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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笙走到黛蜜跟前,奉上花,神情尊敬而感激:“王妃,救命之恩,此生难忘。”
黛蜜拭去眼角的泪水,接过迟笙手中的花,嗅了嗅,嗯,真香。她走近一步,稍微低下头,亲了亲迟笙的眉心,笑道:“阿笙,好好活着。”
迟笙白皙如玉的脸颊泛起了红晕,黛蜜呵呵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抬头对着所有孩子,认真道:“孩子们,别叫王妃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姐姐,我们都是一家人!”
她顿了顿,眼里闪着水光,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是家人,知道了么?”
孩子们都还生涩,一个个都不敢答话,然而两只眼睛却紧紧盯着黛蜜,然后一个个渐渐大了胆子,慢慢地围上了黛蜜,将她团团围着。
有个四五岁大的孩子,长着一头微卷的短发,怯生生地拉了拉黛蜜的衣角,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迟疑几下,软糯糯地唤了声:“姐——姐姐。”
这句生涩的“姐姐”传到大伙耳中,立即引起了共鸣,于是,一连串悦耳动听的“姐姐,姐姐”便开始此起彼伏。
黛蜜只觉鼻子泛酸,却又不好意思当场发作,只好蹲□子,牵过方才那个孩子的小手,吸了吸鼻子,温声道:“来,都随姐姐去看看,姐姐为你们挑几个好夫子,教你们读书认字。”
一整个上午,黛蜜便在挑选夫子的工作中度过了,选出来的人,她都甚为满意,明日就能开学了。响午,陪同孩子们吃了午膳,又教他们玩了“老鹰抓小鸡”、“丢手绢”几个游戏,惹得孩子欢笑一片。打点好一切,又点了一个老实朴素的夫子做院长,叮嘱了一番,方离开了春晖院。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一整天下来,黛蜜感觉很是困乏,却又不舍得早早入睡,心里惦记着司寇云战,思量一下,往朝阳轩走去。
这是司寇王府最机密的地方,肃肃的院落,深褐色的长廊,古朴的装饰,苍莽的丛林,每一处都让人心里轻松不得。
黛蜜极少来这里,她不喜(炫书…提供下载)欢这种气氛,更不喜(炫书…提供下载)欢这里隐藏的乱世。可今晚,她亦不知为何,竟然会想着跑来这里。
她向守卫打了声招呼,推开门,走近轩内。她细细打量着这里的一桌一椅,想象着司寇云战那深幽的凤目,思索的眉宇,还有嘴角那一抹意气风发。
案上放着一沓厚厚的文件,黛蜜伸手去拿,却又在碰到之后收回手来。她嗤笑一声,转进内室,卧在长塌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肩膀一松,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外面惊雷乍起,狂风大作,不消一会儿,便已大雨倾盆。朝阳轩里沉睡的女人浑然未知,而忙碌一天的司寇云战却正在大雨中急急赶回王府。
子风说,这场雨过后,便到春天了。司寇云战听着,睁了睁眼,遂又阖上,只淡淡令了一声:“快点回府。”
子冷看了眼子霜,他们知道,爷今日心情不好。
快要到王府的时候,马夫忽然使劲一拉缰绳,将马车生生停住了。
天地一片灰黑,紫电闪过天际,仿佛怒龙咆哮。雨下得极大极密,重重打在屋檐廊前,是声声呜咽。
雨雾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只听闻有一道苍凉的歌声恍恍惚惚地飘在雨中。
“看长河汹涌;大浪淘尽几番青史残篇道说是英雄命,只手可擎天却不知古道皇城,英雄命可歇命中劫,雨中约,把萧曲曲为谁流连”
司寇云战心里本就焦急,听见马车外的动静,忙挑帘一看,刚要出口问是何事,却有霎间收了声。
只见不远处,有一老翁的身影,跪在雨中,面朝着司寇王府,不顾雨水打得他身上发疼,只不知疲倦似地唱着悲壮的曲子。
司寇云战听清那曲里的词,心中一动,忙下了马车,快步走到那老翁跟前。
“你是何人?”
老翁闻声,缓缓装过身来,现出一张苍老而熟悉的脸。
司寇云战一惊,“丰参将?”
一头蓬乱不堪的头发,被雨水淋了个透,老翁伸手撩开遮住眼睛的头发,眼里的激动展露无遗。他的声音颤抖中夹着哽咽,深切地唤了一声:“少爷!”
他继而仰天,断断续续地大笑起来,“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司寇云战心中情绪难明,原以为父亲的旧部早已被灭尽,不料事隔十三年,竟还能遇到与父亲存有深切关联的人。虽然老翁的面容已衰老了太多太多,他却仍然一眼认出了他——丰年,父亲的参将,也是父亲的心腹。丰年擅长龙胆枪,记得那时,他常常在得空的时候,教自己耍弄一番。
“丰叔,快快请起。”说着便伸手去扶。
“少爷,哦,不,王爷,丰年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十三年啊!”他抬头望天,“将军若在天有灵,定要助我协王爷完成大业!”顿了顿,丰年怅然:“将军,丰年定要那昏君以血祭您!!”
今夜的天空,黑得让人压抑。
朝阳轩里,黛蜜蜷缩在长塌上,眉头紧蹙,不知是否被外面的风雨扰了心神,她翻来覆去,似是睡得极不安宁。这样风雨不宁的夜晚总是会把潜藏的悲伤放大,谁也不知,黛蜜此时正在做着一个梦,一个噩梦。
梦中微雨初凉,天空阴霾,有人寻阶而上,立于城楼之上,一身黑衣随风飘动。城下旌旗猎猎,六军齐整,阵容肃穆。忽然画面一片混乱,耳边只听见乱纷纷的声音,痛喊声,马嘶声,刀戟声,冲锋声,杂乱一片。
黛蜜转了个身,神思挣扎几番,想要从梦中挣脱出来,却是完全失控,只见梦中有一个娇小身影,身形急切,于战场中急急寻找着什么。刀剑无眼,她不由得为那个女子捏了把冷汗,正想开口制止,画面却忽然清晰,把那女子的面容蓦然拉近,那竟是自己?!
她无限惊恐,试图寻回思想的自主权,却见画面又是一转,她看见梦中的自己啪嗒啪嗒地敛着裙裾奔上城楼,对着那个黑衣男子喊了一声什么。
黛蜜听不清任何声音,感觉得那画面里的声音全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眼前越来越模糊,她只知道有箭接二连三地飞来,不知穿透了谁的胸膛。只见那个城楼顶的黑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正要往梦中的女子走去,却忽然身形一震,伴随着女子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掉下了城楼!
有许多人在喊着什么,可是黛蜜听不见,直到世界慢慢恢复一片死寂,她怔怔地看着那个坠落城楼的黑衣男子,他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她看见男子的五官一点一点地在眼前清晰起来,然后像曼珠沙华的红色血液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世界
他死了,他死了不,不!
黛蜜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她似是失了魂般抚上自己的面颊,才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
朝阳轩的大门响了响,黛蜜抚着胸口,愣愣转头,珠帘和屏风挡住了她的视线,只听见一阵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帘子被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挑开,司寇云战回来了。
“不在采薇阁,怎跑来这里?”
司寇云战听不到回应,细细一看,却见黛蜜双目空洞,唇上毫无血色。灯影浮动,照亮她那张全是汗水的脸容,他心里一惊,手覆上她的脸颊。
“脸怎么这么冰?”
黛蜜怔怔望着他,双眼渐渐恢复了焦点。
是梦,可会成真?
她忽然一把搂住司寇云战的腰肢,越来越紧,耳朵贴着他的心跳,声音里夹着哀求,夹着试探,夹着无以名状的哀伤。
“云战,我很害怕,害怕失去你,这天下,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话到最后已是颤抖不已。
司寇云战微微一震,俯身拥住了怀中那个簌簌颤抖的女子,凤目里现出痛苦的挣扎之色。他沉默了许久,方才艰难开口:
“蜜儿,有些事,一开始便注定回不了头。”
黛蜜埋在墨色锦袍里,滑下一行清泪,又悄悄地往他袍上一拭。她抬头,对上那凤眸里的两横清波,目光殷切,声音颤颤。
“云战,要是天下与我只能选一样,你会作何选择?”
若只能选其一,你可否愿意抛下世俗的一切,与我一起归隐山水之间,只谈朝夕,只看山花,只饮菊花酒?
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渡此生。
可好?
可好?
司寇云战目光炯炯地看着那双水波盈盈的眸子,心尖一疼,却只是展颜一笑,那慑人心魂的妖魅,在烛光下,闪着让人看不真切的残影。
黛蜜甚至听到他胸腔里的震鸣,她看他意气风发的嘴角,看他眸里残烛的倒影,听惊天雷声伴着他的一字一句,字字铿锵。
“天下与你,我都要!!!”
她倏尔笑了,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傻憨傻憨得,看起来极是无害。
“呼呼,刚才好紧张,我还以为你会说,天下比我这毛丫头重要多了呢!”
那明艳艳的笑脸却让司寇云战有些无措,他叹了口气,也躺到榻上,拥她入怀。
“蜜儿,我与你讲讲司寇家的故事吧。”
十三年前,翼帝刚刚即位。翼帝生性平庸,并无君主之才。而司寇家三代为将,战功显赫,在世人看来,自是国之顶梁。朝中拥护司寇家的官员甚多,翼帝在司寇家这样的光环下,黯然失色。自鹿洲之战,司寇将军凯旋而归,难得回到家里休养生息,与妻儿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不料,却在一日突然晕阙后,身体有如山倒。御医郎中无比请遍,却无人能道出病因。这一病,便是两年有余,直到咽气之际,无独老人才急急赶到,而一切已然太迟。然而,无独老人却从种种迹象中下了个论断:司寇将军原是中毒而亡,而且是慢性毒药,已潜伏在体内整整三年。司寇将军辞世后,翼帝下令收回军权。丰年带着将军旧部私下查探中毒之谜,却在查到翼帝乃是幕后黑手后,一夜之间全被暗杀。只余丰年拼着最后一口气,将真相告知将军夫人后,不知所踪。
将军下葬那夜,翼帝宣将军夫人进宫,自始,将军夫人便再也没有出来。世人皆说将军夫人与将军夫妻情深,随夫而去。而事实上,却是翼帝在多年前的百花节上,对将军夫人一见倾心,现在将军已不在,他竟逼迫将军夫人改嫁,入宫为妃。将军夫人深爱将军,自是不愿,便以死反抗。翼帝岂肯让她这样死去,只想尽办法,软硬兼施。而凤太后却担心司寇将军辞世的真相会外露出去,便瞒着翼帝,私赐白绫。将军夫人死后,凤太后为瞒过世人的眼睛,接司寇云战入宫抚养。司寇云战那时虽小,却早已知道真相,也知道凤太后接他入宫的用意,便在凤太后和翼帝的屡次试探中,装作不知,这才得以保命,直至羽翼渐丰。
“那几年,我便是这样战战兢兢地度过的,蜜儿,这样说,你懂了么?”
黛蜜满腔酸苦,几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曾经过的,究竟是怎样的日子?四面都是豺狼,都是危险,他靠着自己一个人,该是受了多少苦,多少屈辱,才得以熬到现在?她仿佛看到了,在那深不见底的宫院里,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面对着四周的重重深墙,一言一行都要万分谨慎,一个人在危险里周旋,一个人望着天空思念自己的父母亲。
她心如刀绞,只死死抱住司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