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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之中,带着满满的温和。提起自己的夫君,甚至还勾着唇角,嫣然一笑,显然对于这桩婚事是极其满意的。
方悦容这门婚事是由老夫人看中的,当初娘亲死活不同意,不仅因为卫家不在京都之内,而且卫家内宅不安定。方悦容若是嫁过去,肯定又是一阵磨。但是老夫人看中了卫家世代为医这个优势,硬是拍板了下来。最后知道卫家嫡长子教养得很好,才勉强同意了。
方悦言被她逗得咯咯直笑,行医的人为了安抚患者,基本上都养成了宠辱不惊的性子。想起一向稳重的姐夫,因为诊出了姐姐的喜脉,而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定十分滑稽。
“阿姐,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不管能不能来京都都无所谓。还有,阿姐你对待卫家那些人可不能手软,免得心一软,又让人钻了空子!”方悦言惆怅似的叹了一口气,看向方悦容的时候,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方悦容不由得“噗嗤”笑出声,伸手指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怕了你了,总是这么记仇!卫家跟我又不是一个姓,那些想爬到我头上来的,我自然不会放过!”
方悦容一向通透,只是曾经被老夫人教养过,与几位婶娘的关系也都不错。所以在国公府的时候,即使她们有时候欠缺妥当,只要不过分,方悦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门亲事,也是她先妥协了。
她最常说的就是,总归一家人,撕破脸皮太过难看。只要不太过分,她都不会计较。为此经常被方悦言念叨,觉得她太好欺负了,那些人也不是知道收敛的!
“别光说我,你呢?这大房里,只有你和锦俞了。大哥也不知如何了,锦衡虽然疼你们,但是在内宅里却是帮不上忙的!早知道我就再等几年出嫁,说不定……”方悦容话锋一转,就再次绕到了方悦言的头上。
“大姐,你就别念叨亲事了,也多亏你嫁出去了,若不然守丧之后都成老姑娘了。大哥的年纪比你还大,六哥也到了岁数,幸好他们都是男儿,否则可如何是好!”方悦言微微挑了挑眉头,经阿姐这么提醒,她又多了一桩心事。
男儿志在四方,更何况是被方国公亲自教养的嫡长孙,更是先立业后成家。方家这样的世家,历经几百年而不衰,都是战功或者官职累加出来的。方国公年轻的时候,就常年在外征战。哪里晓得嫡长子在家,竟然会被养废掉,十几岁的人了武功基础那么差,而且性子不讨喜,基本上一事无成。
嫡次子根骨也不好,好在文采了得,当了个文官。为此方国公就将嫡幺子带去战场教养,也就是他们的五叔。等到嫡长孙方锦程降生之后,爹没用,娘软弱,方国公一咬牙也带走了,为此才有了方家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天才。
所以方锦程也就耽搁了亲事,连同方锦衡也没娶妻,但是两人都订了亲事,只是不晓得姑娘家是否等得。
第004章 非奸即盗
方悦言姐妹俩说了好一会儿,她又央求着方悦容讨了些东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之后,方悦容的面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变得极其难看。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大丫鬟,低声道:“去把六爷请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方锦衡原本就十分担心她的身子,只是长姐回到闺房里去,他不好头一日就冒冒失地过去。此刻瞧见长姐的丫鬟来找,立刻整理了一下就过去了。
姐弟俩彼此观察了一下,又问候了近况,倒是简练得多。
“颜颜是不是受得刺激太大了?我瞧着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大好!”方悦容皱着眉头轻声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姐妹俩在一起生活久了,即使方悦言对于娘亲的死说得不多,但是她所隐藏的阴暗情绪,还是被方悦容看出来了。
方锦衡不由得挑了挑眉头,他与方悦容年纪相差甚少,当初属于三年抱俩。彼此之间也晓得脾性,只不过他一向不需要旁人操心,所以叮嘱得倒是少了。此刻方悦容这么说,显然是看出了什么。
“十妹的个性原本就是要强的,她虽私底下对着我们会说些胡话,但是平日里行事作风还是有分寸的。大姐不必太过担忧!”他轻声劝了几句,语气温和。
只是他这几句话,却让方悦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满地看了方锦衡一眼,急声道:“就因为她太有主意了,我才会着急。你知道她方才求着我要什么东西吗?要我跟她姐夫说,给她几丸药,哪怕药性烈也无所谓,折腾人又不会死的,只要有解药就成!”
方锦衡吓了一跳,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她要那东西做什么!”
“娘亲的院子现在一直由她把持着,她肯定是要查的。不要说她,就是我也想查查,娘亲究竟是怎么气血攻心,导致……可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再想插手国公府的事儿,真比登天还难!好在那些药,她都保证了是用在不听话的下人身上,到时候你可得看着她点儿!”方悦容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头当真是矛盾至极。
她既想查清楚娘亲的死因,又害怕自己的幼妹查这些东西,牵扯进国公府更深层次的阴暗,更何况这丫头还朝她要了药丸,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我知道了,只是……”方锦衡不由得抬手捏了捏眉头,满脸都是忧愁的神色。
他毕竟是男子,怎么可能终日厮混于内宅。况且他家十姑娘做事儿,就甚少问过兄弟姐妹,除非等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才会通知他们一声,当真是难管得紧。
“也罢,你和大哥都是已经领了差事的人了,我也嫁人了。当初我那般避让府中的祖母和婶娘们,无非是因为娘亲觉得自己软了旁人一头。现在娘亲都没了,我们还怕什么!还不如由得颜颜去争一把,总归不会比现在更糟糕!”方悦容细想之后,倒是又想通了。
方悦言原本准备立刻就着手查她娘的事儿,不过方悦容回来,她不想让阿姐担忧这个事儿。索性要来了药丸之后,就整日带着十四弟凑在长姐面前说话凑趣。
方悦容好容易回来一趟,本该多住几日,不过现在国公府比较敏感。而且夫家卫家并不在京都扎根,影响力甚少,为了避免尴尬,最后就匆匆告辞了。
方悦言这日刚起身,坐在铜镜前梳妆,就听见外头通传有人求见。让人进来之后,才发现是二房夫人宋氏的贴身大丫鬟。
“妙水姐姐来了!”方悦言扭过头冲着她笑了笑,轻声地问候了一句。
妙水直接走过来,方悦言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都十分有眼色地让开位置。妙水很自然地接过牛角梳,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着头发。
“十姑娘这头发长得是越来越好了,等以后及笄了,梳个漂亮的发髻,肯定会被人当成是九天下凡的仙女呢!”妙水的手很灵巧,几个翻转,就替她梳好了双丫髻,又戴了一朵宫里头主子赏的绢花。
方悦言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抿着嘴角笑了一下。半大的女孩子,已经颇见风姿了,长大后定是惹人注目的主儿。
“妙水姐姐手真巧,幸好当初让秋雨跟你学了,否则我这里连个梳头的人都没有!”方悦言抬起手摸了摸发髻,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她曾经在二房待过一段时日,当时娘亲身子病重,她还年幼,性子就十分执拗。老夫人不耐烦带她,索性就丢给了二夫人宋氏,宋氏身边没有姑娘,把她当做亲生女看待,还把身边得用的妙水拨到她身边伺候。
“十姑娘又说这种话,可算是折煞奴婢了。谁不知道你身边几个丫鬟,都是极其出挑的。当时秋雨跟着奴婢学,三两下就把奴婢的本事儿都学走了,急得奴婢只以为自己笨呢!十几年的本事儿全没了!”妙水就凑在她的身边,仔细地瞧了瞧,又替她抿了抿耳边的碎发,才自动地让开了。
身边几个丫鬟,立刻走过来替她洗脸净手。
“二婶可是有什么事儿吩咐?烦劳妙水姐姐一大早跑过来!”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了,方悦言才问出口。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老夫人昨儿晚上忽然问起大夫人院子的事情,二夫人说得跟您商量过再说!外加今儿是姑娘隔了好几日之后,给老夫人请安,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些,就让奴婢过来瞧瞧!”妙水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并且凑到了春云身边,一起挑选着外衣。
方悦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老夫人管得还真宽!以前就不见她问询关于娘亲的事儿,似乎只要带上“大夫人”这三个字,都嫌脏了她的舌头,现在倒好巴巴地询问院子的事儿。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方国公府的大夫人,为何让府中众人都难以启齿,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众所周知,只是这已经成为了方国公府的禁忌,根本无人敢提。
大夫人原本姓萧,乃是南国另一世家的嫡女,而且样貌秀美,家世出众,当时想要定亲的人无数。只是最后被老夫人抢来做了儿媳妇,当初国公府正在危难之间,方国公在战场上杀敌,朝廷上却有人诬蔑他通敌卖国。
好在萧家看在是亲家的份儿上,又比较熟悉方国公的为人,为此出面担保,才让方国公府度过难关。只是风水轮流转,等到萧家落难之时,方国公府却并没有出面,萧家满门一夜之间被屠杀。皇上未免惋惜,当初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后来查明了,萧家的确有错,但是不至于满门抄斩,不过人死灯灭,最后也不了了之。
后来方国公从边关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曾经人丁兴旺的萧家,竟然只还剩下嫁到方国公府的嫡女,也就是方悦言的娘亲。只可惜没了娘家后台的支撑,外加她的存在,就体现了当初国公府的冷漠和不懂得知恩图报,而且身为夫君的大老爷对她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为此大夫人逐渐被人淡化,退出了京都的贵妇交际圈,成为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存在。
“劳烦二婶挂心了,我晓得的!一定会想法子讨祖母欢心的!”方悦言想起以往那些旧事,脸上的神色不算太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冲着妙水点了点头,真心地道谢。
当初萧家出事儿的时候,大夫人刚生了六爷方锦衡不久,他们的爹恰好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有了这件事儿,正好拿了当借口,变得风花雪月起来,抬了不少姨娘。时隔六年再出生的方悦言,几乎是谁都没想到的。或许是天生不对盘,老夫人对方悦言十分不喜。
祖孙两个性子都很倔强,谁也不服谁,就导致经常互相瞧着不顺眼。只不过方悦言是小辈儿,不敢太造次,而老夫人倒是想磋磨她,只是方悦言每次都有法子恶心老夫人,就导致两个人的关系越发恶劣。
妙水见她十分听劝,当下也不多留了,立刻行礼告辞。国公府后院,现如今是二夫人宋氏把持着,身为宋氏身边得用的人,妙水自然也是事儿多的,只是为了规劝方悦言,才不得不跑这一趟。
***
“悦言给祖母请安!”方悦言到了乐康院,乖巧地冲着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就坐在榻上,身边围满了各房的夫人和姑娘们,宋氏此刻也坐在榻上,显然那是老夫人给她的特权。
“起吧,坐到祖母跟前来,最近你要忙的事儿太多了。天可怜见,才多大一点儿的人!”老夫人立刻挥了挥手,就有一个老嬷嬷过来搀扶着方悦言,坐到了榻上,紧贴着老夫人。
方悦言脱了绣鞋刚坐稳,老夫人就搂住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