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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记(实体书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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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会儿,阿榴才渐渐明白过来,她听着自己慢慢地说道:“你——都——知——道——了……”

宁默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一个杯子,原来是准备给京展的。

阿榴只觉一股冰凉从自己头上浸下,从手到脚,都凉了下去。

好久,她才苦苦地道:“原来,你从开始就知道。你怂恿开王爷追杀斩经堂,只是为了报复我而已。你甚至知道,我勾引的第一个男人就是斩经堂下的子弟。”

宁默石侧过了头,还是没有说话。

阿榴却觉得体内的泪在流了。她倒了一杯酒,猛地灌下。

却听宁默石说:“阿榴,既然你给我们庶士园带来了客人,那还是请他也出来吧。”

阿榴轻轻地舒了口气,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了。

她一挥手,身边的一个仆佣就走了过来,阿榴交给他一把钥匙——没错儿,京展身上这次的伤不轻。这些天,他正躲在庶士园里。

她,把他关在了她独处的内室,一个除了她谁都不敢打开的门里。

阿榴喉中已饮下的酒这时似才回过味来,只觉满嘴牙齿,颗颗都是辛辣辛辣的。

京展走进屋来却没坐向桌边,他远远地睥睨着,远远地在门口一个瓷凳前立住足,眼睛里黑压压的,压不住的嘲笑之意。

小花厅内,气氛一时紧张得都让人窒息。

猛地一阵拍巴掌的声音响起,却听一个人笑道:“哈哈,匪精!哈哈,京展!咱们终于见面了。开封城里,我是明着里的老大,你是暗着里的老大,今天总算有缘碰到一起。”

然后,一个胖胖的身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走到宁师爷身边:“还有这个不爱说话的白道老大,嘿嘿,今天,咱们三个人总算碰到了一起。”

京展的目光一凝,冷硬道:“开承荫?”

开王爷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居然还认得我。开封城里,敢当面直呼我名字的大概也只有匪精你。”

他的脸上越发欢畅地笑了起来,一双小眼内满是好奇:“你的胆子真的是很大。得罪我也还罢了,连宁师爷这样的人你也敢得罪?”

“你呀你,真的是谁的女人你都敢勾引!我的女人也还罢了,她虽漂亮,但他妈的天生的贱!可怎么宁师爷的女人你也敢勾引?”

他伸手做了个杀头抹脖子的姿势,微微一缩头:“你可要知道,我的口味虽说怪,可还没怪到你那个地步。”

他扫了阿榴脸上那瘤子一眼,吐舌笑道:“对不住了,宁夫人。何况,宁师爷的女人,就算美如天仙,让我再有兴趣,可打死我我也不敢的。”

他说的话似真似假,说完又眯着眼睛一笑:“你就不知道宁师爷这家伙到底有多阴损!我一向都得防着他点儿。因为,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他这个‘兜底师爷’到底是怎么个‘兜底’法。”

他语中还在调笑,宁默石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开王爷已大咧咧地坐下,四平八稳地说道:“说吧,那道密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匪精的脸色却已变了,他恶狠狠地盯向了宁默石,他的声音一下子绷得好直,冷冷道:“没想到,我京展英雄一世,最终栽在了你和你的女人手里。”

只听他怒着声音道:“你恨我勾引你的女人我不怪你。可你要是男儿郎大丈夫,以你的声势,凭什么不自己出头,却要借开王府的势力来对付我斩经堂下子弟?”

他一出声,外面的灾星九动中的三人脸色就变了。

鬼楚的目光中也有杀机与恐惧——他与巫毒并列灾星九动的双巨头,面和心不和,一向互有猜忌,却也一向知道,巫毒手底下的活儿绝对较自己只高不低。

巫毒是开王爷请来的高人,而他,不过是开王爷身边的私密。

而巫毒,就是栽在这匪精手里!

匪精的手忽向怀里一掏。

他一动,花厅外的人就动了。

可一道惨白的光芒已在京展手中腾起!

斩月轮——这就是匪精京展称雄江湖黑道的独门利器:斩月轮!

他攻向的却是宁默石,这屋内,只有他最弱,他最好杀。

看来今天就是留下了京展,他也要拼回些本儿去。

他出手极快,开王爷却面色不变,一直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

阿榴的身子却忽然腾起。她一出手,就是两把锥子。只听她尖声叫道:“我没骗你,也没故意害你,但你却不能杀他!”

她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悍厉——不管谁要杀宁默石,除非先蹚过她的血身子去!

有她挡在眼面前,匪精的出手似也迟疑了一下。

看到他的情分,开王爷在那边不由得开心一笑。阿榴的锥子却收势不及,一扎就扎进了京展的左肩里去。

开王爷在旁边笑得更欢了,拍手道:“难得,难得,没想到匪精这样的强盗还真对宁师爷的女人有那么点手软的意思。宁师爷,你对这女人现在有什么感想?”

他说着行向桌边,端起了一壶酒,自斟上一杯。

匪精与阿榴面面相对,阿榴低声道:“我、不是有意伤你。”

接着她眼里闪出的却是两道刃光,那是宁默石的贴身护卫出手了,他们就藏在窗外。窗子一破,刃光就起,直攻向匪精的身上。

阿榴的脸色就变了,推了把京展,叫了声:“你快走!”

宁默石的贴身保镖是名驰天下的三大镖局联手训练出来的。有他们同时出手,只怕任何一人也别想全身走出这小花厅去。

而厅外,天知道是宁默石与开王爷布下的什么杀局!

她身子一挡,就向那两道刃光挡去。匪精已被她推动,可他空中折身,斩月轮的光芒却忽又暴起。

这一次,他袭向的却是开王爷。

开王爷的眼光却缩成了一根针,他嘿声道:“我早料你如此。”

然后,他的两只小胖手一搓,一股肉样的香气就在这小花厅里升起。

他敢直面匪精,凭什么?

“谁是开封城里的第一搏杀好手?”——如果有人敢当他面问起这个问题,开承荫一定会当仁不让地回答:“我自己!”

没错,他的“声色手”绝不仅仅是花架子而己。

他一动,匪精身后门外的灾星九动中的三人就动了。

他们已直奔花厅,追袭京展身后。

厅外宁默石的两大护卫绕过阿榴,也向京展身后追击而去。

斩月轮惨白的光华也劈不破开王爷的那“声色手”护就的防卫。

身后的三个灾星却迫命似的追了上来。

还有宁默石的两大护卫。

结局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京展死!

阿榴眼中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勾搭上了自己,她早料到了京展最终也只有一个死局。

无论他多强,他不过是一个黑帮老大罢了。

那惨白色的强光已暗,因为它已止住,被开王爷的手夹住。

京展身后的刀光却已腾起。那是开王爷手下夹击他的攻势。

这时,一道细小的银光却在开王爷身后升起。

那是一把平常而锋利的银色刀子。

那刀光一起,宁默石身边的两个护卫忽在灾星九动三人全无防备之下,在他们全力攻向京展之时,就向他们攻了去。

银刀一插就插进了开王爷的后心里。

开王爷愕然回头——绝命一击,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绝命一击!

他一掌拍下,可那一刀竟当真邪僻,居然瞬息间已封住了他全部的内息。

这一掌也就击得是如此无力。

它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宁默石的肩上。宁默石忽然抬眼冲他一笑。

这一笑好清好纯,连阿榴的眼也花了——有多久没看到他这样笑过了?那像是当年那个纯净少年的无邪一笑,而这些年来,宁师爷早不再是他开王府里的那个管账师爷,而是名驰黑白两道的一代智囊。

他已好久没这样笑了,他现在稳健得像一个真正的男人。

可他却这时发出了孩子气的一笑,似终于把握住了一点真正的欢喜。

京展也忽然笑了,笑时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他的刀缓缓劈下。

而他口里的话也慢慢地锉向开王爷的心:“他早知道你一向防备着他,他知道你的疑心大,可他也知道:你怎么也猜不到他不用和我见面,却用自己的女人跟我传递讯息吧?嘿嘿,你还当我是傻子?你才是真正的大傻子!接那道密旨的不是我京展,而是他。我斩经堂就是在宁师爷的纵容下坐大的,他为什么突然要绝我门下子弟?可惜,你永远不会想到一个男人和奸夫的联手而已。”

他刀气已破开王爷气息的防护,宁默石手中的刀柄也就在这样的时刻轻轻按下。

京展的斩月轮突然倒向,杀向灾星九动中的三人。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那些买给阿榴的花花绿绿的首饰可不是白买的,他在簪子、镯子的空心儿中都藏了他的问题:宁师爷,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知道宁默石有心,自己和阿榴的关系瞒不了他。

宁师爷也借阿榴的钗饰回答了他的问题。

开承荫不敢置信地望向宁默石。宁默石慢慢地抽出刀子,刀锋利得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只听得他轻轻一叹:“这十多年,我还是不会武,但我研究过你。我只练了这么一招。”

开王爷低声一叹:“你的一招,却强过别人的千招万式。”

因为——你会造局。

宁默石却有些悲凉地看着开王爷:“你想来已知道开封城中流传着的有一道京中传出的密旨,策划它的是当年封家的人,只是你绝没有想到,那接密旨的人是我。不是斩经堂,而是我。”

他的声音忽然扬了起来:“旨意就是,皇上叫我暗地里除你!”

这一句话像是重重一击,击在灾星九动那三人的心上。宁默石一向不用真的出手,他的话就是他的武器。

鬼楚逃。

斩月轮落下,灾星九动中其余两人死。

在开王爷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宁默石忽然很低柔地问:“你还记不记得这把刀子?”

『3。浴洗』

“你什么都算计定了?”

阿榴的脸上有着一丝苦笑。她把头发盘在了脑袋后面。

结婚以后,她头一次把自己的头发像个平常女人这样盘起。

她已不惧于在默石眼前露出自己左脸上的瘤子。

她接下来的声音却比黄连还苦:“原来,我只是个不知觉中可以让你用来和匪精传递讯息的一个女子。”

一扬头:“可我一直还以为,我真真正正的是你的妻子。”

泪流下来:“哪怕夜诱,哪怕艳遇,我还一直以为,我就是你的妻子。”

庶士园内,已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切都平定了,开封府内一切平定。开王爷传出的死讯是暴毙。他的幼子接替了王位,可他所有的势力都要依靠宁默石。

这传嗣之举是皇上那里下的密旨。有他撑腰,当然开封城里的一切都不言而喻地可以摆平的。

阿榴只有苦笑,只有佩服默石他那深藏的心计。

而那小王爷,就正是西林春的儿子。

一切原来还是为了她,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啊!

宁默石没有说什么话,他的脸色很疲倦很疲倦,他的整个人看着都那么疲倦。他忽然把手轻轻搭在了阿榴肩上。

阿榴心中一跳,可只是槁木死灰似的跳了。她想躲开,可习惯了,终究没动,终究还是习惯在这个男人面前这么委屈自己。

宁默石忽然开口:“阿榴,你可不可以帮我洗个澡?”

阿榴不由得一愣——什么,洗个澡?

他这时居然说什么洗澡!

可,他的举动一向都有深意。阿榴默然半晌,轻轻地点头。她还是不忍违拗他的意思。

一个大大的木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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