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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能问啊,也问不出口,问了多没面子,好像他多在乎木头脸想吃什么似地……反正做饭的是他,他方大少爷做什么其他人就得乖乖吃什么。
……木头脸也不能例外。
他坐在厨房的门边,看着门外脚下的乌蒙灵谷——木头脸的家乡,是从小在琴川长大的方兰生无法想象的一个地方,四处随处可见方兰生从未见过的图腾,巨大的女娲神像立在大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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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里没有荒芜,它原本会是什么样子?
方兰生想象不出,他转头看锅里的粥已经煮好了,便从地上爬起来。
百里屠苏站在门外,听屋里两个声音在低声交谈。
“红玉姐,在苏苏面前我不敢讲……你说,巫祝大人真的……真的活过来了吗?要是活着……为什么可以不吃东西不睡觉,就一直这样……睁着眼呢?”
“……”另一个人沉默片刻,“亡者重生之术,我未曾听说,倒是少恭所言‘不可行于日光下’,令我隐约想到什么,却又寻不到那个头绪,究竟是在何处见过……人与日光……不过妹妹既然问起,我亦实言相告,这其中……多半有诡谲之处。”
“咦?红玉姐知道什么了吗?”
“两日前,我替百里公子照看巫祝大人是,曾与她闲聊试探。”
“你们也晓得,凡问问题,巫祝大人虽不言说,却会点头摇头以示回答。”
“怪就怪在,那天我问了许多事情,有些与公子相关,有些却全无干系,甚至是关乎我自己一些隐秘旧事,巫祝大人竟从未选错,简直已经不是在与人闲谈,而完全是因人心中所想做出回应。”
“这、怎么会……”
“一个死而复生之人,为何竟能窥探他人内心,还是巫祝大人生前,便有此法力……”
百里屠苏猛地推开门走进去,他拳头在身侧握得紧紧,“你们,在说什么!”
“苏苏,我们并不是那个意思……”晴雪向百里屠苏伸出手。
百里屠苏摇摇头,他瞪着眼睛。
“娘总有一天能变回从前的样子,现在,只是一时如此!”
方兰生手里端着粥菜,隔着很远就听见了从木头脸娘的屋里传出的声音。他跑到门口,透过木头脸的后背就看见晴雪和红玉尴尬而僵硬地站在原地。
“……都走吧。”百里屠苏忽然道。
声音里居然有一丝气馁。
红玉一时怔住,她转头看见了方兰生,连忙对百里屠苏道:“公子也是过于劳累,猴儿端来了饭菜,不如先吃了饭,歇息一会,再看顾巫祝大人也不迟……”
百里屠苏没说话,红玉与晴雪离开,方兰生无措地看看四周,刚要迈步进去看看怎么回事,百里屠苏听见声音,心知是方兰生,也不回头。
“你也走。”百里屠苏握紧了拳头。
方兰生一怔:“我……”
“走!”
方兰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了想,难道是木头脸和晴雪她们吵架了?
这木头脸怎么回事,早上回来时说得好好的要吃饭,怎么一回来又不吃了!方兰生站在门外看着面前紧闭的屋门,左想右想都觉得刚才木头脸的样子和语气不太对。
木头脸怎么了……
方兰生心里担心,嘴上又不愿承认,只好坐在屋子边上的角落里,手里的粥碗啪嗒一声放在身边,方兰生看着这可怜兮兮又没人搭理的粥,时不时回头看着身后的屋门。
百里屠苏在屋里坐了一夜,方兰生心绪不宁地在外面坐了一夜,晴雪她们都没有再来打扰,方兰生靠着屋墙打起了瞌睡,夜里天冷,他时不时醒了,站起来跑到窗户跟前偷偷看,就看到百里屠苏拉着他娘的手坐在长塌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百里屠苏或许不知道有人等在门外,或许他知道,但是已经无法顾及,红玉和晴雪所说的话就绕在他耳边,久久也散不去。
百里屠苏不傻,他很聪明。有的疑虑他也有,有的端倪他也早就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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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身为韩休宁的儿子,他一直拒绝深想下去。
拒绝,也就无法面对。
方兰生一早是被鸟的尖叫声惊醒的,天将要亮,他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眼睛,一转头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屋门口。
是木头脸?
“阿翔,有没有看到我娘?!”
方兰生从未见过木头脸这个样子——百里屠苏握紧了拳头,海东青在他头顶盘旋一圈,直朝祭坛的方向飞冲过去。
“屠苏哥哥,怎么了?”
方兰生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就听见从另一端传来襄铃的声音——想必像这样守在木头脸屋子旁边的人并不止他一人。
“娘自己走出了屋子……马上就要天亮了!!”
貌似冷静的声音里里有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恐惧,襄铃慌张地要去找红玉姐姐,却不知道红玉早已出现在她身后。
“红玉姐姐,屠苏哥哥他——”
“别说了,快跟上公子!”
方兰生僵在原地,半晌才想到要追出去。可等他走出屋子后面,刚踏上那条摇摇欲坠的旧桥,南疆清晨的第一丝阳光终于突破了远山外的重重夜障,蓦地照射在乌蒙灵谷这一片废墟之上。
方兰生僵在原地,半晌才想到要追出去。可等他走出屋子后面,刚踏上那条摇摇欲坠的旧桥,南疆清晨的第一丝阳光终于突破了远山外的重重夜障,蓦地照射在乌蒙灵谷这一片废墟之上。
从远处祭坛传来一声尖叫,是女孩的声音,方兰生手扶着桥的栏杆,怔怔望着不远处的前方。
他看见木头脸跪在了祭坛上。
*
红玉道世间有奇异虫豸曰“焦冥”,生于海外,岁及万年,聚合时形似草木,人不可轻辨。若以特殊之法入药,豸身不毁,反能食人尸骨,再聚为形,感应人心。
古有所谓异能之士,为攀附权贵,便以此法蒙蔽帝王,称可逆天道,活死人。而现在的韩休宁,不见日光时聚为人形,不言不语,处日光中即化作数虫消散,若不是被焦冥蚕食,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
日光像一柄尖刀,毫不留情地将人的幻想剖开。青天白日,哪还有什么死而复生之人的身影,只有闪着光的焦冥如阴魂不散地留在原地,仿佛是被逼现形的妖邪之物,猖狂地被曝晒在方兰生诸人面前。
百里屠苏跪在地上,他低着头,怔怔看着面前的飞而不散的焦冥虫。
“百里公子若不信,可待夜晚一观……现如今还是先……”红玉皱着眉站在方兰生身后,似乎想安抚他。
“别说了。”百里屠苏轻声道。
方兰生心里着急,他上前一步,想把他拉起来,“木头脸你——”
“都别说了!”百里屠苏忽然吼道。
方兰生脚步一停,也愣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半晌又慢慢收了回去。
红玉把他拉下了祭坛,几个人在石阶下面望着上面的情形,也是手足无措,方兰生看着木头脸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模样急得要上火,可他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嘴笨,什么都不会说。
他也没想到木头脸的娘原来是这样复活的。当夜幕降临,虫豸又重聚成韩休宁的模样站在祭坛上,百里屠苏还跪在地上,抬头怔怔看着她,也不说话。
这让方兰生觉得心慌。
他想上祭坛把木头脸拉下来,可红玉不让,焦急等待之下,方兰生只有腾翔去青玉坛,走过一次的路,他虽然没怎么记清楚,但所幸也没走错,只可惜一到青玉坛门外就被门人拦了下来,说是丹芷长老正在闭关,不见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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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关?”方兰生跑得额头都是汗,他拦下即将要离开的那人,着急道,“闭关也不行!你去告诉少恭,就说……就说方兰生要见他,木头脸的娘出事了,少恭一定要救她,只有少恭能——”
他话没说完,那人只回了句“闭关期间不能被打扰,阁下请改天吧”就将方兰生推了出去。
方兰生一辈子认识的人不多,就那么几个。在他心里,少恭就是天下医术最高明的人了,他既然炼出了那种药,一定也能再救回去。
可惜少恭没空理他,他在门外等了一天,也没等到见少恭的机会。
方兰生回去的时候,南疆又下起了雨,雨势不大,他走在路上也仅仅湿了衣服。一路跑到祭坛下面,襄铃她们还守在那里。
“兰生回来了。”晴雪道。
襄铃看向方兰生空无一人的身后:“没见到少恭哥哥吗?”
方兰生摇摇头,实话实说,“……少恭还在闭关,我……见不到他。”
雨虽小,积留在祭坛上也能浸人衣衫。百里屠苏跪在地面上,水流顺着额发滴落在脸颊上,又沿着下巴滴落到衣襟上。
黑色的双眸还怔怔望着韩休宁的衣摆,当百里屠苏还叫韩云溪的时候,他是经常看见娘的衣摆的——韩休宁是大巫祝,不会像别人的娘那样蹲下来抱他,只有韩云溪自己凑上去,对着娘的衣摆说话。
那都是在说什么呢……问娘能不能陪他玩,问娘每天都在忙什么,韩云溪那时年纪太小,很多事都不明白,而如今百里屠苏明白了,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师尊常说,世事无常,然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那此般死而复生,逆天改命之术,又怎能被容于世间。
百里屠苏以前知道师尊是信命之人,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信命。师尊告诉他,世上有长寿之人,活得很久,却没有死而复生之法,即便神仙也做不到。
或许师尊也曾有逆天改命的念头,或许这世上很多人都曾有,可只有真正接近它的人才能知其可憎可怖,只有真正狂妄之徒,才会明知前路艰难险阻,仍深陷其中无法回头——
十多年的执念辛苦,换来十多天一场空梦,梦终醒时,百里屠苏从祭坛上站起来,他转身望着韩休宁,抬起的手在雨中燃起一把火。
火苗拂过韩休宁的袖口,原本应是布料的袖口当即化为飞虫四散,烈火焚烧虫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吞噬了韩休宁的身体,照亮了百里屠苏发红的眼睛。
悭臾曾说,这世间,何曾有永生不灭的魂灵,唯有斩不断的人心。
当焦冥被燃烧殆尽,百里屠苏孤身一人站在祭坛上,怔怔望着面前娘曾站立过的地方,
荒废多年的乌蒙灵谷,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
方兰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