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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马立文蹭着饭点也过来了,他是有求于人,打算接手朋友的两辆重卡跑运输,牌照得从张强母亲这边走关系,其实以他和张强这么多年的交情,张强的母亲自然当亲儿子一样照顾到了,可大男人主义的马立文最犯憷的就是求人,无论是谁,都很伤的他的自尊心,就算是张强的亲妈,该办的也都得办到了,红酒买好的,果篮买贵的,购物卷还给了一张四位数的,还没开口叫阿姨,脸就先红了。
家里一下子多了俩大孩子,房子都显得拥挤了,老两口乐的合不拢嘴,筷子飞来飞去就是不往自己的碗里招伙,话没说几句,只是引了个开头,俩孩子就能自动接下去,关于小时候,关于顽劣的小朋友,关于恶迹斑斑的童年,说出来才发觉,遥远的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于是唏嘘跟上来,饭没吃多少,笑累了,张强的母亲略显疲态,说起了俩人的终身大事,这回没人接话茬儿了,就连马立文都嘿嘿上了,跟过他的女人不少,可没家没业,他不敢给任何人承诺,在他心里,跟着自己的女人,就该和从前的封建家庭一样,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给他一个暖和的炕头就行了,就像他非常喜欢的“内人”这个称呼一样,善良美丽,只给自己看,可在这个年头,哪个女人肯只为一个男人如花似玉呢?
都是不甘寂寞的人啊。
答应十一跟母亲去参加表兄的婚礼,张强和马立文功德圆满的退出来,月色正苍凉,马立文建议下半场,单身男人的夜晚刚开始。张强本来不想去,马立文说他这阵子像是被哪个姑娘灌了迷魂汤,店里都不照看了,问他是不是真的有稳定的对象了,张强心虚,只好跟着去花天酒地。
鱼龙混杂的酒吧,放眼望去每个人脸上都有些癫狂的模样,马立文的几个朋友也在,喝了几瓶啤酒,人都散开了。张强一直耗在座位上,不去泡妞,不接受搭讪,最多看看眼前晃悠的姑娘的白白大腿。
“哎,那!”马立文用胳膊肘捅张强。
张强顺着他的目光看,两个靠在一起暧昧聊天的男人,再看看马立文一脸的嫌恶,心里就开始堵得慌。
“哎,你跟八妹聊过没?他跟那洋鬼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张强借着音乐的节奏大吼,胸口很难受。
“那他跟曲楠是怎么回事?还有戏没?”
“我哪儿知道!”
“草,你丫怎么当老大的!”马立文掏手机,找到高俊的电话就打了过去。
马立文的嗓门很大,让高俊过来玩,说张强也在这,放下电话告诉张强,说八妹待会就到。张强却忍受不了酒吧燥热的空气,头都发沉,几乎是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回去了,让他们继续玩,马立文拉了一下,看张强脸色不好就没再勉强。
被欢愉冲昏了头脑,离开那两个房子,想到俩人的关系就头疼,真是个艰难的课题,根本没有勇气面对。如果还是单纯的身体的欲望,在没人的地方放纵就可以,但是昨天的心动的感觉还如此清晰,只是拥抱就满足,有一种想要携手在阳光下看着他笑的冲动,真是要命的贪婪,好大的一个坑,吞噬得自己尸骨无存,化骨的甜蜜,他的全部都需求不够,果然,作茧自缚啊,甜蜜和压力成正比,多少年没面对过这东西,一直轻轻松松,家庭的负担都早已卸下,怎么可能扛得住世俗的压力,一点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打了退堂鼓,也许,该学会迷途知返。
张强一个人在月色下漫步,高俊的出租车在街角与之擦肩而过。
马立文成功的让俩人在一夜放纵之后全部冷静了,高俊从酒吧回来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张强的房子黑着灯,他在楼下凝望了很久,却没有去敲门。
哪怕是带着情绪,仍旧能够感觉都马立文是真的关心自己,虽然有点八婆的嫌疑,可一句句都砸在心坎上:不管经历的什么折磨,都不是一个男人堕落的理由,娱乐无妨,还是应该回到正常的轨迹。
于是高俊也开始迷茫:如何,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呢?
还好,只是犹豫了这么一下下,高俊回到自己家,没看到小狗高兴,钥匙在手里颠了颠,还是放下了。既然早就下了决定,所有的迟疑都是浪费时间的犯罪,你只要待在原地等着我一步步走过去就好了,没有后退的余地,这是一个巨坑,你死我亡绝对不可能发生,只有同归于尽一个结局。
一个是信誓旦旦,一个是踯躅不前,一墙之隔,一夜未眠。
中秋之后,就是国庆大假。高俊不知道国内行情,还想带张强南游苏杭,没等他开口,一个接一个的结婚喜帖送来了,其他同学朋友的都好办,可谭成的婚礼他俩都得出席,因为张强是伴郎。
宋伟明再次成了尴尬人物,本来,这个伴郎是他的角色。无论安慰还是调侃,宋伟明一概微笑作答,酒也没喝多少,话语寥寥,一如既往的低调。
还有一个不得不低调的人,高俊。谭成在结婚前夜特意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千万安分守己不要再抢了他这个新郎的风头,当时高俊正躺在张强的大腿上,胸膛上是不怀好意的撩人抚摸,脑袋里是各种活色生香的构想,当然是电话那头说什么是什么了。
婚礼当天,高俊身边当然没有了张强的身影,宋伟明作陪,面对着一桌子昔日同学朋友的唏嘘感慨,宋伟明一沉不变的脸色让旁边的高俊啧啧称奇,本来就对宋伟明满腹古文诗词满是敬佩,如今面临悲伤泼水更是四两拨千斤,高俊豁出去了,频频跟宋伟明端酒杯。
都是各怀滋味的男人,醉酒很容易,嘻嘻哈哈笑着,扔下一桌子焦急等着新人敬酒的闲杂人等,哥俩搂着肩膀像丝毫没有节奏感的二人转一样就转出来了。
哪里也没去,兜兜转转随便走,哥俩在马路牙子上坐下了。中午的阳光失去了酷夏的狠毒,却像被过滤一般,透明的让人晕眩。
宋伟明叼着一支烟,没点燃,他不抽烟,可他需要这样一幅颓废的样子,满足别人的期待,也让自己承认无可救药,眼前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可飘荡的却是同一张已经不甚清晰的脸,一张曾经以为到死都会看着的脸,不是无可救药是什么?朽木不可雕也可以。
高俊是真喝大了,至少人家宋伟明没喝到大马路上念诗的地步,可他却是睁不开眼了,谭成小气,白酒档次不够,喝了八两就上头,脑袋都感觉不到疼了,怎么摇晃都像裂成了两半脑浆子和着牛栏山二锅头在哗哗的流。
可宋伟明泰山砸头上不眨眼的状态他还是看的很清楚,自杀的人都没这么面如死灰的,于是以屁股为原点晃悠了无数圈之后,高俊勾着宋伟明的脖子想搂过去,本想给自己一点支撑,酒精麻痹了视线,巴掌耷拉着巴巴在宋伟明的耳朵上忽闪,就是够不到支撑点。
“兄,兄弟——呃!”高俊打了个酒嗝,气味反上来,自己都想吐,那只手调转回来又忽闪自己嘴巴,“咱,咱——找个地方嘿,继——续喝!今儿,兄弟舍命陪,陪你喝痛快!”
宋伟明拿下香烟,粘掉一层嫩唇膜,滋啦抽了口气,香烟换到另一边叼着:“痛快不了了……何日跨归鸾,沧海飞尘,人世因缘了……”
高俊呕了一下,努力压下了肠胃的起义,竖着拇指挥舞了一阵,抓住了宋伟明的胳膊,俩人往中间部分集中,脑袋碰撞,一声闷响后,就都看见星星了。
却都不觉得疼。
“你——”高俊食指比在自己的眼前,斗鸡眼,“别乱想,什什么就,就就就……唉!”
高俊重重的叹了口气,不擅长安慰人,总感觉说什么都是错,尤其是在宋伟明这种懂得比别人多的不是一星半点的人面前。回头又次确认那里有棵树,高俊闭着眼睛实话实说:“放,不开,就追!大——老爷们儿,的。”
“追?”宋伟明苦笑,把香烟拿下来,又粘下一层皮,滋啦滋啦烫伤了一样,烟卷捏在手指间,松松的揉搓,让烟丝一点点的掉出来,无力的声音混进嘈杂的汽车噪音,自己都听不真切,“如果,放不开的……是自己,怎么追呢?”
高深的问题,别说没听清楚的高俊,从古至今海了去了的人都为之纠结挣扎,肩膀上扛的都是不到二斤重的脑袋瓜子,没事想这种吃不饱穿不了的东西干嘛。
直觉判断那是一句问句,高俊抓到了宋伟明的脖子,松了紧,紧了松的捏,破釜沉舟的说:“死磕!……懂不?这,这,我——跟你说,这,事,全在你!”高俊的语调有点像刚把普通话耍溜就玩起了京片子绕舌音的老外,抬着下巴一个劲的翻眼白,“在你!你!的态度,决定,你——俩,成不成,铁杵,磨——”
没磨出来针,胃里的东西都出来了,高俊早就瞄好的那棵树派上用场了,确切的说,是树坑。
宋伟明被高俊跳起来的推力摧残了,整个人都偏着倒在了地上,脑袋又撞了一下,群星璀璨之中,那张脸好像清晰了……鹅黄色的上衣都看见了。
一滴豆大的眼泪掉下来,代洁掩饰的深吸了口气,吸吸鼻涕,快步走过去把宋伟明扶了起来,拍拍他西装上的尘土,揉揉他被磕到的头。宋伟明石膏像一样看着她的脸,脸色仍旧平静如死灰,看不出一丝涟漪。
“走,我送你回去。”代洁的脸上已经滑下了泪痕,紧抿着嘴把宋伟明扶起来。
宋伟明还没站稳,就突然抓住了她扶着自己的手,力道之大,让代洁整个人都闪了一下,略带惊恐的看着宋伟明,可是那力道只持续了一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消失了,连带手掌温暖的温度。
放开,必须放开,不放开她,又怎能放下自己?宋伟明露出了那个在婚礼上摆了三个多小时的表情:波澜不惊的假面笑容,自己站稳之后,就退到了没有任何接触的距离,看着代洁的目光,温和却没有一丝执着:“没事,我没事。”
代洁却是显而易见的失望,鼻孔翕张,正要掩面而去的时候,已经糟蹋完树坑的高俊拉着宋伟明的大腿爬了起来。
“有!有有!屁没事!”高俊一下下的抓着宋伟明站稳,手指用力,恨不得把宋伟明的身体抠出自下而上一排窟窿,“什么,嗝!什么沧海,什么,姻缘了——”
高俊用力的把宋伟明推出去,力道和方向都偏了,30°角的把宋伟明推到了马路上……
凭良心说,高俊绝对是想干好事,把宋伟明推到代洁身上,她不想接着也得接着,酒壮怂人胆,旦凡是个爷们儿,投入了梦寐以求的女人怀里,是非成败死缠烂打最多是段苦肉计,可从客观角度看,这段苦肉计,高俊替宋伟明玩大发了。
宋伟明半个身子废了,手腕骨折,小腿骨裂,还都是右半个身子,眉骨缝了六针,还有脑震荡,送到医院昏迷了一天一宿。
瞧这伤残程度挺可怕的,要说是自行车撞得都不一定有人信,可还真就是俩轱辘的一辆时速绝对不超过十公里的自行车撞的,也可以说是砸的,车砸身上了,车上小二百斤的中年妇女也砸身上了。
自己住院不说,还捎带着给中年妇女检查,当然费用都是高俊掏的,更难办的是,当天是国庆节!完全可以用寻衅滋事给拘了,当然高俊这个外籍也得陪着进去蹲着。这种敏感时间的事件吴鹏根本使不上劲,级别没混上去也就捞马立文的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