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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碧落陪着苻宝儿、苻锦儿练剑完毕,从侍女手中取来茶盏,一一奉上,看二人兴致不错,遂问道:“公主,怎不见那位郎中杨定大人来了?我似听得宫女说,原来公主很喜欢让他陪着练剑呢!”
苻宝儿拿着手帕子擦了擦额上细密汗珠,侧头便去问一旁的内侍:“对啊,杨定呢?似乎有好几天没看到了。”
内侍陪笑回道:“说是病了,告了几日假。”
苻宝儿眼睛睁得和杏仁一般:“他?病了?什么病?”
内侍摇头道:“这个不知。”
苻宝儿略显失望之色,忽而将手帕子随手甩到一边,笑道:“这人挺壮实的,应该也没什么大病吧?瞧他贼眉鼠眼的模样,莫不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给人抓住打了一顿?等改日见到了,非好好笑话笑话他不可,让他在我们跟前逞能呢!”
碧落很想附和着笑一两声,却发现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
而苻锦儿开口,已经将话头转到苻坚身上了:“姐姐,近日父王最近老是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梧桐影 凤鸣高岗恨幽独(五)
苻宝儿一撇嘴,道:“还能有什么事,大约又想伐晋吧?知道最近给融叔叔封了个什么官儿么?”
阳平公苻融,是苻坚亲弟弟,苻家的族长,也是最受苻坚重用的大臣,文才武略,颇有才干。
苻锦儿奇道:“封了什么官?”
苻宝儿大笑道:“征南大将军!谁都知道融叔叔说时候未到,一直就反对父王伐晋,可父王偏偏封他这么个官儿!”
苻锦儿纳闷道:“我母亲说,咱们大秦,是百年来最强盛的国家,河山统一,不过指日而待的事,为什么融叔叔不同意呢?”
苻宝儿不耐烦道:“谁知道?前儿我母亲和父王提此事,也说了一堆反对的理由,什么内患未靖啊,什么民心思定啊,什么东晋天命未绝啊,说着说着,父王恼了起来,拔脚就走了,反和我母亲生起气来。”
始平公主苻锦儿的母亲,是甘棠宫的蔡夫人,而南阳公主苻宝儿的母亲,则是燕晴宫的张夫人。瞧来苻坚的这两位爱妃,政见并不一样。
苻锦儿摇了摇头,道:“真搞不懂,这仗到底是打好还是不打好?”
苻宝儿将宝剑刷地一挥,明辉闪过,映着头顶那轮朝阳,更是蓬勃闪亮。
“打!打!打!”苻宝儿得意地连喝三声,高声道:“我还盼着父王出征时把我也带上呢,到时我穿上男装,跨马执戟,一样为我大秦杀敌立功,才见得咱们女儿家,半分不逊须眉呢!”
她侧头偏向碧落,琥珀色的瞳仁在阳光下泛着才出炉黄金才有的夺目色泽:“碧落,到时我们一起去,行不?”
这是碧落入宫后第一次听人提起这些政事,心头正怦怦乱跳,忽听苻宝儿问起,忙微笑道:“啊……公主去哪里,碧落自然跟着去哪里。只不过,公主想打仗,也得劝服陛下用兵才成。”
苻宝儿一吐舌头,道:“那也得等母亲不在时才好和父王说。母亲和弟弟都说不能用兵,若知道我反过来劝父王用兵,看不骂死我呢!”
碧落自是不好再劝,只在心底愈发郁闷起来:秦王并不是不想伐晋,不过是因为反对之人甚众,犹豫不定而已。
——便是她真能如慕容冲所愿,得到苻坚宠信,也未必能在此事上帮到什么忙。连蔡夫人说话都没用,何况区区一个云碧落?
过了数日,杨定果然回到宫中来,常见他带宫中侍卫在各处巡视,已是行走自若,嘻笑如常了。
碧落有心想问侯一声,谢他相助之恩,谁知他每次见到碧落,都是视若未睹,仿佛与她素不相识;倒是苻宝儿姐妹有时拉他过来说话,他会笑容满面迎过去,即便给苻宝儿取笑两声,也是笑嘻嘻的,结果刁钻骄纵如苻宝儿,也是说这杨定性情爽朗和气,武功也好,只是太过胆小了些。
——苻宝儿几次要逼着他拔出剑来和她们姐妹过招,杨定怕误伤二人,怎么也不敢,苻宝儿用父王压他时,竟把他吓得差点跪地求饶!
梧桐影 凤鸣高岗恨幽独(六)
碧落伺着机会,悄悄上前,低低道了谢。
这一回杨定倒没有视若无睹,只是见了鬼一般瞪她一眼,飞快地跑开了。
那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和以往那个大说大笑的杨定,竟有天壤之别,让碧落一瞬有了错觉。
觉得眼前这个杨定,并不是在平阳明里暗里帮她的那个杨定,而根本就是个懦夫。
可为什么对着苻氏两姐妹,他能带着那等温暖的笑容?
碧落想了一想,也便想通了:这人本性懦弱,偶尔帮了她一两次,吃了苻晖大亏,不敢怨苻晖,便将她看作洪水猛兽了。
虽说苻晖是秦王爱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一个男人混到他这等庸懦的地步,也算是白活了。
自此心下也瞧不起杨定,便也对杨定视若无睹了。
好在众人均不知她和杨定有过交集,她的性子又素来涵默冷淡,眼见二人从来不交一辞,也无人觉得惊诧。
苻坚勤于政事,眼见两个爱女有人伴着练剑,不怕再拿侍卫试剑闯祸,也很少理会她们,只有好多次朝晚之际,碧落瞧见苻坚在燕晴宫来去匆匆。
世传张夫人宠冠后宫,此事果然不假。
论起年轻秀美,慕容夫人显然远胜张夫人;可碧落入宫这么多日,苻坚居然没有踏足过紫宸宫半步。
但紫宸宫的各项待遇却还优渥,并未因苻坚的冷落而有所损减;即便慕容夫人偶尔外出,旁的宫妃见了,也是客客气气,不敢流露分毫轻视。
十月廿八苻坚生辰,因尚节俭,首自宫中提倡,因此并未大设宴席,宫中诸妃,前去明光殿请了安,便各各回去。
碧落随在慕容夫人身后,只觉苻坚待慕容夫人极是和蔼,甚至和蔼到客套;旁的夫人请安后即便离去,她却被留下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带了一大盘苻坚赐下的金珠首饰离去。
旁的人或多或少会送些寿礼过去,厚薄不论;独慕容夫人双手空空而去,反带回大堆赏赐回来,实在叫碧落怎么也想不通了。有心想问时,慕容夫人只是宁和地回到自己卧房,一如既往地安静看书或念佛,反让碧落问不出口来。
这日碧落去伴两位公主练剑,发现二人都是蔫蔫的,不由奇怪:“你们怎么啦?”
苻宝儿、苻锦儿二人与她厮混得久了,因她行事温默妥贴,倒也不将她当下人看。
当下苻宝儿哭丧着脸道:“父王骂了我母亲和弟弟。”
“骂……骂他们做什么?”
张夫人和张夫人所出的幼子苻诜,素得苻坚宠爱,朝中上下,无人不知。
苻宝儿挠头回答:“还不是为伐晋之事?母亲和弟弟谏阻了几句,一个被说成头发长见识短,还有一个被骂成黄口小儿。”
碧落转头问苻锦儿:“蔡夫人也劝陛下不要伐晋了?”
苻锦儿满脸郁闷:“没有。我母亲觉得伐晋好,昨晚还撺掇了几句呢!结果张夫人给父王骂了,就到甘棠宫来怪我母亲,说我母亲乱政。”
迷神引 踟蹰关雎海之隅(一)
碧落望着二人,一时苦笑无语,连劝也不知该怎么劝了。
“这事是我母亲不对。”苻宝儿性情虽是刁蛮了些,却还算豁达:“我们不要理会大人的事,只管玩我们的!”
苻锦儿应了,却仍是愁眉苦脸:“咦,伐晋到底好不好呢?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同意?”
伐晋到底好不好?
碧落也在问自己。
若是苻坚失败,鲜卑慕容便有机会趁着乱世东山再起;可以大秦目前的国势,碧落总觉得,只怕成功的可能更大。
那么,慕容冲的仇恨……
碧落打了个寒噤,忽然觉得,这事如果能拖下去,也是不错。至少,目前的慕容冲,总还有希望。
尽管那希望,如同月夜的星子,隐在深深的苍穹之际,若有若无,遥不可及。
晚上回去后,趁房中无人时,碧落忍不住悄悄问慕容夫人:“夫人,大秦伐晋,到底对不对?”
慕容夫人正在卸妆,闻言清眸微凝,含一抹淡淡的笑,柔柔望住她:“你说呢?”
碧落茫然:“我不知道。”
慕容夫人将一根飞凤衔珠的金步摇缓缓取下,放在乌檀木的妆台上,泠泠地一阵脆响,散散落落。
“凭你的心走吧!”她说着,拿着帕子,擦净唇边的口脂。
或者是因为出身皇家,慕容夫人素来注重衣着打扮,即便苻坚从不踏足紫宸宫,她也是日日盛妆,一言一行,不改端庄优雅。
碧落闻言,默默站了良久,轻声道:“我只是想……一定要帮冲哥。……冲哥想怎么着,便怎么着吧!”
她转身离去,只听得慕容夫人在身后,一声幽幽长长的叹息。
是无奈,还是幽怨,碧落听不出。她冀盼着慕容夫人能帮她出出主意,可慕容夫人态度极不明朗,反让她更是忐忑了。
或者,连慕容夫人自己,也不知道伐晋好不好吧?
毕竟,她只是苻坚最不受宠的夫人之一。
这夜碧落睡得自然很不踏实,辗转到半夜,方才勉强有些睡意。
正是朦胧时候,她忽然听到了箫声。
悠悠扬扬,缠缠绵绵,越过清冷的鸳瓦,带了梧桐落尽的萧索,徘徊在残落的菊梗间,再轻飘飘地掠起,如一抹来自遥远天际的浮云,缓缓飘散,如雾气般幽幽袭来。
那样的深夜,那样悱恻入骨的箫声,似把深砭骨血中的悲伤和失落,一丝一丝地化成有形无质的物事,缓缓萦绕出来。
夜已央,何人吹箫,何人不寐,何人敢在辉宏庄严的秦王宫中,散开这蚀人心魄的忧伤曲调?
苻氏入主关内已久,虽然不如汉室贵族那般诸多避讳,但有些方面,还是颇为计较的。
比如,因住在王宫中,出了紫宸宫,碧落便不敢穿自己最爱的素青或浅碧色衣衫,生怕太素净了,引起哪位娘娘的不满;
再比如,宫中之人,便是娘老子死了,也不许在宫里哭泣。
更别说,半夜三更吹这催人泪下的曲子了。
【某皎很囧地问,还有老读者在跟这篇文么?似乎都被某皎可怕的更新速度和慢热程度给吓跑了……】
迷神引 踟蹰关雎海之隅(二)
碧落思想着,只觉那声声含恨,萦愁带悲,竟与慕容冲的琴曲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觉心醉如痴,不由地随手披了件素青丝绣白梅花宽袖长衣,提了流彩剑,开了门,循声寻去。
泠泠月,静洒枯木;萧萧风,冷度竹林。
踩了一路的清霜,碧落已走到了宫后小竹林的尽头,委婉的箫声,更清晰地在风中萦绕纠缠,似蝶恋轻花,似梅雪相沁,在静默中倾吐呢喃,温温柔柔,却哀伤无限。
碧落更是好奇。这人的箫声,快可以和慕容冲的琴声相媲美了,只是凄伤柔软处,似更胜慕容冲。
不过,墙的另一边,分明应该是慕容夫人再三叮嘱了,让她不要前去的关睢宫。
她从小跟随慕容冲,明里暗里帮他办的事并不少,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
此时好奇心既起,再也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