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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权恨司马氏入骨,有不同戴天之仇,北伐之事纵然朝中大臣反对,可若是有陛下赞同,众臣岂敢不从。这是其三。如此三条,仲权还有心卧床呻吟么?
夏侯霸的奏章看的刘禅心头一热,夏侯霸虽是文武双全,可性格直爽,一份密奏只是如实叙事,并无引经据典,刘禅看得蛮对胃口,尤其是文中所叙杨戏劝说夏侯霸的一段话,正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杨戏所言更为实在,完全洞彻了自己的处境。于是刘禅每夜与夏侯霸,杨戏书信不断,有时刘禅嫌自己写得慢,便由张皇后代笔。来往之间,张皇后与刘禅的关系更为贴近。
尚书台中,董厥洋洋得意,陈袛最终咬牙同意了董厥的提议,宣告着陈袛,黄皓联盟的瓦解。深宫之内的黄皓还不知情。此时屋内又多了太常镡承,光禄大夫谯周,中散大夫,右中郎将李撰,执慎将军来敏,御史中丞向条等十余人。接下来就是入宫的人选问题,宫中的太监自然要泰半更换,但随皇帝出入的人选才是关键。
樊建做为第一人选,众人都没有异议,做为侍中的樊建,本身就有随帝伴驾的职权。另一个人选是张绍,蜀汉三大侍中,陈袛,樊建,张绍,陈袛自然不可能入宫伴驾。以侍中守尚书令的陈袛掌握国家一切政务,这个位置离不开陈袛,陈袛也不愿离开,这是蜀汉文臣的极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绍其实也有尚书仆射的职务,只是陈袛过于强势,张绍为人随和,不喜争端,尚书仆射的职务已被虚化。
陈袛并不愿意放张绍走,尚书台虽是陈袛掌权,也是有规矩的地方,尚书台主事者不得少于四人。现今尚书台主事者是陈袛,张绍,邓良,许游正好四人。一旦张绍专心帝事,尚书台则须补充一人。届时的人选多半是南乡侯董厥,董厥在朝中有个仆射的职称,又参政多年,声望甚高,以董厥资历进入尚书台不仅是顺理成章,更是超越许游,邓良,直接成为陈袛副手,比较起来还是不理事的张绍作为副手才适合。无论怎样,尚书台里有董厥插一脚,绝非好事,况且壮士断腕,已决定舍去黄皓,先失了外援,尚书台为安身立命之地,绝不可再失。
傍晚,数量大车偷偷驶入宫中,车后尚跟随数十名军士,见其行装并非宫内宿卫。黄皓亲信之一,黄门侍郎高序亲自引着车队奔向黄皓住处。沿途把守的禁军,内侍皆为黄皓党羽。众人形色匆匆,不多时对面有人迎来,注明视之,却是黄皓亲信之一黄门令褚德。当下褚德领着车队往别院,高序带着一人前往黄皓房内。
“恩公召吾如此之急,所谓何事?”见高序离开,长水校尉胡博开口相询。
“哼,你自己看看吧。”黄皓明显余怒未消,将一份密信交给胡博。
胡博不敢怠慢,接过来一看,心内暗自叫苦。虽不知何人所书,内容让人惊讶,董厥,樊建二人在尚书台逼陈袛让权,决定清洗宫内势力,陈袛逼于压力,无奈点头。信后更是罗列了董厥樊建一干人等重新分配宫内权责的人选。
黄皓双目低垂,仔细盯着胡博的一举一动,高高突起的鼻骨,透露一股暴戾之气。胡博双手持信,忍不住颤抖,抬头想说什么,发现声音已经干哑。
“此事非同小可,不知恩公有何对策?……可召孟山,子度共议……博受恩公大恩,恩公有令,莫敢不从!”胡博说一句,偷看一眼黄皓,见黄皓面色不善,急忙改口,直到说出这句莫敢不从,黄皓脸色终于有了缓和。
“很好,不枉我对你的提拔。”黄皓走到窗边背对胡博自言自语的说道:“自入宫以来,我便察言观色,忍辱负重迎奉天子,宫内那几把老骨头怕我抢权夺势,千方百计的造谣中伤于我,甚至派人害我,也是我命大没死成。”胡博不知黄皓想说什么,垂手在身后,仔细听着,忐忑不已。
“后来,奉宗做了侍中,我们二人是一拍即合,不只宫内,就是朝堂上那些自命忠君的聒噪之辈,也一一扫除。如今不过是一时失势,有些人自以为翅膀硬了,不听使唤。哼,我经营内廷数十年,这点波折算什么?”
胡博想了想还是没问,继续听着。
自离开成都,刘晨便闷闷不乐,自与父亲甘陵王刘永被外徙十余年,不得朝见,甚至书信亦被黄皓断绝。听说陛下力贬黄皓后,父亲大喜过望,连夜奏信一封,由爱子刘晨亲自送往成都,奏请陛下除恶务尽,自己马不停蹄赶来,不想大失所望,小太监那句“黄公公”说明黄皓依然控制内廷。
当初刘永就是因为厌恶黄皓,被黄皓在陛下面前诬蔑,远放他乡。想起老父多年不曾一见的喜悦,想想得到消息后老父再次失望的沉闷,刘晨心如刀割,猛一咬牙,拍马转身而去。
董厥府内,盛宴已毕,樊建,向条,邓良等人没有随众离开,留在府中与董厥议事。今日尚书台内重挫陈袛,压抑许久的众人心中都是大快。众人都多喝了几杯,畅谈不休。宫内要职人选,大部分都是董厥一系担任,陈袛派系只是占了底层的一些位置。明日之后,朝堂各派都要依董厥等马首是瞻了。樊建却是比较沉默,坐在一旁也不搭话。待送走了向条,邓良等人。樊建方开口:“陈奉宗把持朝政多年,今日却是无争,思前想后,不得其解,内心难安。”
董厥笑道:“长元多虑了,今日朝中诸公皆在,迫于压力,他安敢不从?”
“即便如此,内侍重职为何不争?”
“除非他亲自入宫,谁人是长元对手,陛下如今宠爱皇后,陈袛拒不放也有压制之意啊。”
“明日群臣入宫,似多有唐突,不如多等几日朝议之时启奏,方合规矩。”
“长元谨慎固然是好,但大事已定,唯恐夜长梦多,吾等入宫请奏,亦合乎礼数。陛下之事,坊间已多有流传,虽已极力弹压,终非长久之计。”
不等樊建再说,董厥拍桌而起道:“吾议已定,明早入宫奏请陛下,长元也好生休息吧。”
第三章 宫廷之争(上)
凉风轻拂,皓月当空,陈袛抚琴而奏,琴音清雅,意境祥和,丝毫不见白日的烦躁不安。许游亦于堂上闭目静坐,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长乐宫内,灯火辉煌,刘禅安然坐于龙椅之上,太子刘睿,次子安定王刘瑶,三子西河王刘综,四子新平王刘瓒,五子刘谌,六子刘恂,七子刘虔列于一旁,并未赐座。太子中庶子张郁,太子仆蒋显亦赫然在列。
刘禅稳坐龙椅,只顾把弄两支长剑,两剑剑身奇长,寒光凛凛,一望便知是难得的神兵利器。龙椅两侧并无侍从,唯一人身高八尺,豹眼环髯,膀大腰圆,手持长矛,站得笔直,仿佛一支长矛钉在地上,威武非常。众人各自心惊,暗自揣摩今天的陛下好似与平时不同,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不多时宫外一人快步走入,参拜奏道:“启禀陛下,虎贲宿卫,羽林军依照陛下指示列阵以待,请陛下定夺。”
刘禅霍然起身,舞动双剑,剑光飞舞,众人看得是愈发心寒,今夜陛下一举一动仿似都有寓意,连宫中宿卫都调动起来,不知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刘禅双剑一收,目光如剑般扫过众人脸上,众人神态尽收眼底。
“起来吧,通知关彝,严密监视动态,等朕号令,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来人起身快步退出宫中传令去了。
“董龚袭不过一令史,仗着诸葛余荫,爬到如今高位,仍不知足,真是可笑。宫内宿卫,吾已掌控三成,宫中侍者皆吾羽翼,如今陛下不喜玩乐,崇尚武事,吾以派人四处搜罗,届时献与陛下,必可得近身之位。就算是内宫之中,也有几样珍奇货色,吾以使人呈予陛下,观陛下神态稍加时日吾便可卷土重来。”
胡博闻言一振:“照信中所言,明日一早众臣便要入宫,这该如何是好?”
黄皓冷哼一声:“董龚袭欲做何进么,吾便成全他!”
何进,东汉末年大将军,被十常侍诓骗入宫所杀,十常侍亦因此为何进部署赶尽杀绝。
黄皓虽是阉人,此时身上迸发出的杀气丝毫不亚于浴血沙场的将军。
“你不仁,我不义,既要黄皓之命,便拼你个玉石俱焚!”黄皓忍不住挥动颤抖的拳头,继续说着
“明日一早,褚德会据守宫门,放董老狗等入宫,汝与高序率众截杀,一个不留。然后随我前去参驾请罪。”
“宫内兵谏,又杀大臣,夷灭九族之罪,陛下若不听劝谏,吾等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叔平可是怕了么?”黄皓仍未转身,但胡博知道,四周皆是黄皓死党,一个不慎先死的绝对是自己,想到这儿冷汗直流。
“博受恩公活命大恩,未敢却忘,今时今日恩公令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是若陛下治恩公死罪,恩公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又当如何,又当如何你让我又当如何!?”黄皓低吟数语,思考胡博所指,忍不住浑身颤抖,暴怒非常,一挥手拍在窗框之上,转身怒目而视,见胡博早已跪在地上。此时,门窗齐开,数名宿卫手持兵器冲入屋内,只等黄皓一声令下。半晌,黄皓挥了挥手,众人退下,屋内又剩下颤抖不停的黄皓,跪地不语的胡博。”
樊建回到自家府宅,下人通报,书房内有人等候多时,樊建暗奇,连忙前往书房。只见一人,身形俊朗,脸挂微笑,正是黄门侍郎费承。樊建略加思索,挥手屏退下人,开门见山道:“费黄门深夜造访,有何见教?”
一曲奏毕,长子陈粲上前为父亲披上衣服,陈袛看了眼许游,仍是闭目养神,回首问道:“可有消息?”陈粲道:“许孟山亲自去见甘陵王使者,甘陵王这次竟派爱子前来,怪不得去而复返,好在话已说清。明日有了结果,自会离去。”好奇的看了陈袛两眼,陈粲没在言语。
“孝平那边可有消息?”
“二弟已到宫内,正在见驾,应无大碍。”
许列,字孟山,是许游的族弟,善骑射,在许氏一族可属异类。自司徒许靖起,许家无不是闻名巴蜀的文臣,甚少有以武事著称者,许列便是其一。许列从军,为家族所反对,黄皓暗中大力提拔,方有今日。
陈裕字孝平,陈袛的次子,行事稳重,聪敏非常,有乃父风范,蜀人戏称“小陈”。陈袛本是许靖兄长的外孙,随许靖入蜀,许游是许靖之孙,才思敏捷,二人兄弟相称,张绍不理政务,许游实际行使的是陈袛副手职权。许陈二家如同一家,声势浩大,隐然蜀中第一家族之势。
“好,为人臣者当知臣子本分,切不可有逾矩之举,不臣之心。”陈粲不知父亲所言何事,许游微微一笑,睁眼目视陈粲,接口说道:“世人皆知功高震主乃取祸之道,切不知震主之人,早有欺主之心。”
“陛下亲宠黄光度,天下皆知,甘陵王数次直谏,朝中再无董休昭之流,难道不是自取其辱么?”
“拨乱反正,亦要合乎时机,纵无奸佞进谗,甘陵王也难逃此劫。”
陈袛,许游一人一句,似是闲谈,陈粲却知二人实是说给自己听。刘禅亲爱黄皓,甘陵王刘永正义直言,即便黄皓不从中作梗,刘禅也容不下刘永,以免危及自己的皇位。黄皓所做的无非是读懂了陛下的心态,从而渔利。
“即是如此,为何父亲要使人拦截甘陵王使者,阻其入宫觐见?”陈粲仍有不明,索性出言询问“何不放其入宫?”
“臣子权势,皆来自陛下,陛下授予姜维军权,负责北方之事,又安排胡伟度,张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