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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by 姒姜-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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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老太太早已病瘫在床,口不能言。而那厢,因柔姬正待临盆,却屡有预痛、晕眩之症,况又孙永航仍在衙中病着,又兼之已近十一月底,年关将近,故那边正忙得焦头烂额,眼见是回影苑来的话,便都不甚搭理,只急得溶月跺脚痛恨,却又无法。
骆垂绮见那边始终不得反应,早寒透了心,叫上溶月将自己素日的首饰全数叫她去当了,请个大夫来瞧瞧。
然而垂绮素来不爱花俏,首饰也并不多,而溶月毕竟也不过一个闺中不识世情的丫鬟,哪里知晓当铺里的规矩,一盒子首饰去当,跑了几家,这价却是越当越低。最后,不过只得了十两,才哭着求了苍屏街上一位老大夫来瞧瞧。
老大夫已上了年纪,有些昏聩,然而凭着多年的经验,仍说了些道道出来,问了几声,也都应上,便开口冲骆垂绮与溶月道:〃这是小儿得了急惊风,又感于冬令的寒气,这才会抽搐、发热之症。无妨,喝几剂药就好了。〃
他说着,便到边上开药,方子也简单得很,一写着〃龙齿二钱,丹砂、麝香五钱,铅霜三钱〃末了又嘱咐道:〃这些给研末,用金银葱白汤煎服,只要出汗,就包好了!〃
〃多谢大夫!〃两人道着谢送出,溶月便急急拿着方子去配药了。连夜煎汤,喂菁儿吃了,一时哭倒止了。
两人见菁儿安睡,便俱是松了口气。
然而却只好了两日,到第三日上,菁儿忽地牙关紧咬,小拳头也握得死紧,四肢又显抽搐之状。骆垂绮又惊又怕,溶月仍又将上回那老大夫给找了来。
那老大夫又仔细瞧了几瞧,皱眉细想了想,又留下一副方子便走了。骆垂绮这回也有些不信,展开来看,〃蝎梢、乌头尖七枚,生附子一分,丹砂五分,半夏一枚,柳枝煎汤服〃。这一看还好,一看便又惊了一跳,〃蝎梢那是毒物,菁儿那么小,经得住吗?〃
溶月也担心起来,想了想才道:〃小姐,先别急!我去抓药的时候再问一声好了,如果能用,我便配回来,如果不行,我再另请个大夫回来瞧。〃
〃嗯,也只得这样了。〃骆垂绮心中急得直欲烧起火来,然而此时也知着急无用,只得按捺下心神,仍抱哄着菁儿。〃菁儿,别怕!这就抓药呢!别怕啊~~〃哄着哄着,她不由又垂下泪来,一滴滴滴在菁儿红胀的小脸上,〃菁儿!娘真是恨不得替你难受着。。。。。。你要勇敢些!娘一直守着你的!你再多忍忍,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就好了。。。。。。菁儿!〃
一个时辰后,溶月拎着几包药赶回来了。因赶得有些急,她的气息仍有些不稳,但仍笑着道:〃小姐,我跑了五家药铺呢!都说能用。。。。。。〃她语声一顿,脸色便沉了下来,只望着骆垂绮,吐不出话来。
骆垂绮听着前几句,只觉心中大石又给一落,宽慰了许多,然而忽见溶月这般神情,心口又惴惴起来。〃怎么了?〃
溶月瞅着她,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钱袋,〃小姐。。。。。。这是二十两银子,舅老爷给的。。。。。。〃
〃舅舅?〃骆垂绮一怔,随即面上略浮出一丝笑意,到底,总还是亲舅!
〃小姐。。。。。。〃溶月实在不忍将话吐出,〃小姐,舅老爷被调去乌州做知州了。。。。。。他们今日刚刚起行。。。。。。〃
〃乌州?〃骆垂绮只觉四肢凉凉的,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弥漫胸臆,让她忍不住就想冷笑起来。原来,原来这世间,竟真的再容不得她一个骆垂绮啊!孙家!相家!竟是这般赶尽杀绝!她还能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逼生逼死,到底在逼她什么?
〃小姐!〃溶月抢上来相扶。
骆垂绮却轻轻一笑,冰雪的味道,有抹凄冷冰寒。〃溶月,即是药能用,就去煎药吧。。。。。。〃她抱紧了怀中的小孙菁,天仍阴沉沉的,又是一个欲雪天。

相府里,相夫人正打点着行装,边上的珍材补药已摆了一大堆,但她仍边吩咐着下人,边仔细算着还应带上什么。
相渊在边上抽了杆烟,想了半天,也补上一句道:〃上回我问宫里太医院里要的'四补丸'还剩着大半呢!都带去。。。。。。你在那府里只管小心照应,要女儿有一时不顺心的,索性接回来待产也无妨!〃
〃嗯,说的是呢!听说那骆垂绮的孩子也病了。。。。。。〃相夫人忽然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相渊眉一凛。
〃我今儿去药房里拿药,看到了那个被卖过的丫头,正赶着问什么蝎梢能不能给孩子用哩!〃
〃哦?〃相渊将烟杆子往边上一搁,站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路子,才猛然抬起头,面上一片森然。

风雪天,历名了得知孙菁得病的事,便马上赶去通报一直待在衙中的孙永航。正转出一条巷子,却见一顶轿子早等在那儿。历名一愣,去路已叫那些家丁给拦住。
〃历名?〃
历名心中一转,已听出那声音正是相渊,便赶紧磕了个头,〃小的给大人请安!〃
轿帘不曾掀起,然而声音里的力度与威迫却直压在历名的肩背上,并不叫人起来,仍只淡淡地吐着话,〃历名,早闻你素来伶俐知分寸,我府里正缺你这样的人,不知道你可愿意来我府里帮忙?〃
历名心一抖,忙又磕了个头,〃谢大人抬爱!小的只是个粗鄙的下人,笨手笨脚,整日里也只是航少爷会想着用我。大人如此抬举小的,小的本当尽心服侍大人。。。。。。只是,近日航少爷卧病,府里又值大忙。。。。。。大人美意,小的,小的实在。。。。。。〃
〃呵呵呵,莫非你是不愿意?没想到亲家公一声就应下,倒是你这个小厮百般不肯哪!〃笑声杂着冰雪扑来,让历名忍不住有些瑟缩。
〃小的不敢!实在是。。。。。。〃
还未及解释,轿中人已扬声打断,〃亲家府上正是大忙,我本也不好意思开口,然而早闻得永航与柔儿都在夸你处事谨慎,说话小心,这样吧!就这个年关,过了这个年关,你仍回来伺候你的航少爷。怎么样?历名,你可要抬举得起啊!〃
历名见如此说话,再不应下也是万难,只得赶紧磕了个头应道:〃谢大人抬举!小的一定好好干!〃
〃嗯!这就对了!跟着来吧!〃话音一落,轿子已起,历名只得跟在后头。

老大夫忽然再不肯上门来诊了,而孙菁的病势却一日盛过一日,都起了热症了。原先总是哭闹不休,然而此刻,却是连哭也不大哭,每闹几声,声音也都哑哑的。
骆垂绮与溶月两个直急成了泪人儿,手中银子渐渐花光,连请了几个大夫来,却都你一副药我一副药,药效不见好,而药价却贵得离谱。
骆垂绮心知有异,然而孩子正病着,也顾不得那些。渐渐,能当的首饰当尽了,她一咬牙,便拿出了当年骆相的遗作《鲲鹏万里云》。
溶月一见她拿出了这副画,心猛沉,直直地跪在了她前面,〃小姐!不能把这画当出去!不能啊!这是老爷留给你唯一的物件了!〃
骆垂绮眼睛涩痛得很,然而却一时流不出泪来,只是痛,她怔了会,只幽幽地道,〃溶月。。。。。。我如今,只一个你,与菁儿。为了你们两个,我什么都舍得!〃
溶月猛地哭出声来,一把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小姐!你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我已送信去牛头山了!项大哥他就快来的!真的!小姐。。。。。。〃
〃好溶月!〃骆垂绮微微一笑,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温柔地替她拭泪,〃溶月,孩子等不及的。。。。。。你与他,是我的命根子了,你们谁都不能有事!明白么?这画如果你舍不得,那我去当吧!〃
〃小姐!〃溶月只是紧紧扯住她,哭得泣不成声,〃小姐。。。。。。这是老爷唯一剩下的东西了。。。。。。小姐!那也是你的命根子啊!〃她哭着,哭中不免又想到孙永航,〃航少爷到底是怎么了!这一个月了,竟不再来看一眼!〃
一语惊醒了骆垂绮,她忽然一呆,继而满脸自嘲,许久才喃喃出一句:〃我终究还在放不下些什么?呵呵,到了这一步,我还在在乎些什么呢?〃她闭眼吸了口气,将画交给溶月,〃溶月,我们双管齐下。你去当画,我去求他。只要他还顾着一点情义,总能把菁儿冶好;如若,他当真绝情绝义,那么,好歹那画也还是值些钱的。〃
她抛下这么一句,便推门直去,溶月震于那抹离去前的哀婉,像是什么都放手了一般。雪愈下愈大,稍一眨眼,便卷没了她纤弱的身影。

孙永航咳着将一碗药饮尽,头仍有些晕眩,但他仍是挣扎着下了床。早先叫历名去看看回影苑的,那牛乳是否是晨起即取?垂绮到底是否喜欢吃?近日天寒地冻的,她是否冻着了?还有菁儿,那小子出生的时候就历了场大劫,他总担心。胃口倒是不错,也长得快,但孩子,就是体格弱,他翻了好些书的,算来算去孩子就这几个月最难养了。 
他慢慢披上大衣,不防一记动作过猛,眼前的物事便乱转起来。他扶着床柱闭目养了会儿神,这才缓缓睁开眼。身子仍不太稳,但他今儿一定得回去看看!十一月廿七,垂绮的生辰了。。。。。。 
想起去年的光景,他忍不住泛开微微的笑,然而外边风一紧,吹得窗格子〃嗒〃一声响,一切甜蜜的旧景便都打了回去。他悦色一落,人便沉寂了几分。想了阵,仍拢了厚重的披风往官衙外走。 
六部之后有个内院,原是用于给官吏稍事休息的院落,后来也便扩建了几重,留给留夜值事的、公务紧急的官吏以过夜用。 
孙永航由内院出来,风雪大得几欲把树给吹倒,雪乱舞着,眼前一片昏乱,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物事。 
〃永航。〃 
孙永航乍然一惊,几乎是直觉地便朝声音的来处望过去。是垂绮!果然是垂绮!他眼中只望住一抹朝思暮想的身影,连忙几步抢了上去。直至握紧了她的手,他仍兀自不相信,〃垂绮?是你么?你怎么来了?〃他半是惊喜半是疑惑,只是又想笑又想哭。 
骆垂绮回望住他,这真是来势极汹的一场病吧?眼前的孙永航神形憔悴不堪,脸色是一径儿的苍白,人似乎一下削了下去,不复当初的风采,连那逼人的光华都消失得寻不着旧迹。 
孙永航握着她的手傻站了会儿,才忽然惊觉到触手的冰凉,连忙将身上那件披风除下,替她围上。〃在外面等久了么?是什么要紧的事?叫历名来说声,我也一样会马上赶回来的!也真是!这大雪天,冻天冻地的,出来也不知添件衣裳!〃他给她呵着手,轻轻揉着。 
骆垂绮看着眼前这样的他,忽觉眼中的泪意再关不住,拚命撑大的眼,仍是消不去水意,一眨,泪便'叭嗒'一颗滴在孙永航的手上。 
孙永航一震,看着那泪,身子忽然有些抖起来,再不能抬头看一眼心中人儿的眉眼,那想了近乎一辈子的眉眼!他咬着牙,声音低抑得几乎听不清,〃垂绮。。。。。。〃 
就是这一声,似是打破了所有的迷嶂,让骆垂绮的心意瞬间硬了起来。她瞅着他,极深极抑,〃永航。。。。。。我求你,去救救菁儿。。。。。。好不好?〃她抖着唇吐字,每一字吐出,都像是把刀,将两人之间维系的点滴给一一斩断,声音愈后愈哑,揉进了压抑着的泣声,低到心坎里。 
然而孙永航听清了,正因听清了,他才猛然抬起头,眼神里涨满了不敢置信,他几乎是立时地,一下滑开了紧握着的手,只是深深地注视着眼前凄婉却似坚冰般不可逆转的神情。他猛地退了几步,险险地靠住身后的石狮子,满手的冰雪,凉透了他。 
此时一名家丁忽然插了进来,像是忽然冒出来似地,冲着孙永航道:〃航少爷!三爷请您回去呢!少夫人就要临盆了!〃 
一句话砸下,这方天地忽然间寂静了起来,连风雪也似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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