声亲切的问好:
“早啊,雷真君。大清早的把你叫来真不好意思。”
校长就站在通道尽头的铁门前。与那邻家老爷爷般的笑容相反,他浑身散发着仿佛能空手杀熊般的压倒性的迫力。
“我派你办的事你办妥了呢,来,把我们说好的那个东西给我吧。”
雷真听罢,却丝毫没有回应这话的意思。
两人的视线激烈碰撞。夜夜和火垂为二人的气概所迫,不由得后退了一下。
“嗯,这确实不公平。先进来吧。”
校长手覆铁门,放出魔力,锁头随即打开,门也自动敞开了。
延绵在门的另一边的是和这边一样的细长通道。
雷真跟在校长后面通过了门,火垂并未跟来,只是原地施了一礼。校长像是在说“你辛苦了”似的挥了挥手,便用魔力关上了门。
门一关闭,便袭来了让人耳朵发疼的寂静。墙壁上亮着朦胧的灯光,三人的影子无依无靠地摇曳着。卢瑟福一边走,一边以装傻充愣地问道:
“你身体还好吗?和灰蔷薇战斗的时候该不会受伤了吧?”
“没有,我完全没事。”
“那太好了。居然能无伤击败蔷薇魔女,你的实力真是上升了不少啊。”
夜夜得意地挺起了胸膛,可如今的雷真感到的却只有讽刺:
“……只凭我一人,是什么也做不到的。”
“真谦虚。你这点也很讨人喜欢。趁这个机会让我道声谢吧。谢谢你,你帮了我好几次。”
“——你说我,帮了你?”
“正是,而且我女儿也受了你不少照顾。”
“我和她是互相帮助。要是没有爱丽丝,我早就无处可回了。金蔷薇那时候是如此,昨夜也是如此。”
“差不多吧,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