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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举起匕首来,说:“路卡,你杀了这么多人,也够本了!去死吧!“
路卡其实已看不到他了,路卡的眼里是一团团的黑暗,只能看见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在飘,在动,在摇晃,几乎断掉的神智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的王子!
再也见不到王子了么?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了么?再也没办法爱他跟随他保护他了么?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眼中散发着无边的锐利。即是被路卡杀掉了同僚的愤怒,也是对路卡的武勇的钦佩,更是即将杀死这样一个勇士的快意!他看着路卡脖子弯曲的弧度,舔了舔嘴唇,这样最好,这样砍下去,正好是行刑的最佳角度。那湿透了的鬈发从头上垂落下去,有一部分杂乱无章地粘在肩窝上,而另一部分则半掩着脖子,但那人比了比,举起匕首,砍了下来。
伊兹密弯弓搭箭,屏住了全部气息,就连祈祷都忘记了。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全世界只剩下要杀掉的那个目标而已。
铁制的镞头带着鹰羽飞出去,沿着空间的弯曲,以死亡的尖啸,笔直地插入了那人的胸膛。
那人不敢置信地摇晃了一下,慢慢低下头,血迹渐渐地从他胸口扩散,甲胄破碎处也浸出了血,他抬起头望向来箭的方向,还没看清楚是谁,忽然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唯一活着的那个侍卫满脸惶恐地看着王子来临。这是伊兹密一生中冲锋得最快的时刻,他飞跃而来,犹如在悬崖上飞奔的猛虎,以让人几乎心脏破裂的恐怖冲到这人眼前,侍卫情不自禁地跪下了,王子长剑一挥,回手护住路卡,剑尖却刺到了他脖子上:“谁指使的?”
侍卫哆哆嗦嗦地说:“是王后!”
伊兹密盛怒的茶色眼睛变得那般凶狠,侍卫不敢违抗,立即朝那被射死的人一指:“他身上有王后给的金牌。”
王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拿来我看看!”
侍卫跪着爬了过去,从死人身上摸出了金牌,双手交过头顶,献给王子。
王子接到手上,犀利的眼睛扫了一遍,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路卡,沉吟不语,那侍卫立刻喊道:“殿下,不是我们擅作主张,真的是王后的命令啊,是她下令杀了路卡!这金牌可以为证!”
伊兹密忽然冷笑了,单手一用力,竟然将那样坚硬的金牌揉得变了形,他冷笑着将那变了形再难辨认的金牌放回了怀中,那侍卫怔怔抬头看着他的举动。
伊兹密冷声说:“什么金牌?我没瞧见!”长剑猛地朝侍卫头顶劈了下去。血雨如花,喷溅了他一脸,他擦也不擦,回身抱起路卡,大踏步走了出去。
第 100 章
路卡失血过多,深度昏迷,御医都紧张万分,伊兹密紧紧握着他的手,不住地唤:“路卡,路卡,你支撑住。”
路卡听不到他的话,但原本还有些紧张着颤抖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了,渐渐漂进无意识的黑暗。
王子在给他包扎敷药,王子的眼泪滴在他身上,王子握着他的手却又怕把他握坏了,王子在他的身边颤抖,哭泣,但路卡不知道,他一点也不知道,他完全漂去了一个宁静得再没有思绪只有沉沉黑暗的世界。
每隔一会,伊兹密就忍不住伸手去试他的呼吸,想贴上去听他的心跳,却又害怕自己太过发抖万一碰着了他,会让他再受一次痛苦。这个人伊兹密失去过一次,看着这人死过一次,不能再让他死了第二回了!
饶他是权倾天下的赫梯王子,现在也和普通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他哽咽着,发怒着,恳求着,一再地对那个昏迷的人说说:“活下来,我的路卡,求你活下来。”
那么多的珍贵药物都用上了,找来的名医挤满了王子的卧室,侍女进进出出,敷的药膏、喂的药水换了一轮又一轮,但路卡仍是昏迷,脸上毫无血色,那刚刚长起了男子汉的茸毛的颊边一片惨白,仅仅一天之前,伊兹密还在爱恋地抚摩他的双颊,觉得如芳草地那般可爱,可现在却害怕这冰凉而雪白的温度。
“活下来,路卡……”王子现在只会说这样的话。在情绪最失控的时刻,他甚至把赶来探望的尼罗河女儿也拉来了。“你不是能起死回生么?你不是神的女儿么?求你救救路卡,只要你救他,这辈子我都待你好!”他恳求说。但凯罗尔看着路卡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和包上去的绷带,发愣了。
她只是个考古学院的学生,不是念医科大学的啊!
伊兹密发了急,眼睛真的红了,凯罗尔好久没有看见他在自己面前这种表情,吓了一跳,但伊兹密只是充满希望地把她拉到路卡床头,满眼期盼地看着她。
“你会治疗吧?你会吧?”他一再地问。
凯罗尔小小声地说:“我不是医生啊。”
但他并不相信。“求你的母亲吧,你母亲是尼罗河女神,求她,帮我求她,求你告诉她,只要她救了路卡,我愿意为她建造城市,永远奉她为赫梯的守护神。”
凯罗尔低低声说:“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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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兹密浑身冷颤,又是冷颤,还是冷颤,他那失望的脸上有不肯相信的神情,忽然,他那可怕的神情又回来了,就象那一天他认为她杀死了米达文那样,也是那样愤怒刻骨的眼神。他吼了起来:“你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没有办法?你明明治好了密诺亚王!你是不是以为路卡是个侍卫不值得救?”
凯罗尔惊异地抬起头。神啊,他怎么能这样误会她?可是他的眼睛象一个黑洞洞的深渊,那里面吐出的无穷怒火让她情不自禁几乎要跌倒了。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必须救他!”伊兹密抓着她吼,那声音是无穷的绝望然而有是惊人的亢奋,凯罗尔觉得仿佛整个天空都朝她威压下来一般,这个男人过去那几个月里的温柔仿佛荡然无存,又再度成了那一天让她恐惧得无法呼吸的那个暴徒。
他的手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她软弱地叫:“伊兹密,伊兹密,求求你放手,你把我捏痛了!”可他那茶色的眼睛还是那么愤恨又疯狂,冰冷得象北极的冰雪风暴,却又狂猛得能吸人灵魂。凯罗尔有种感觉,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打到她脸上,会把她撕成碎片。
“求……求你……咳……咳……我真的……不懂医术……啊……看在我们……孩子……面上……放……”凯罗尔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张柔嫩如莲花的小脸也掉满了眼泪,她真的怕这个男人呢,可是,即使是怕着,也想留在他身边。
伊兹密微微一愣,手忽然一犹豫,凯罗尔觉得喉咙上突然一松,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温和中带着柔和、却充满权威的声音:“够了,伊兹密,放开她。”
伊兹密回过头来,王后那华丽的缀满宝石的袍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她踏着厚实柔软的地毯走进来,他竟然没能发现。
医生和侍女跪了一屋,凯罗尔又得了呼吸,伊兹密却忽然笑了,他正正容色转过脸来:“儿子今天回来,还没来得及跟母后谈心,让母后担心了。”
王后那温柔和善的王家仪态丝毫没变:“伊兹密,我带来了我宫中的医生,让他们给路卡看看可好?”
伊兹密也恢复了冷静从容的王家礼仪,平静地说:“那就谢谢母后了。”躬身道:“我这里忙乱,还请母后见谅。”
王后若有所思地瞧着他,面上却温和如常,微微俯身瞧着路卡:“这孩子还好吧?”
伊兹密脸上竟然还笑得出来:“医生还在治疗,多谢母后关心。”
王后看了他一眼,转脸对凯罗尔说:“你还好么?”凯罗尔偷偷看了王子一眼,点头说:“我没事。谢谢母后。”王后微笑着:“伊兹密这孩子脾气是这样,对下属总是仁慈。你要体谅他。你就等于我的女儿一样,要是他做得不好,你就告诉我。”凯罗尔顿时羞红了脸,偷偷瞧一眼王子,却听王后吩咐道:“这里人多繁杂,怎能让王妃待在这呢?来人,把王妃送回去,路上小心护着,别又受了惊。”
伊兹密眼角微微一跳,却微笑了:“母后说的是,我卤莽了。”转身吩咐:“快不快点把王妃护送回去?”
母子俩看起来一团和气,外人自然不知异样,王后坐了下来,看似随意地问起医生路卡的具体状况,而王子却坦然地坐在了路卡的身边,自然地握住路卡的手,王后也眉头一挑,忍住了,继续询问。
过了一会,王后说:“既然如此,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打扰你们,先走了。”伊兹密才一手握着路卡,一手端着药,慢悠悠地说:“母后,我还有事情禀报,可否再留片刻?”他抬起脸来,脸色竟然是笑盈盈的。
王后注视了他一眼,平静地说:“好。”
所有人都退下了。王后望着儿子,伊兹密却将碗端到嘴边,喝了一口,小心翼翼地扶起路卡的头,嘴对嘴喂了下去。
“你……你!”王后拍椅而起,手都颤抖了。
伊兹密镇定地放下碗,这才转过身来,正面对上母亲的目光。“母后,难道您真不知道么?”
王后渐渐撑不住了,冷冷哼了一声。“你给他贵族的身份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放任他?”
伊兹密默默地从怀里掏出那块被揉成团状的金牌,朝王后脚下一扔:“这是母后的东西吧,还请您收回去?”
王后低头看了一眼,忽然低下身,真个拣了起来,那金牌在她手掌心若无其事地旋转着,仿佛只是一样不起眼的物事,她又坐了下来,但眼睛却含着冷冽的微笑飘向儿子:“伊兹密,你也太惯着他了,他今日就敢擅杀王家使者,以后还会对你始终忠诚么?”
伊兹密同样冰冷地看向她,两人的眼光交了一瞬,伊兹密缓缓说:“他没有做错,是我命令他的。”到这个时候王后才真的有些吃惊了,但她并不发话。
伊兹密沉稳地说下去,每个字都吐得分外清楚,“我对他说,你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就算伊修妲尔女神或者暴风女神亲自来,或者我的母后和尼罗河女儿的命令,你统统不能听,你这辈子要听的只有我一个人的命令,就算我的父王,你也不要听从。”
王后眉一挑,真正有些愤怒了:“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身为赫梯人,最高的职责就是服从国王!”
伊兹密看着她,双目锋锐如刀:“那么,母后,我想请教你,你服从我的父亲,是服从丈夫还是服从国王呢?”
王后愕然,心中一动,却回答说:“既服从丈夫,又服从国王。”
伊兹密眼中的光泽明亮得不可测度:“如果是其他的人,结婚之后,当服从丈夫和服从国王冲突的时候,该服从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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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突然明白他的陷阱了,难道……他们……她忍不住朝路卡瞟了一眼,那苍白着昏迷的人眼睫毛紧闭在眼帘下,看起来象死了似的。那全身的伤痕都包上了绷带,很象传说中的埃及木乃伊。
“母后,我在等你的答案呢。”伊兹密说,他的唇边带着淡漠的笑,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王后终于回答了:“女子没有服兵役的责任,所以,应该以服从丈夫为先。”
伊兹密深深地伏下身,当着母亲的面在路卡的唇间印上了一个爱恋的吻,王后看得面色雪白,手狠狠掐着椅子扶手,一语不发。
好不容易挨到儿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