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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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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慕容冲也坐到那块茵席上,握了碧落的手,微笑着柔声道:“昨晚,又让你辛苦了!”

    碧落微笑摇头:“没有,昨天冲哥睡得很沉。我只是怕你半夜里醒了口渴,所以守了一会儿,竟睡着了,真是没用。”

    慕容冲清淡一笑,也不揭开她那善意的谎言,只是将投向窗外透入的微微晨曦,出了片刻神,才轻声道:“秦国越来越强大,想对付苻坚,也就越来越困难了。”

    碧落刚从睡梦中清醒,除了慕容冲略显憔悴的面庞,旁的事情听来,居然都有几分犹在梦中的错觉。她抿唇微笑着,如昨日一般地劝慰道:“我们慢慢等着,一定会有机会。”

    慕容冲回身盯住碧落,眸光很尖锐:“十年,我已等够了!他还好好地活着,君临天下,俯视苍生,志得意满,将我们的性命攥于手中!”

    碧落再不知他有何打算,只怕说得多了,更惹他不悦,遂只低了头,握着慕容冲的手,用自己手上可怜的温度,去温暖眼前的男子。

    慕容冲的手指虽是纤长雅洁,却并不光滑,手掌中有叠叠的厚茧,就如碧落自己一般,正是蛰伏多年苦苦修习剑法的见证。

    将后背倚着床榻,慕容冲的神情带了几分空茫,轻叹道:“北方已是苻氏的天下,不论是鲜卑慕容,羌人姚氏,还是凉州张氏,仇池杨氏,纵是万分不服,也不敢与苻坚为敌。这天下,能动摇前秦地位的,也许,只有苻坚自己了。”

    “苻坚自己?”碧落茫然。

    天下大势,本不是她所感兴趣的。只为慕容冲每时每刻都关注着各方势力的动态,她才也跟着了解了很多本不该是女子所该了解的百变政局。

    “是,他自己,他自己的野心。”慕容冲嘴角弯过一抹浅浅的弧度,很柔润的弧度,但面庞的轮廓,却越发得分明。“知道么,苻坚是个很自信的人,如今百战百胜,更该骄矜异常了。他这一生,最崇拜的人,就是汉武底刘彻。因为刘彻有着最强大的帝国,连匈奴西域,都被他赶得远远的,或者向他俯首称臣。如今,他同样也派了人去征伐西域诸国,设置西域都护,正是希望走上汉武帝的道路。可惜,他还有个偏安江东的南朝晋国莫之奈何……”

 桂枝秋 西风红叶汾江冷(四)

    秦皇汉武又如何?

    当年的铁桶江山,几百年的轮回过去,已不知换了多少次的帝王。这近百年来,北方更是频频**,各族首领各自割据称王,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派支离破碎的景象,直到近年苻坚一统北方,才算安定了些。

    可苻坚纵是能成就秦皇汉武那样的功绩,终究又能逃得过那坯黄土么?

    百年之后,谁又说得准,他的子孙,是否还能守住他的江山?

    碧落不想去推究那位大秦天王的心思,顺了慕容冲的思路说道:“冲哥的意思,晋国是秦国的对手,如果晋国向秦国用兵,北方就会大乱?”

    慕容冲嘲讽一笑:“晋国?这群逃到江南的士族高门子弟,终日里研究老庄,崇尚清谈,敢无事向大秦用兵的,大约只有那个已经死去的大将军桓温了。”

    碧落总算悟了过来:“晋国无大将,所以秦王应该有心向晋国用兵?”

    慕容冲微咪着眼,轻叹:“可惜,朝中群臣,莫不安于现状,除了慕容氏和姚氏,都反对苻坚用兵。现在这时候,只要有人再坚定一下他用兵的信念,他一定会动手。”

    一统河山,正名天下,在青史上留下最灿烂的一笔,哪个霸主没有这样的野心?对于从小学习汉家文化的苻坚来说,氐人越是曾被视作胡蛮,他越想通过文治武功来显示自己的无上地位吧?

    而这种站于至高点的帝王战略,对于秦国朝臣来说,却没有太大吸引力。

    碧落猛地想起昨日所说兄长想牺牲他的话来,失声道:“四公子不会想让你去劝苻坚用兵罢?”

    慕容冲冷笑:“为何不会?他听京中我那皇姐传来的消息,说那苻坚甚是思念我,只是惧于流言,不愿下旨召见而已;转眼十月十八是他的生辰,若我亲自前去道贺,他必定很是欢喜,趁机请求留在京城,然后找机会劝他一统天下成就令名,说不准他真会听进我的话。”

    他口中这样说着,抓握碧落的十指却越攥越紧,浑然天成的优雅气度虽是不改,可眸中的恨意和怨毒,已是无可掩抑。

    他从十年前离宫,就再也不曾去过长安。巍峨皇宫,红砖金瓦,盘龙戏凤,对旁人来是说富贵和权势的象征,对他来说,却是最残忍最屈辱的噩梦。紫宸宫里的一砖一瓦,一枝一叶,都曾见证当年那个小小少年,在光鲜优雅的表象下,经受了多少个欲哭无泪的黑夜。

    “你不用去啊!”碧落由着慕容冲几乎将自己的手抓出血痕来,有心想将他那些混帐宗亲大骂一顿,一眼看到慕容冲眼底的伤恨,到底不忍,只是柔声劝道:“慕容家还有你叔父和三哥在京城,还有你的姐姐清河公主,他们会劝苻坚用兵的。”

    “他们劝了,但苻坚未置可否;而清河,自我出宫后,就渐渐失宠了。有时两三个月才能见着苻坚一面,大约也不敢去提这些军国大事,自招嫌疑。”

    碧落蹙了眉,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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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两位亲留言,一位说有些历史方面的看不懂,还有一位亲说感觉少了点什么。我想问下大家,这文让大家感觉怎样?关于历史方面的,有觉得艰涩难懂么?而大家所希望的,是在文是渗入更厚重的历史底蕴,还是加强言情的描述,在情感中将当时的历史以比较模糊的笔法渗透出来?

    文是写来给大家看的,我不会去写小白文,可也不希望写出来的文太过晦涩,以致观者寥寥,因此请大家各抒己见。某皎谢过啦!

 桂枝秋 西风红叶汾江冷(五)

    这些事,慕容冲极少和她如此细谈,原也轮不到她来置喙。她所能做到的,不过是照顾好慕容冲的饮食起居,听他命令办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比如,刺杀林景德。

    披了衣,她扶起容色憔悴的慕容冲,叫人备洗漱之物,并准备早饭送来。

    当日苻晖的到来,已是意料之中。

    但他居然没有进平阳太守府,而在直接召慕容冲到他泊在汾河边的大船上去说话。

    慕容冲闻报,只得整了衣,令人驾了马车,前去相见。

    碧落见他虽是不改素日的优雅从容,但眼底却是异常的幽黑,忆及前日提到苻晖时他异样的表情,自是不放心,遂着了男装,佩了流彩剑,只作侍从,紧随在他的身后。

    慕容冲没有阻止,由着她上了车,在自己身侧坐了,眼神缥缈地往窗外远望了许久,忽然自语似的低声道:“苻坚很喜欢黑眼睛的女子。”

    碧落心头似给什么抽了一下,忙大声笑道:“咦,这话奇了,谁的眼珠不是黑色的?”

    慕容冲依然看向窗外,平静地说道:“北方有些异族人,眼珠会是绿色或蓝色的;秦国境内的人,乍一看,的确都是黑眼睛,但细细看去,大多是深褐色或浅褐色,很少有人会是纯粹的黑眼珠,像黑夜一样的颜色。”

    碧落只作没听到他的话,捏绞着自己衣带,默默将脸别开去,盯着车厢顶部细细绘着的青青兰草,似在欣赏着工匠精美的手艺,却再忍不住心头的砰砰乱跳。

    慕容冲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眸子,的确幽黑如夜,是很罕见的接近纯粹的黑。

    慕容冲终于没说更多,甚至在下车时,他还轻轻拍了拍碧落紧绷着的身子,温和地微微一笑。

    那一笑,如贵重的黑宝石迸绽着晶莹明澈的辉芒,霎那便将碧落心头堆积的阴霾,驱除得干干净净。

    她一定多心了。

    慕容冲,与她相依相伴十年的慕容冲,即便从不曾亲口说过一句喜欢,她也敢断定,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他只是太专心于他自己的仇恨与家国大计,而不能俯下身去,仔细看一眼,一直守在身畔的那个红颜知己。

    于是,她还了慕容冲一个笑容,暖若春阳,灿若春花,明媚无双。

    那日天气并不好,苍山碧水,都灰蒙蒙地浮了层虚白。

    汾河边,红蓼花繁,黄芦叶乱,一艘甚是豪华的高大楼船停泊在岸边,翘檐如飞,朱木蕴光,雕了绵联游鱼花纹;数串画着水墨山水图案的绫纱红灯笼,正在江风中飘摇翻舞。

    叶落纷飞中,有铿锵的击节声,伴了男子沉郁而激昂的歌声随风传送: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发棹歌。

    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正是当年汉武帝到汾阳祭祀后土,在汾河闻南征大捷时所作的《秋风辞》,虽是清丽流远,却不乏盛至顶点而乐极哀来的感慨;可即便那种感慨,也不过是帝王才拥有的志得意满后的调剂。

 江如练 寒枝拣尽无处栖(一)

    眼前那男子的歌声之中,更是觉不出流年易逝人生虚无的悲哀来。

    只因这男子,也方才二十出头,容貌俊伟,鲜衣华服,举止骄矜,行动之间,自然流露出一副出身高门的贵气来,正是苻坚的爱子,平原公苻晖。

    “平阳太守慕容冲,拜见殿下!”慕容冲从从容容上前,如仪叩拜。

    碧落紧随其后,跪拜下去,却听苻晖正扬声和身畔击节之人道:“杨定,本以为你这些年流落在外,定然俗了,不想倒也懂些音律。不过咱们氐人性情豪阔,重的是上马杀敌,所向披靡,大是犯不着去学什么琴笙鼓箫,弄得扭扭捏捏跟个娘儿似的,还让人以为是以色事人的*妓呢!”

    这样明显别有所指的话语,就差点没指着慕容冲鼻子大声讥嘲,讥嘲他不过是天王身边最下贱的枕边娈童而已……

    碧落不知苻晖当年与慕容冲有怎样的过节,以致这样当面羞辱,不由担忧地望着慕容冲跪于前方的身影。但慕容冲并不见有任何异样,只是肩背弯曲,似有些僵硬。

    这时只闻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回答:“天王富有天下,崇尚汉学,既爱咱们氐人的大韶乐,也爱江东的白紵舞,杨定禀承天王训示,一面苦学武艺,不敢忘本,一面也对韵律一道多有涉猎。——殿下一曲《秋风辞》,字正腔圆,深得三昧,想来殿下也曾用心钻研过汉人诗乐,才能如此文武全才,天下罕见吧?”

    碧落抬头看时,正是当日随高盖一起来过平阳的杨定,却不知怎的又跟随到了苻晖身边,此时正一边妙语解围,一边含笑望着慕容冲和自己,洒脱之中,隐隐可见一抹怜悯和担忧。

    他虽也是家国尽丧,可到底也算是氐人吧,苻晖待他,显然要温和许多。当下闻言,已和颜悦色道:“嗯,不愧仇池杨氏后人,果然有见地。怪不得父皇特地召你进京,想委以重任呢!”

    杨定微笑,取了击棍,有一声没一声地散乱敲着,看苻晖只是端了茶坐在一旁缓缓喝着,对久跪的慕容冲及从人视若无睹,只得提醒道:“殿下,平阳太守,已迎侯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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