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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莲,”他说,“你被捕了。”
“可是……”叶莲说,“我就要死了。”
储北把他托起来,放到自己膝上,环着他的肩膀,一只手紧紧地掐在他肩部的肌肉里。虽然他这么用力,但是叶莲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这个身体的神经系统已经几乎被破坏掉,血液阻断了氧气,毒素蔓延着飞快吞噬着他的生命。
“没想到,临死前竟然成了你的囚犯。”
“……你哪有这么容易死?一点点毒气就能让你死吗?”储北的声音中充满了哽咽,“你杀了这么多同伴,杀了阿梅和她的孩子,名列通缉榜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死呢?你不是经过改造了吗?不是很厉害吗?……”
叶莲唇角浮现出一点苍白的笑意,“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我改造过这么多人,让他们变成坚强的战士,用手术和金属使他们的身体变强健……但是我自己的身体,却从来没有被改造过,……”
他抬起双手放在眼前,貌似是仔细端详着,其实他的视线一片模糊,仅存的一点光感也几乎要没有了。
“被现代科技所武装起来的强大不是真正的强大,肉体上的强劲也不是真正的强劲,……只有靠自己淬炼出来的精神和意志,才真正无坚不摧。”
储北握住他的手,想说什么,但是一切语言在这个时候都已经苍白无力,他喉咙里就像是哽住了一样,无法开口,无法言说。
只能拼命忍耐着,好像只要一开口,就会有某种他控制不了的软弱的声音,潮水一样把他们淹没。
“我好冷啊。”叶莲闭上眼睛,轻轻的叹息。
“叶莲……”
“什么?”
“我还没有逮捕你,还没有审判,你怎么能死?”
“……开什么玩笑,”叶莲的笑意疲倦得就像是要睡过去的人一样,“生死有命,不是你我这么渺小的人所能控制的。”
他闭上眼睛,神智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突然额头上抵上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叶莲睁开眼睛,他看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到,储北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却颤抖得仿佛完全无法扣动扳机。
“这是你的愿望是吗?”储北轻轻地亲吻着叶莲的眉心,从垂落的眼睫到鼻翼,再到冰凉的唇际,“……由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好过让你孤独的死在毒气里,你是这么希望的是吗?”
叶莲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要打头,别让我的遗体面目可憎……”
他抬起手,却被储北紧紧地攥住,用力之大几乎要把他的手连着骨头生生握碎。
储北的枪口一点一点往下移,擦过削瘦细白的脖颈和生生凹下去的锁骨,最终停在了叶莲左胸心脏的位置上。
他想起很久以前和叶莲一起走向战场,年纪轻轻就沉思熟虑沉稳异常的少年远远走在前方,他背着枪,走在后边,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那一刻尼古丁的气味是这样紧附于他的血脉和肌骨,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只要一抽香烟,他就想起在烟火中那叶莲独自远去的脚步。
本是最忠贞的同伴,本是最亲密的情人。
——是什么促使你背叛国家、残杀战友、然后狠狠一刀斩断我们原本有可能延续一生的羁绊?
天空阴霾无际,储北仰起头,有什么酸涩的液体从眼角倒流回鼻腔,逼得人想咆哮,想嘶吼,想撕裂这绝望的无边际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以后将会带着这个疑问过完一生,然后走进自己的坟墓。
“……如你所愿。”
冰凉的吻渐渐失却最后的温度,储北扣下了扳机。
砰地一声闷响,鲜血喷涌而出,呼啸的风从阴沉的天际掠过,带走怀里那人曾经的灵魂。
……
“连接心脏的血管,里边流的血应该是直接通过灵魂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前辈,血管只有动脉静脉和毛细血管的区别吧。”
“喂小鬼,你就一点浪漫因子都没有的吗?”
“你所谓的浪漫只是没有生理常识的误解而已吧前辈。”
“……小心我削你哦!小心我削你!”
“先削削你那被尼古丁污染严重的大脑吧。”
……
那个时候谁知道有一天从自己手中枪管里射出来的子弹会洞穿叶莲的心脏,那个时候谁知道他们彼此之间会形同陌路,越走越远?
储北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看着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叶莲。这情景一如当年,只是回到原点的刹那间,他们已经阴阳两隔此世不见。
曾经的未婚妻已经死去,孩子未出世就被扼杀。齐心协力工作过的战友相继因病因伤退出军界,最后一个和他有过牵绊的人,最终在一个阴冷的黄昏死在了他的手下。
叶莲的死为储北的前半生落下了帷幕。
在某种意义上,储北对于现世的思考和犹豫也告别了一个段落。从那一天开始起,不论是储北的人生或他为当今局势所作出的改变,都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
“储北中校!储北中校!”通向天台的门被撞开,一队穿着防护服的士兵涌进来,“队员已经在楼下集结完毕,请快点跟我们撤离!”
储北站起身,回过头,脸上空茫茫的,什么表情都没有。
“储北中校您……”为首的那个士兵犹疑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出于各方面考虑马上我们会引爆这栋别墅,请您快点跟我们离开吧。关于此次事件您很快就会收到联合国相关高层部门的传唤,您要快点做好准备啊!”
储北默然的点了点头,向楼下走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士兵看见天台的角落上一个人靠在那里,垂着头,心脏部位被子弹贯穿,已经死了。他想问如何处理这具尸体,但是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只看见储北缓缓的走下楼梯,视线投向远方,好像在望着遥远的阴霾的天际,又好像飘忽不定,找不到一个聚焦的终点。
“只是普通的尸体的话,跟着别墅一起被引爆就没问题了吧……”士兵心里这么想着。快步转身跟下了楼梯。
……
天台上空无一人的时候,一个人从阴影处转身,全神贯注的面对着面前的微型定位仪。
——是阿隽。
“嘛,死得真透……货真价实一枪穿心啊。”阿隽喃喃的感叹了一句,目光从已经凉透了的叶莲身上移开,只见自己面前的屏幕上红点已经和所在点重合,“……马上就要引爆了啊,不过还好赶得及。”
话音还没有落地,头顶上再次传来了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阿隽半跪下去,指尖轻轻拂过叶莲冰凉的脸,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惋惜和一点点冷淡,“……死在故人手下,你死的时候是遗憾多一点还是平静多一点啊。”
直升机掀起巨大的风缓缓降落在天台上,黑色的机舱门上画着巨大的半只眼睛,滴着一滴血红的泪珠,那是「红」的标志。一队十余人穿着白色医疗组制服飞跑下来,领头的几个迅速张开担架,把叶莲的遗体放在担架上,另一个用着短短十几秒时间飞快检查了一下,对同僚们一点头:“万幸没有伤到头部。”
“赶快运回去!动作小心一点,快!”
“抹消所有痕迹!衣物和用具都收拾起来!叶莲大人的血不能留在地上,一根头发都不能留下!”
“动作快!那边去几个人再检查一遍!”
医疗组领头的一个人走到阿隽面前,深深俯下身,非常恭敬的姿态:“阿隽大人,非常感谢您及时的定位,请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去哪里?”
那人说:“我不能透露太多,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多少。雷诺先生已经到达了T市,他想见您。”
直升机驾驶员从舱门探出头,高声大叫:“快一点!上来上来!”
几个医疗组的成员抬着担架上叶莲的遗体迅速登上直升机,阿隽漫不经心的挑了挑一边眉毛,也跟着一步跨了上去。
直升机在整栋别墅被引爆前一刻起飞,阿隽坐在窗边望下去,远远的脚下地面上绽放出一朵烟与火的花,瑰丽夺目,声势浩大。
那是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之前,地面上最后的惊心动魄的光影。
雷诺
阿隽回到T市,立刻被一辆黑色奔驰接到歌舞伎町一家和式酒店,陪同的人毕恭毕敬的介绍:“虽然雷诺先生对您的到来非常重视,但是现在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急事,他暂时抽不出时间来和您见面。这座酒店是「红」名下的资产之一,您可以随意消费,一旦雷诺先生抽出空来就会立刻和您见面的。”
阿隽从眼角扫了那人一眼。阿隽的眼梢是微微吊起来的,形成一个非常张扬又非常妖调的上扬。从眼角斜斜瞥过来的目光让他看上去似笑非笑,让人不由得多想一点笑意以外的意思。
“所谓的急事,应该指叶莲SAMA的意外身亡吧。”
“……雷诺先生是真的把和您会面当做一件重要的事的。”随从力不从心的解释。
其实他并没有说谎。和「红」的下一个核心成员见面,这件事历来都被排在雷诺的日程表首位。如果不是叶莲的事太过让人震惊,雷诺是不会把阿隽晾在一边的。
“嘛,算了。”阿隽径自向前走去,“有吃有喝有人买单,我也没什么不满的。”
阿隽把这段时间当作了自己的大假。其实阿隽这个人一向过得很闲适,几乎没过过紧张的生活。小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坐在空旷而静寂的和院里,看着竹筒一滴滴接满清水,一坐就能坐上整个黄昏。后来在监狱里,他的心态也是轻轻松松、袖手远观的,睡到想起的时候再起,只有肚子饿的时候才会去找吃的。不论放不放假,生活对他来说都非常悠闲。
就像漏斗中的流沙一样,不疾不徐,从容优柔。
酒店专门给他准备了一个单独的院子,有人侍候他,他干什么都很自由。偶尔外出,有人跟在身后,半是监视半是保护。
保护是因为阿隽喜怒无常,叶莲死后尤其如此,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突然冷笑着把公园门口的小痞子撕成一条一条的。
监视是因为雷诺不想失去这个珍贵的下一个成员。「红」的核心成员一贯宁缺毋滥,阿隽的身世、力量、头脑雷诺都很喜欢,还有一个重要又微妙的原因就是他目睹了叶莲的死亡。叶莲最后的时刻,他是和叶莲在一起的。
这个假期结束的时候,夏末已经过去,天气渐渐变冷,路边的梧桐掉满落叶,天空中开始飘起了细细的小雪。
“阿隽大人,雷诺先生请我们带您过去。”
阿隽从院子门口的青石台阶上走下来,石阶边还栽着他亲手种下的玫瑰藤。栽种得不是时节,恐怕拗不过这个冬天去。
这不是栽种玫瑰的地方,随从曾经建议他种美人蕉或蝴蝶兰一类的东西,阿隽却执意种下了玫瑰。
阿隽喜欢艳丽的东西,却不是那种轻盈的鲜艳的艳丽。玫瑰的颜色深重而肆意,像是花瓣上层层浸透了某种深色的血,浓得很纯粹,馥艳得好像深深隐藏着什么。
……
还是那辆黑色奔驰,一直穿过市区,开到了富人区一处独门独户的庭院前。下了车才发现这里实在是占地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