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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颇有所得。
风无昭的奏折很快抵达了京城,出乎群臣的意料,这位五皇子居然将弹劾端亲王风寰杰的奏折以明折拜发,上面还大言不惭地叫嚣自己奉皇帝密旨将其革职暂代,长达几页的文书中详尽地列明了风寰杰在军中的种种劣迹,甚至连弹劾段致远的折子也附带上了。一时之间,此事传遍天下,皇帝得知此消息后在御书房怒火冲天地大发脾气,甚至寻了几个小过错杖毙了三个小太监,后宫中顿时人人胆寒,谁都不敢再胡言乱语。
身处坤宁宫的皇后贺氏隐隐听说了这些传言,尽管她对自己的处境早已绝望,但远在西北的儿子仍然让她牵挂不已。然而,传言彻底粉碎了她的企盼,风无昭的行为无疑是对于皇帝的最大挑战,那个不容许别人冒犯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放过她,绝对不可能!雾衣,你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离开我,贺氏喃喃念道,为什么不等我一起,现在就连下黄泉都无人相伴,这个名义上至高尊贵的皇后还有什么意思。
“参见皇上。”门口突然响起几个宫女诚惶诚恐的声音,贺氏却没有挪动身子。自从那天之后,皇帝还是第一次来坤宁宫吧,可惜,此次又是兴师问罪来的,她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难道她还指望风无昭会为了自己这个母后而屈服?
“你们全都退下。”皇帝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朕要和皇后单独谈谈。”
诺大的坤宁宫瞬间变得无比宁静,帝后两人一坐一立,气氛显得僵硬而紧张。“你应该知道朕今天为什么到这里来。”皇帝率先打破了沉寂,“那个逆子居然敢反客为主,逼朕承认他的大将军职衔,如此无君无父的举动,实在是胆大妄为至极!”
“皇上如果想好了怎么处置无昭,便用不着和臣妾来商量。”皇后头也不回地道,“现在的坤宁宫和冷宫有什么两样,皇上难道不觉得在这里谈什么军国大事是笑话么?无昭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臣妾管不住他,也不想去管,要杀要剐,全凭皇上作主。”
“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顿时勃然大怒,“你以为朕不敢废了你么?若不是看在贺家以往对朝廷有功的份上,就凭你的那些罪孽,赐死都是轻的!没想到如今就连无昭也不安分,真是‘慈母’出败儿啊!”
皇后一动不动地领受着皇帝尖酸刻薄的话语,心却痛得无法自已。曾几何时,他不再满足于自己这个元配,左一个贵妃,右一个贵人地迎进宫来,而自己却是色衰而爱弛,常常独守空房,寂寞地度过一个个漫漫长夜。到头来,他却为了那个贱人的儿子,残忍地剥夺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皇上请回吧,臣妾如今是待罪之身,只希望皇上能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不要苛待了无昭。他性子狂暴刚烈,皇上若是逼急了他,不知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言尽于此,皇上自己珍重。”皇后转过头来深深看了丈夫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如果他真的连儿子都不放过,那自己就只能用那个了,皇后贺氏心中下了决心。
· 第四卷 乱局 ·
~第十章 托心~
西北的事情最终以皇帝的妥协而告终,朝廷在六月初正式发文,革去风寰杰大将军之职,召其回京述职,同时向甘肃、陕西和四川派去了钦差。至于风无昭则只是在诏书中蜻蜓点水似的提了一下,由其暂代大将军,朝廷将在之后委任新人。然而,知情者都知道,底下的暗流却更加汹涌。朝议时部分大臣的沉默就证明了这一点,以往闹哄哄的朝堂之上只有几个人如跳梁小丑般耸动着,皇帝一反常态的缄默很快让所有人都醒悟到他无言的愤怒。几个睿智的老臣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告病在家,其中就包括宰相海观羽。
风无痕却顾不上西北那头,几天前,他在舅舅萧云朝的帮助下重新编造了绵英的履历,直接将他送去了福建。尽管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大变,但福建的状况还是逐渐转好,新上任的巡抚和藩臬二司官员面对着错综复杂的局势,全都唯宋峻闲马首是瞻,也让这个一向抱怨掣肘过多的总督大人有些得意。不过,越罗两家明里暗里也出了不少力,一切正在朝有序的方向发展。
转眼过了七月,奉圣旨被锁拿进京的郭汉谨和卢思芒也千里迢迢到了京城,监察御史连玉常出于谨慎考虑,并没有让两人吃什么苦头,尽管押送的士卒都认为这两位倒霉的官员根本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连玉常并不认为那个号称福建王的风无痕会对属下弃之不理。万一他们时来运转,到时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下。识时务这一点就是他虽称铁面,人缘却比鲍华晟好得多的原因。
按照律例,郭汉谨和卢思芒这等职衔的官员,如非皇帝亲审或是另有旨意,则由大理寺会同刑部和监察院一起审理,因此连玉常直接把关有两人的囚车送到了刑部。京城不比其他地方,看着那些百姓指指戳戳,议论纷纷的模样,郭卢二人心中是既恼且恨,可惜此时连性命是否能保尚未可知,又怎么敢发火,只能闭上眼睛熬过这段路程。交接之后,连玉常借着向皇帝缴旨的名头先行离开,只留了刑部尚书何蔚涛一个。
虽是面前两人均是犯官,但何蔚涛是绝顶聪明的人,萧云朝最终还是把他推荐的奉元殊放到了福建按察使的位子上,那么投桃报李,他自然要对郭汉谨和卢思芒客气几分。不过这等人犯关在刑部天牢实在不妥当,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两人送至大理寺监禁,那里不像这里乱哄哄的关满了各色死囚,都是被黜或是犯事的官员,再者大理寺卿明观前乃是萧云朝那一党的,也可照看些。
郭卢两人听了何蔚涛的解释,心中都是感激万分,由于皇帝并未下明旨,因此自己的处境其实就决于几个人之手,万一在天牢里受到些折辱,到时真的有苦都说不出。何蔚涛坦然自若地受了两人一礼和道谢,这才遣了心腹将他们送到了大理寺。
明观前早得了嘱咐,因此直接吩咐几个属下将郭汉谨和卢思芒分别关押到了一个洁净的房间,甚至还特意关照几个狱卒不得怠慢,言语中流露出将来会有贵人探视的意思,吓得几个原本还想敲竹杠的汉子一个劲地点头应承。正是这样的上下打点,郭汉谨和卢思芒在狱中的生活比起普通犯官来说是天上地下,虽然没有自由,但那几个狱卒就像伺候老爷似的将两人服侍得妥妥当当。
“郭汉谨和卢思芒已经到京城了?”风无痕眉头一扬,“是几时的事情?”
德喜垂手答道:“回殿下的话,就是今早的事情,府里有两个下人亲眼看见的。”
风无痕挥手打发走了他,心中就开始思量此事的后续。尽管父皇并没有下旨如何审理两人,但依着惯例和之前发生的种种,恐怕此次要九卿会审,如果六部尚书加上监察院的鲍华晟、通政司通政使水天涯和大理寺卿明观前,九人中自己能打通的最多只能算三人,更何况最终决定权还掌握在父皇手里,胜算实在是不高啊。他长长叹了口气,自己着实起步太晚也太低了,若是换了别个皇子,哪个没有可靠的班子,而自己能倚靠的人太少了。
“殿下,不要老是想那些烦心事,用几块点心吧?”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风无痕随口应道:“搁那里好了。”半晌也没听到丫鬟离去的脚步声,他这才转过身来,讶异地发现竟是越起烟笑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来了?”风无痕不禁脱口而出,面色也有些尴尬,对于这个一向强势的女子,他除了一点朦胧的爱意,中间还夹杂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哪个下人这么大胆敢让你帮她们打理差使?”
“看着你在沉思,我不想她们打扰了你的心绪,这才抢了她们的差事,殿下可别错怪了人。”越起烟轻轻拢了拢头发,嫣然笑道。也不知是什么道理,风无痕的几个妃子中,在府里少有严守着上下夫妻之礼的,只有在外头,她们才会照着礼节行事,因此越起烟毫无顾忌地凑上前来问道,“殿下如果有烦心事,我倒可以为你分担一二。”
“你?”风无痕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道,“起烟,看来洗手作羹汤确实不适合你。不过今次事情非比寻常,稍有不慎,之前种种就是白费功夫,你有把握一定能帮忙解脱困境?”后面一句话说得异常严肃。
“殿下难道现在还拿我当外人?”越起烟正色道,“虽然嫁给殿下之前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但现在我既然已经踏入王府的门,那便与王妃她们没什么不同,都是殿下的妻妾。一旦殿下失势,我们连同着遭殃,这种日子好过么?起烟虽不能说是博学古今,通晓天下,但毕竟能为殿下分忧,就算没有十分把握,也可解惑一二。”
“好!”风无痕赞道,越起烟的话无疑化解了他对这位妻子最后的疑虑,略一沉吟,就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原由说了出来。越起烟本就是福建人,因此也就免去了一番解释,尽管她对郭卢二人并无什么好感,但既然已深知丈夫身边人单力薄,就不得不设法保住两人。
“户部尚书贺甫荣既然已经被免,皇上却迟迟不宣布继任者,想来是怕母妃那边的势力太大。”越起烟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话头,“谁都知道户部侍郎越大人现在是我父亲,也是殿下名义上的岳父。倘若算上与萧大人走得甚近的刑部尚书何大人,可以说就有三部尚书为母妃撑腰,再加上朝中零零碎碎的势力,恐怕母妃背后已经有了半壁江山,这就是皇上迟疑的原因。殿下只要看看皇上是否会在九卿会审前定下新任户部尚书人选,就能得知其心意一二。”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风无痕颇有些云开雾散的感觉,“原来是我这边认为可用之人太少,父皇那边却顾虑母妃势力太强。如此一来,郭卢二人岂不危哉?”
“郭大人和卢大人是否岌岌可危,全在皇上一念之间而已。皇上如今托词不见殿下,只是不想招来朝中大臣议论,以免生事,另一者也是对殿下有些疑虑。倘若换了别人,见殿下大违平日行径在福建大放异彩,又会怎么想?其实,皇上一直在护着您呢。不是起烟说大话,郭大人和卢大人的处置,皇上定然是高高放起,轻轻落下,决计不是伤筋动骨的。”越起烟的脸上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地道。
风无痕起先只是听过就罢了,毕竟师京奇这些天又干起了分析邸报的差事,到时与他和陈令诚商量后应该会另有所得。后来却听得怔住了,越起烟对皇帝的了解并不算深刻,但却直指要害,对于那位至尊来说,自己这里的只不过是小事,略略制衡一番也就是了,重要的是西北边塞,更是朝中蠢蠢欲动的其他大臣。这个体悟让他的额头禁不住渗出了冷汗,如果自己不识好歹地去交接大臣,恐怕皇帝那里立刻就要动起来了。
“起烟,你真正是女中诸葛。”风无痕发自内心地赞赏道,“那你现在说说,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人既然已经到了京城,殿下自然应该去探视一番。当然得和他们说说场面话,比如说上书谢罪什么的,要紧得是让郭卢二人认失察之罪。皇上要给的无非是薄惩,倘若他们俩一味抵赖,加上先前的事,皇上一怒之下恐怕就不会那么简单了。现在只是让皇上消消气而已,殿下不妨也再上个折子请罪,把事情揽一点在身上也就完了。”
风无痕点了点头,突然执住了越起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