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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坏人的当。安心过节吧。”
就在牛街清真寺闹得一蹋糊涂的时候,有一个隔岸观火的人,正等得着急,谁呀?吴三桂的大公子吴应熊。今天吃过晚饭,内务府管事黄敬和文华殿总管太监王镇邦都来见他,禀报了鼓楼西街杨起隆亲赴牛街清真寺“引人吹风”的消息,吴应熊听得脸上放光,心头突突乱跳。
今夜牛街这台戏,吴应熊称得上是导演的导演。整出戏的布局都是经他反复推敲后,由黄敬和王镇邦这两个双料间谍撺掇着杨起隆发动起来的。
此刻,吴应熊和黄敬、王镇邦正坐在花园北边一个土台子的石墩上,不掌灯,不摆酒,手里端着茶杯,仰脸望着天空,等候牛街方向的火光。
吴应熊自信自己已经摸到了那腰缠万贯,神通广大的“朱三太子”的脉搏。这个“朱三太子”离开五华山不到半个月,他就接到刘玄初的来信,信中叮嘱吴应熊说,对付朱三太子要用十二个字:“不招不惹,若即若离,利用不疑。”吴应熊认为,这十二个字自己使用得恰到好处,甚见成效。只一年多光景,不显山不显水,朱三太子属下总香堂里已有十几个人被拉过来了。
吴应熊已经过了二十来年的人质生涯,韬晦之术运用得颇为纯熟。但今夜的事可能牵动大局,他却有点坐不稳这个钓鱼台了。
他知道牛街清真寺这台戏只要演得成功,几万回民今夜就要遭塌天大祸,康熙和天下回民顷刻间就会变成生死冤家。有了几百万回民和钟三郎香堂的响应配合,等于增加了一支生力军。父王吴三桂若能乘势起兵,何愁天下不乱?即或不能马上起兵,至少数年内朝廷顾不上整治三藩。父王六十多岁的人了,身子又虚弱,还能有几天阳寿?只要一伸脖子咽了气,朝廷能不叫他吴应熊回云南继承王位?那时侯……想到这里,吴应熊端着茶杯站起来,遥望牛街方向,他急着要看到这场大火。
就在这时,王镇邦突然大叫一声:“额驸!火,火!火烧起来了!”吴应熊身子一弹跳了起来,踏起脚尖翘首眺望:“真是牛街,真的是火!”
他们虽然离得远,但夜中观火,还是十分分明的。那一晃一晃的亮光,随着夏夜的凉风摇拽着,摆动着,闪着紫的、蓝的,黄的、红的颜色,看上去多么绚丽,而在空中翻滚的浓烟,又多么趁人心愿!
“哈哈,发动了,发动了!快!飞马去看图海的动作!”吴应熊的话一出口,二十几匹快马从暗道里牵出去,分赴各个清真寺。王镇邦见吴应熊把家政调治得如此整肃,不由暗暗赞叹:“真是个干大事的人!”
吴应熊正在得意,忽然一个长随来报:“额驸大人,鼓楼西街周全斌先生来说有要事见您。”
“说我已经睡了。啊,不,请他进来。”吴应熊吩咐完了,又转脸对王镇邦笑道:“王公公,你明是皇宫的太监,暗是朱三太子的黄门官总领,此时又在我这里,周全斌来了碰上不好,还是回避一下——老黄一向常来,就一起见见,看他有什么要紧事。”说着回到院内正厅东厢,掌起灯烛与黄敬说话吃茶,周全斌已走了进来。
“哎哟周老兄!亏你如此兴致,这么晚了还光临我这蜗居——来来,请坐,看茶!”
“这不是吃茶的时候!”“周全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气呼呼地坐下,他不理会吴应熊的殷勤,铁青着面孔对黄敬道,“老黄,你送的好消息。”
见周全斌一来就拿腔作势,吴应熊觉得不痛快:“怎么了,周先生,这里不是茶馆,乃当今朝廷的堂堂额驸、太子太保、散秩大臣吴应熊的私宅!黄敬兄是我的座上客,你不要认错人了。”
周全斌略微一怔,望一眼矮胖粗蠢的吴应熊,冷冰冰说道:“是吗?到了此时此刻,吴世兄还要和我装腔作势吗?”
吴应熊已预感牛街的事情有变,心中暗惊,脸上却毫无表情:“你若有话就好好讲,不然就请你出去!”
“哼哼,别来这套了!你知道吗,康熙亲自去了牛街!戏全砸了!我们放火,他们倒救火,而你们却在这里隔岸观火!”
吴应熊脑子里轰然一声,知道一切全翻了个个儿。他强装镇定他说:“你说些什么呀?我怎么不明白——皇上去牛街清真寺,又不是我和黄先生叫他去的,碍着我什么事了。”
周全斌不理吴应熊,端起茶来又放下,直愣愣地盯着黄敬问道:“老黄敬,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明白!”
“我?皇上这些事,我怎么能知道?你也不要太过份,有话好说嘛。”
“哼哼哼,我怀疑是二位足下串通了,摆弄我们钟三郎香堂的!焦山的兄弟焦河,还有七八个弟兄都已经死在清真寺了——我们可比不上你家平西王,死几个人算不了什么!”说着,从怀中抽出两张纸来,掂了掂,对吴应熊说,“这是什么,是王爷和黄先生的卖身契!识相一点,再弄这些玄虚,不要命了么?”
吴应熊看也不看,将手中茶杯重重地向桌子上一墩:“来呀,送客!”几个家丁闻声闯了进来,因吴应熊没下令动手,只虎视眈眈地逼视着周全斌。
周全斌慢慢站起身来,阴阳怪气地朝吴应熊一笑:“世子,我的话您记清了!”
“没有什么关系——请吧!”吴应熊满不在乎地手一挥,几个人上来连推带扯地将周全斌架了出去。
黄敬头上却冒出了热汗:“额驸!他手上拿的那两件东西,一件是我和杨起隆定的誓约,另一件必定是王爷的什么要紧东西,为什么不乘机劫了下来?”
“你真傻得可爱!”吴应熊大笑道,杨起隆的军师李柱是何等人物,这时候他怎么会让姓周的带着真货来?”
“他要是拿这个整我,明日就得脑袋搬家。”
“放心吧,他舍不得!这个周全斌今夜来此是敲山震虎,为我而来的,与你没有半点相干!他们要起事,没有家父撑腰是不行的。这次杨起隆的回回戏唱砸了,只好唱钟三郎的老戏。我估摸着他还得瞧着云南的板眼。咱们不要管他,得先把伍次友的事料理了。”
“伍次友!”黄敬讶然问道,“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
“唉!天不灭曹呀!死个人并不那么容易!不过,他已经两次落到了保柱将军手里。要让保柱处置掉他,快些赶回北京,将来千里走单骑,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是不成的。”
“那,他们在哪里?”黄敬脱口问道。
吴应熊狡猾地一笑,没有说话。
黄敬忽然凉慌地站起来:“我该走了。他们冒充皇上去清真寺放火,皇上必定要追查是谁走漏了消息……”
“对对对,你和镇邦都得赶快回去弥缝照应。半年之内,不要到我这里来!”
十八 侍汤药难掩女儿相 医故交回天道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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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伍次友纵身跃入水中之后,灌了一肚子冰冷的河水,很快地就被冻僵了。
昏昏沉沉之中,他似乎觉得自己仍旧睡在船上,而且睡得暖和、舒适,船儿随着波浪在轻轻地摇摆,阵阵药香,从船头飘散过来。他,苏醒了!睁开了眼睛。
舱外,阳光灿烂,船头、桨声颖乃。啊,果然又回到了船上。可是,那盛气凌人的皇甫保柱不见了,凶神恶煞般的络腮胡子,也不见了。床头边坐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公子,他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伍先生,您醒了,真把我吓坏了。青猴儿,快,快来看哪,先生醒过来了。”
青猴儿,啊,是我和雨良兄弟救的那个孩子,那么,这少年公子就是我那小兄弟李雨良了……对,是他,就是他!
“小兄弟,果然是你吗?我们怎么又到一块了。这,是在梦中吗?我还活着吗?”
雨良忍不住又喜又悲,抽泣着说:“大哥,伍先生,您活着,您活过来了。我是您的小兄弟雨良啊,看,这是青猴儿。”
“青猴儿?”
“哎,先生,您醒了!这几天可把我们急坏了。我们把您从水里救上来,您三天三夜都没有睁眼呢!”
“啊,我想起来了,我被吴三桂的侍卫绑架了。他们要把我带到五华山,我投了水。怎么这样巧,就被你们俩搭救了呢?”
“大哥,我,我对不起您,没有把您保护好。遭了他们的暗算。亏了小青猴人熟地熟,才打听出来皇甫保柱的去向,一路跟了下来,把您救了,又正巧赶上了师兄。”
“师兄,谁?”
“胡宫山呐!”
“啊,是胡宫山道长吗?你是他的师弟?他也在这里?”
“不,师兄有急事,他给您留下了药,就急急忙忙地赶住闪兖州去了。好在我们也要到那里去,过几天就会见面的。”
青猴儿捧着药碗走上来:“先生,您先吃药吧。”
说着,把药碗交给雨良,自己爬上床头,扶起伍次友。雨良用一柄银匙,一口一口地给伍次友喂药。当她那纤细的手伸到面前时,伍次友心中一动:嗯,这分明是一双姑娘的手啊,她现在的打扮是个书生,可却是胡宫山的师弟。那么,她也是位道士吗?嗯,莫非她就是皇甫保柱说的那位云红良道长?”
李雨良发现伍次友神色犹疑不定,以为是他刚刚苏醒,精神不支。等他吃完了药,又服侍他躺下来,细心地掖好了被角,柔声说道:“大哥,您刚刚缓过来,不要多说话,放心地睡一觉吧。我给您熬点粥去。”
三天之后,船来到兖州附近。这里的运河,被沙堵住,船过不去了。雨良会了船钱,和青猴儿一起,搀扶着伍次友下了船,在城外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哪知道,伍次友本来身体就不太好,遭此惊吓、水浸、冰冻之后,竟然一病就是大半年。又赶上河水暴涨,河堤决口,成千上万的饥民,扶老携幼,来到兖州,给这里带来了可怕的瘟疫。伍次友久病之身,如何抵挡得住?这天,突然发起高烧来,水米不进,把李雨良和青猴儿急得团团转,却是一筹莫展。只好遍求城内名医,殷勤服侍汤药。可是,伍次友的病情,仍是反反复复每况愈下。到了第五天头上,眼见得已是奄奄一息了,伍次友却突然清醒过来。他挣扎着,喘息着把李雨良叫到床前:“兄弟,你往跟前坐坐,我有话讲………”
雨良忙答应着坐到床边:“大哥,您哪里不好受?”
“不,不,我现在觉得很好。唉,我这个人一生过错很多,天罚我如此了却,也并不冤枉。却不想拖累贤弟和青猴儿跟着白吃了这么多日子的苦。”
“这,这……大哥,你不要这样说,我没有伺候好您,我……”
“愚兄我一向豁达,什么事我都看得开,可是,愚兄一介书生飘流在外,如今大限将至,身边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兄弟的情义……”伍次友一边说着,一边哆哆嗦嗦地从枕边拿出一方砚台来:“兄弟,这是一方鸡血青玉砚,原是皇上……亲赐给我的……你拿了去留在身边,算是一点纪念吧。若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到京城去,找到善扑营的总领魏东亭。他是我的好兄弟,也是皇上最宠信的侍卫。只要见了这方砚台,他会照顾你的。”
“大哥,你不要说了,我永远侍奉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哎…别说小孩子话,愚兄还有事拜托你呢。”
“大哥,你……你说吧,小弟无不从命。”
“我如有什么不测,望兄弟设法找到家父,告诉他老人家,我没有辜负他的教训。此心此志,天日可鉴。”
此刻,李雨良心痛欲裂,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十几年来,她手提三尺宝剑,纵横江湖,从来都是要干什么便干什么,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