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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作揖又磕头,老泪纵横,惊惧万状。
印天池缓缓情绪,语调虽温柔,但内容着实吓人。
“亡者赵举人称他一家人死得冤枉,因此迟迟不肯随吾等返回阴曹地府,你最好如实讲来,也好尽快协助吾等交差,倘若有所隐瞒,即使吾等饶过你,赵举人未必饶得了你。”
“俺说!俺啥都交代!“妇人惊慌失措地跪在白鹿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急声回道,“恳请黑白无常大人劝劝赵举人一家!赵家全是好人,天大的好人,俺们真的不是见死不救啊!”
印天池不想真的吓坏老人家,化作人形,伸手搀扶,道,“坐下来慢慢讲,吾等自会秉公处理。”
大娘哭着谢绝,道,“大人还是让俺跪着讲吧,这样心里还好受点。”
印天池应了声,初小药也化作人形,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除了装扮寒碜了点儿,还真像两位判官。
大娘见“黑白无常”的长相并不凶狠,缓缓情绪,娓娓道来,“知县贪财好色,赋税加了又加,想霸占谁家姑娘便霸占,坏得直流水!全城大多数老百姓,除了有一间遮风避雨的破屋子之外,其实与乞丐并无两样。赵举人看不惯知县欺压百姓,但是又不能真的与知县针尖对麦芒,毕竟他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俺们都理解,后来,赵举人办了免费私塾,让俺们与娃娃们都去读书识字,赵举人常说,大字不识一箩筐,注定会受人鱼肉。”
初小药附议,道,“目不识丁别说写状纸告御状,恐怕连皇城都找不到。”
“黑无常大人说得是,所以百姓们,不管年老的还是年幼的,只要一闲下来便去私塾认字儿,赵举人是一位特别有耐心的教书先生,不嫌弃俺们满身臭汗,常常手把手教导。就这样,听热闹的、想识字的百姓也越聚越多,倘若听课的百姓实在太多,赵夫人和赵家公子、小姐们都会出来帮忙,所以百姓与赵家人的关系越发亲密,尤其到了晚间,私塾会变成老百姓常去诉苦的地方……”
印天池扬手打断,道,“讲重点吧,赵家失火当晚,你们为何不去救火?”
妇人迟疑片刻,渐渐垂下愧疚的头,“失火前一晚,赵举人向往常一样,正在交代明日小考之事,师爷突然带衙役闯了进来,师爷说,端午节将至,今年的端午节要热热闹闹地大办一场!俺们一听这话可吓坏了,以为又要缴税……不曾想,师爷又道,知县老爷与其他城镇的官员经过商讨,决定联手赛龙舟。赛龙舟的地点设在临城,为了彰显本城的官民精诚团结,只要百姓前去卖力喝彩,不必上交一文钱。”妇人无奈冷哼,“瞧这话说的,好像给俺们开了多大恩似的!说白了,还不是帮知县制造受人爱戴的假象?!……不过,俺们哪敢把怨言说出来,就在这时,赵举人替俺们道出心里话,他肚子里墨水多,损起师爷来那是一套一套的,还叫师爷哪凉快去哪待着去,谁爱去谁去,反正在场的一个都不去!赵举人的举动感染了所有人,俺们也忍不住反抗了,发誓绝不帮知县弄虚作假!”
印天池大致听懂了,道,“可最终,你们还是去了,且不止在场的那些百姓,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去了,对吗?”
妇人缓慢地点着头,道,“……是,师爷在离开前,抛出一个让俺们无法抗拒的诱惑,他说,只要准时参加,每一个人头赏一钱,不是一文是一钱,一家人都去话就有好几钱。
一钱等于一百文,只要算计着花费,足够普通百姓支撑一年的开销。
“骨气对穷人有啥用,不当吃也不当喝……所以俺们一家人天未亮便出了城,本以为俺们是最没出息的,可到了地方,才发现河边挤满了乡里乡亲……有些百姓,甚至昨晚就来了,大伙儿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就是怕赵举人瞧不起俺们。谁也没想到,赵家发生大火灾,二十七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俺想救,只要俺在,拼上老命都会去救,可是说啥都晚了!”妇人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应该就是真相了。整个事件串连一起来分析,可以说每个人都是害死赵家人的推手,又没有一个人故意想要害死这一家人,换言之,确实是意外。
印天池神色黯然,这样的答案,真叫人感到心寒又无奈。当赵举人一家忙着给百姓准备考卷之时,百姓却为了赏银纷纷背信弃义。然而,这又不是他们想犯的错,是这世道逼得他们别无选择。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一个穷字,重如铁锤,足以让大多数人舍弃尊严、是非不分。
初小药的心情也很沉重,转头问道,“赵举人一家死得无辜,但是百姓也很可怜,为何在凡间生存这般艰难?天界为何不能让他们过得好些?”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贫困的最大原因不是技不如人,而是来自内心的懦弱,世间只有多一些像赵举人这样的人,才能让百姓敢于争取自己的利益,真正地做到脱离贫困。”
初小药默默点头,是的,观念根深蒂固,若想改变绝非朝夕,就像劝阻魔界停止杀戮一样的困难。
“现在事情搞清楚了,以我们局外人的立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赵康未必可以接受百姓的‘背叛’,还有那个坏知县,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吧,所以我们该如何说服他?”
“我倒有个办法,不过需要你帮忙。”
初小药干脆地应了声,双眼亮晶晶,最喜欢发光发热了!
然而,当她听完整个计划,顿时感觉翎翎大有恶整她的嫌疑。
☆、第137章 卖身计
271、屠城(六)
初小药蹲在墙角;拉着霸翎翎唧唧索索。
“为何又是我?!就不能我干点手起刀落惩奸除恶的大事件么!”初小药帅气地挥舞着手臂;好想当一次女英雄啊!
“我当然也可以去;但是我没有你长得好看,恐怕会影响整个计划。”让他一个大男人去娇嗔实在是很恶心。
“……哈哈哈哈!你这样讲让我很不好意啊;那还是我去吧。”初小药瞬间变娇羞;一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印天池无奈一笑,“虽然凡人并非你的对手,但是也要注意安全,万不可食用旁人递上来的茶点。”
迷药是最不易发现、最便捷的害人法宝。他也是用这招牵制赵康的行动。
“嗯嗯,上一次寻找眠梦铃的时候你就提醒过我;我肯定不会乱吃东西;实在饿得难受的话,我就变成蚊子嘬一滴血吼吼!”
印天池神色顿变,愠怒道,“不准再碰鲜血;你是人不是真蚊子!”
“翎翎你怎么了?我不是人,我们都不是人……”初小药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赶忙帮好友顺顺气,“好好,别生气,不喝血就是了。”
印天池攥住她的手,转换方式阻止道,“我的意思是,凡人是我们必须保护的对象,凡人身体脆弱,倘若失血过多,必死无疑,所以不管是一滴血还是一碗,皆有失初衷。”
初小药受教点头,“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乱开这种玩笑。”
印天池的心情越发沉重,她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其实对于血的渴望,正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变得强烈。
说完私事要抓紧处理公事,他道,“我们分开行动,我回客栈,你去衙门,此次任务,你是绝对的主力。”
初小药点头如捣蒜,不管是集体任务还是小组任务,每次都分配她打下手,这一回终于当先锋了哈哈!
两人道别,他走出几步,依旧有些不放心,于是转身叮嘱道,“实在不行你就变成蚊子逃走,千万不要让自己吃亏,否则我肯定会后悔让你打头阵。”
“嗯啊!”初小药奔到好友面前,搂住蹭蹭,“听你这样讲,我心里可暖可暖了……”说着,她翘起嘴想亲翎翎脸蛋一口。
猝不及防间,初小药的脸颊被一只手掌推开,半边脸蛋直接贴在墙壁上,瓜子脸硬是被挤成面条脸。
“……”她呈痴傻状,怎么了这是?
“……”印天池默默地垂下手,帮她把脸蛋与墙壁“分离”开来。被亲到便会显现真身,所以方才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咳咳……你是乞丐的模样,满脸泥,脏死了。”
初小药嘴角狂抽,你也是满脸泥,这样嫌弃“同臭”真的对吗?!
罢了罢了,改日再亲吧,时间紧任务急,还要赶在赵康苏醒之前办一大堆事呢。
两人在巷口分别,印天池带着几分担忧,匆匆离开城镇。
…………
知府衙门门前。
只见一位身穿白色衣裙,头戴白花的年轻女子,泪眼婆娑地跪在道旁。
女子容颜俏丽,瞳眸呈现美丽的蓝色,看上去是那般的楚楚可怜。
一根明显的稻草扎在女子的发辫之间。头插稻草,代表该人家地无一垄,房无一间,粮无一粒,贫穷犹如这根稻草一般,需要将自己卖出去,才能生存。
不大会儿的功夫,百姓们围聚上前,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姑娘,你这是要卖身葬谁啊?开个价!”公子哥搓搓双手,笑容猥琐。
初小药垂泪不语……起开、起开,跟你没啥关系,等知县呢!
“小娘子你倒是说句话啊!”公子哥蹲在她眼前,臭不要脸地伸出魔爪。
啪,初小药给他一个小嘴巴,“呸!轻浮!”
她出手很轻,人长得又水灵,公子哥自当是打情骂俏了,于是调戏道,“倘若没有本少爷这种轻浮人士,你卖给谁去?”
真够赖皮赖脸的,初小药不再理会,继续扮演她的悲情苦菜花。
半个时辰过去了,围观百姓倒是不少,一拨接一拨地围观她,噪声也制造了不少,可是偏偏等不来知县?
至于那位公子哥,不走也没再问价,大喇喇地在她的身旁坐下,摆出一副谁敢跟他抢,他就揍死谁的恶犬模样。
这时,衙门的大门终于敞开一道缝儿,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家丁。老家丁径直向初小药这边走来。
初小药整整衣群,时刻准备“卖身”。
然而,老家丁并未理睬她,而是面朝公子哥鞠躬。
“少爷,夫人请您回家用膳。”
“……?!”初小药以头抢地而,原来这厮是知县的儿子?!怪不得知县不出来呢!
“你去跟我娘说一声,本少爷不饿,等会儿给她老人家买个儿媳妇回去。”
初小药龇牙,呵,呵,呵,本来是想当你娘来着。
老家丁瞥了她一眼,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说少爷哟,您都有十八房小妾了,加上老爷养的二十三房,这知府衙门都快成青楼了!”
胆敢这般跟主子说话的家丁,一定是有点地位,万一真给自家少爷劝走,便误了大事!初小药顿感大事不妙,身子一歪,故作虚弱地倒在公子哥的肩头,“哎哟,小女子头晕……”
呜呜,怎么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啊。
“头晕好啊,头晕有床给你躺!”
公子哥伸手欲搂,初小药又赶忙推拒,长袖掩面,道,“小女子葬的人有些多,先谈价钱,可否?”
“你说吧,葬多少?”
“二十七口。”
“……”公子哥歪头相望,“乖乖,灭门惨案啊?!”
老家丁微微眯眼,质问道“你要葬的,莫非是赵举人一家?”
听罢,围聚的百姓明显退后三大步,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初小药见许多人仓皇离开,急忙提高嗓门说道,“小女子与赵家人非亲非故!”
众人一听这话,似乎又安下了心。
初小药看在眼里,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她缓缓情绪,按照原定计划,谎称道,“小女子住在临城,虽与赵家人素无来往,但是对于赵举人的事迹并不陌生,据闻,他变卖心爱的名画,只为造福百姓开办私塾,在他的私塾里,不论男女老幼,皆可以读书识字;他们一家人不予余力地弘扬真善美,明明家境也并不富足,仍会节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