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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他恍恍惚惚的,犹似微醺。
听见飞机划过天空的声音,他伸头向车窗外望了望,视线只抓住空中的云
层,他仍然鬆了口气,暂时闭上双眼,免得从眼神洩露出内心的喜悦!
他依稀记起做小学生时,当严厉的老师离开教室的情形,数十年时光虽然
已飞逝而去,但轻鬆的感觉却和现在相同。
在毛医生的眼裡,毛太太确实像一位严师,看起来她是一个温柔大方,做
事果断明快,说话却是秀秀气气。只有毛医生才知道暗礁越险的水流表层
越平静,有时她一个眼神,一句语言,都会冰冷和锐利得使毛医生胆怯心
惊!
年轻时他们也曾呕气吵架过,最后妥协的仍然是毛医生。哭闹是毛太太的
法宝,既然彼此非生活在一起,他只好息事寧人了。天长日久,自然而然
形成了由毛太太控制的局面了。举凡衣食住行都受到她直接或间接的干预
。毛医生婚后初期唯一的一次出轨行為,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发生的。
照说经过那年酒醉晚归的越轨行為,毛医生自责甚深,后来始终安於现状
,从未有过任何的桃色纠纷或营私舞弊的出轨行為,况且太太的管制极為
严格,毛医生应该早已屈服到底才对。
尤其时至今日,年岁日增,一对子女也健健康康的成长,他更应该乐天知
命,不再强求什麼。但他总是心猿意马,伺机而动,能反抗就想反抗,当
他无意中发觉自己的鬢角逐渐斑白开始,便黯然感伤老之将至,倘若不把
握时机随心所欲,只怕今生休矣!
多少年来他一直努力工作,安分守己,在医院做好医生份内的工作,而且
从不重视男女关系,倘若朋友或是同事中有人闹情色诽闻,他都会飭之以
鼻,不屑一顾。想不到他的观念改变了,他现在不但羡慕一些诽色新闻,
更幻想他自己是其中的男主角。
幻想归幻想,毛医生绝没有胆量像别人那样轰轰烈烈的造反。就像久关的
鸟雀一样,即使打开笼门,也失去能力展开飞翔,至多只在草地上跳跃一
遭罢了。
除去顾虑到太太的娘家背景,毛医生也懂得珍惜自己的声誉,冒著身败名
裂的危险去寻欢觅乐并非他的性格。不过退一步来说,对於那些逢场作戏
的勾当他倒有心一试,尤其常常听到别人大谈一些手法乾净俐落的风流韵
事,他不觉心旌摇动,既羡慕又忌妒,可叹的是行动受制,苦无良机。
终於机会来了,从现在开始毛医生竟然有半个月的假期,因為他太太出国
去了,跃跃欲试的心情,终於浮现在毛医生那快乐的脸庞上!
〈二〉寻找芳草
毛医生在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那种提得起放的下、大开大闔的男人,旧
式的家庭教育约束住他的感情不得任意奔放,他把一切精力都集中在认真
读书上。
工作的认真与娶到医学院院长女儿的先天优势,使他在仕途之路比别人更
加顺遂,当初才三十多岁的他,已经爬到医院一个主管的地位。职权陞高
,难免有一些声色犬马的诱惑,这些诱惑在过去不是不屑听之,便是视為
索然。
酒家和舞厅,他也曾被人拖去过,在那种以金钱作交易的庸俗的场合,除
了感到不屑和索然以外,还有一种罪恶感在重重的压迫著他,毛医生总是
觉得对不起他的老婆,而且担心一旦被老婆发觉时的祸患。
情绪紧张造成的不寧,使他无法随遇而安,至於对别人津津乐道的理容院
和真人表演等等更提不起兴緻了。然而人的思想变化连自己也不能预料得
到,那些过去令他不屑和索然的,现在却让他怦然心动了。
虽然已经三十好几了,但还不算太迟,倘若再不趁此机会游戏人间,毛医
生他觉得这一生未免太过遗憾!毫无变化的婚姻生活太过乏味刻板,太太
的强势霸道都使他看着不顺眼,偶而不忠也算不得背叛,因此他也不再怀
着罪恶感。此时不见机行事,更待何时?
不过刚刚才送走老婆离开台湾的第一天,毛医生还是不敢太过嚣张不回家
,这一天他还是按时间回家了,女佣已经由老婆千嘱咐万叮嚀,像她在家
时的把饭菜都準备得很週到,饭后看报,看电视新闻,一如常态,然后他
早早就上床睡觉,打算养精蓄锐,从明天开始尽情消遥。
像行人绝跡的道上,日久便长满著杂草而难以通行一样,毛医生发觉久疏
往来的朋友,再连络就很吃力了。譬如花样最多的老张,以前经常藉故拖
他去玩乐,总是被毛医生拒绝。几年前,老张攀上一个远房亲戚,改行做
旅游生意,现在已经是总经理了,又兼做贸易生意。
有一次,毛医生和老张在社交场合相遇,老张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的,对
他亲热得不亚於当年,还递给他一张头衔一大堆的名片,再三说改天一定
得好好聚聚,但是从此再也没有老张的消息。
老张那张名片还在毛医生的抽屉裡,他知道他不会失信,只是他太忙而已
。最近毛医生一直有主动给老张打电话的衝动,尤其是在太太离开台湾后
,老张更成為他猎艳的好对象。
第二天上午,毛医生几次把老张的名片拿在手裡,每次想拨电话都觉得很
吃力。突然找人家似乎太过冒失,虽然他们曾经是老同事,但是為了享受
他的欢乐假日,也顾不得那麼多了!
终於经过一番努力,拨出老张的电话号码,对方的电话铃响时,毛医生的
嘴角露出一丝计画成功的得意微笑。
微笑在毛医生的脸上保持的时间很久,而消失得既很快。接电话的的女秘
书回答的话声在他的耳中又硬又冷:
「总经理不在,到日本去了。」
「什麼时候回来?」
毛医生的失望并没有到死心的地步,因為他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运用。
「不清楚,可能半个月后才会回来。」对方冷淡地回说。
完了!完了!毛医生心裡十分洩气,仍然照对方的问话留下自己的姓名和
电话,万一会有转机,老张提早回来呢?
主角无着,这齣戏便无法精采上映了!毛医生独自闷气之餘,又打了电话
给另一个朋友、苏胖子。胖子也曾跟他同事过,那是更远的歷史,以后苏
胖子离职自行开业,诊所业绩蒸蒸日上,还开了分所,现在的苏胖子,连
走路都有风。
那是一次吃老朋友的喜酒和苏胖子坐在一起,苏胖子善饮,席间几个男人
谈起脱衣陪酒的故事,苏胖子虽然不是摧花高手,但為了陪朋友饮酒作乐
,不得不投其所好,到处寻找芳草。
脱衣陪酒对毛医生来说并不算是新闻,不过听起来好像不再斥之以鼻了,
只是平日老婆管制森严,无暇作非分之想罢了。现在临时和苏胖子联络虽
也和老张同样贸然,但是铮辉袷常沂允钥丛似绾危
电话拨通之后,苏胖子不在公司,幸好不是出国,而是谈生意去了。
这次毛医生留了姓名电话,还觉得有点希望。只是今天的希望不大。过了
下班时间苏胖子便不可能来电话了,因此邻居马伯伯过来说三缺一,毛医
生他没拒绝。
《二十八》新的人生
毛医生背著手,站立在阳台望著远处山嵐,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往事,虽然
勉强打起精神仍然一副老态,而他今年只不过才四十五岁而已。自从傍晚
看到他父亲与阿星初次见面那种真情的流露,他的情绪始终不对,中年以
上的人只要情绪不对,或者缺乏睡眠,便很容易显出老态。
「毛叔,晚餐送来了,快出来吃饭。」屋外传来阿星敲门的呼叫声。
饭桌上,这头只见毛医生默默低头吃著饭,思绪纷乱万千,心想;这阿星
到底是跟自己有否关系?那头阿星与老人家却有说有笑的轻声细语,犹如
祖孙般的亲暱在一起。
毛医生抬头与阿星眼神偶而的交会,却是那麼的尷尬闪躲!阿星心想,為了保护自己妈妈的尊严与生活不受打扰,他暗自下了决定,毛医生这个住
处已经不是他可以久留的地方了。
是他该再次离开他的时候了,即使将来证明毛医生是他的亲生父亲,阿星
也无顏再见到毛医生,终究那晚酒醉诱色与毛医生所发生的关系,都使他
必须离开毛医生。
他不想再继续在毛医生那裡住下去了,他也不想再回去桃园与母亲住在一
起,他更不想回到养父与二妈那裡,他决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对
於一个从不知道自己有孩子的生身父亲,他又有什麼权利来要求自己去认
祖归宗呢?
那一夜,夜深人静的时候,阿星就这样静悄悄地从毛医生的诊所消失了。。。。
二年后。。。。。
夏日的黄昏,阳光以鲜红的顏色渲染大地,连碧蓝的大海也被染成绚丽的
金红色,那种宛如要将一切併吞的摄人气势,每每能带给人一种惊心动魄
的震憾与惊讶!
陈超东纤细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地上,他所站的地方是可以眺望海洋的海岸
公路,身后则是一长列的商店林立。他伸手拂开额前的头髮,玻鹧劬
著眼前的景象,眸中有著深深的落寞。突然间他迅速转身,像无法忍受眼
前景色似的,急遽走进身后的一家咖啡店裡。
「阿星,你看!他来了。」服务生柯承志用手肘推了推一旁的叶天星。
叶天星一抬头就看到这几天来引起骚动的话题青年,他之前曾到过店裡一
次,今天是二度光临。这位客人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為他有张美得让人
双眼為之一亮的绝美脸庞。那张混合著乾净、优雅的年轻气息,比起那些
号称為偶像的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他完美无瑕的白净肌肤,足以让
真正的女人嫉妒到发狂。
叶天星在看到他之后,才深刻体验到何谓上帝的完美杰作。然而阿星会注
意到他,并非单纯被他的外表所吸引,更是和自己所学的绘画有关。
叶天星已经是大学美术系二年级的学生,专攻人物画,这青年人激起他想
请他担任模特儿的欲望,可惜的是阿星一开始就触礁!这让阿星想起自己
在高三那年,夏秋隆老师也曾经邀请他担任他的人体模特儿被拒绝的往事
。
「还是我过去好了,他似乎不怎麼喜欢你。」柯承志拿著价目单,笑容可
掬地往青年人坐著角落位置走去。
叶天星原就沉著张脸,当他看见青年人用淡淡的轻柔微笑面对柯承志时,
额头上的青筋明显的剧烈跳动著。
“那个臭小子!”叶天星在心裡低咒著,火冒三丈的眸子直盯著那可人的
笑容。叶天星会这麼生气是有原因的。
那青年人首次到店裡时,叶天星负责為他服务的,结果他却摆著张好像叶
天星欠他三百万似的脸孔,说话口气也很冰冷、无情。阿星原以為他心情
不好,也就不与他计较,谁知当柯承志接近他时,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叶天星被气得差点吐血,整整一天都气闷、鬱卒又懊恼,当然不可能提起
请他担任模特儿的事。他明明没做错事,為何得莫名其妙受人白眼 结果,
今天又是阿志得到他的笑容,而自己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不久,阿志回到柜台点了青年人所需要的红茶和蛋糕,并朝阿星比了个胜
利的手势。阿星冷哼一声,赏他一个大白眼。
阿志全然不以為意,自顾自地讚叹道:「他近看更是好看哩!白裡透红的
肌肤宛如婴儿般细嫩,五官完美俊逸,气质优雅,简直可以媲美西画裡的
天使。」
「明明是个男的,却长得这麼美,简直是有病。」阿星不屑的回说。
「阿星,是不是嫉妒蒙蔽了你的眼睛?平常你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