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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张罢职令。挺正式的。利哥不再是秘案组的一员,我刚才就知道了。可惜,这通电话就是为了通知我做好迎接新行动副组长的准备而提前打来招呼。所以啦,”钱海南放下罢职令,“要是求通融,找错对象。”随后他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
利哥什么人?钱海南阴霾笑意想起利哥的姐姐,不就是面前这位杨大组长的妻子嘛!
裙带关系?即使利哥是靠爬男人的床走到今日,想他钱海南也不会关心分毫。可事实是,利哥是自己脚踏实地过来的!而他不是!他自己倒是靠裙带关系得到现在的一切。不过,钱海南笑得更见牙不见眼——有得必有失!——瞧,他如今多风光,但愈如此,背面愈惨淡、凄楚。
而这全拜“大家伙”所赐。
“很遗憾的通知。我想杨组长要更体贴地向艾茉表达警署对于利哥的这番……处置。毕竟利哥是艾茉的‘优秀弟弟’。”
杨立直闻言重重将座机磕在桌上,一张脸气得发红:“你比谁都要清楚利哥的行为作风!”
“抓犯人不计手段。例如严重破坏公物或私人财物,我已经接到这类投诉不下十次,每个都叫嚷警察没素质堪比土匪。又好比抓到的犯人浑身伤痛,更有三两个精神不正常,处理这方面的投诉可不比之前的省力。压力。毕竟人命的价值要崇高过几张人民币。至于罔顾上级命令而与黑社会更牵扯上关系;前些日的机场拼杀害得多人命丧黄泉事件……”
那是一叠资料,关于利哥的全数警员生涯的资料。
钱海南慢条斯理地选出总结性的几条细读,短胖的拇指轻轻蹭纸张下端页码,又翻过一页。
“利哥性格是冲动!”杨立直厉拍桌面,大掌压在桌上时手背抽紧,下颔绷住肌肉,“但违法的事不干!杀人的事不干!”
“违法?私自关押公民不违法?这一条很清楚有写,2012,2。14,利哥非法将朱妮关禁。”
“但利哥尊重生命!”
“我现在这脑满肠肥的样子可不就是尊重生命的利哥所赐嘛。射击偏差、急救、药物副作用、死胖子,天知道这小子当年是不是打算一枪打中我脑门。所以现在啊,”钱海南语重心长般将资料放回档案夹,语气深沉,“出来混,总有还的一天。”
杨立直想不明白钱海南的心思。艾茉疼利哥,做的一切全在考虑利哥将来的发展和出息。利哥一心一意抓捕罪犯。而钱海南……可以笑着说恨一个人,可以流着泪说“爱,就是瞎子遇见瘸子”,然后给你使绊子,背地里极尽可能破坏你的计划。借口就是在帮你磨砺心性。
“我以为那件事你已经释怀、不放在心上。”杨立直认真看着钱海南温和的笑脸,“可你现在提起了它。”
“是要告诉杨组长,艾茉的宝贝不是其他人的宝贝;杨组长的宝贝同样于我而言,胜似笑话。”
“你知道利哥被解职的真正原因?”
“花凌。上面的说法是利哥不但非法拘禁花凌的未婚妻、花凌的弟弟,同时威逼一名叫吴浩的大学生替他办事,杨组长可以想象您小舅子一边陷阱设好了等人跳进来,一边收网威吓人办事的手段,值得一提,倒是没搞出人命。可惜机场枪杀花凌的事做得过于嚣张——报纸,新闻,上了媒体总要有交代。”
“利哥做事一向有分寸。”
“但证据确凿。”
“证据?”
钱海南“呵呵”两声,颇有腼腆地把两只手扶在肚腩上,说:“通缉令今天过后就下达,杨组长现在就可以给艾茉打一通电话。不然她的弟弟的下辈子注定要在监狱里度过。也不知道上面的指令怎么强硬到非要把利哥关一辈子到死,连一丝转寰的余地都不留。”
杨立直脸色彻底难看的死白,钱海南依然和蔼着的白净胖脸,一个是如入窒息无望境地,一个则如沐春风般自在。
钱海南摘下圆眼镜,走到杨立直身侧。
“总没有过不去的坎。”他拍上对方的肩,语气宽慰。
时光若倒流,回到那日午后。杨立直看到自己在阳光明媚的那时拍上少年单薄的肩,语气宽慰:“总没有过不去的坎。”病房中的少年安静坐在床尾,目光寂然落向天边,彼时少年在车祸中失去父母。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坚强活下来?”少年空洞洞的眼睛缺乏感情,声音冰冷。
“他们为什么不坚强活下来?”午夜梦回时,杨立直都会惊醒于少年苍白的问话中,然后借由烟草到室外享受一方宁静。心的安宁。他希望在夜色中劝服自己放下,放下对少年的心悸,却在下一个惊醒后再自我慰藉。
钱海南说有事离开,杨立直独自留在行动组室中沉默。
他的脸色真的很差,心情亦不好。
我该怎么向阿艾交代?他扪心自问,怎么交代?
花凌被柳颜缠着去送人回家,花心则拨通了吴越的电话。
三分钟后就在门口等来了包裹。花心只收到一张类似U盘的卡,而据吴越说,只需将卡插入花凌的计算机,计算机内的系统软件或硬件都将成为复制品出现这张智能卡中。
花凌房里的计算机早已打开,他将卡插入接口,随之便出现大片字幕在蓝屏上跳跃,右下角是完成时间,出乎意料的迅速,还剩余两分钟。花心看不懂代码类的数字有何意义,看不懂成串的英文又要表达什么意思。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里,细细打量花凌床头柜上的一组相片,是全家福,每一组都有四个人。
花生人,陶佩斯,花凌,花心,多心不对口的一家人。
花心吸口气揉揉僵硬的脸。
“嘀”一声电子音提示,他利索拔下智能卡,将花凌的计算机关闭,关上花凌的房门,然后穿越楼道来到楼下,接下去则掠过大厅,最后将手中的智能卡交到门外等候的邮递员手中。花心猜想邮递员是警察乔装出动的一名伪装者。
然而直到邮递员离开,花心还是木头样杵在门口没有动静。
第二日清晨由花凌敲开了花心的门。
“是说今天就去峨眉山?”
花心看整装待发的花凌,又问,“几点的?我没时间整理行李……”
“上午九点的飞机,两个半小时的行程,只要带上身份证就行。”
时间在他匆匆洗漱完就无情地将指针划向了六点三刻,花心胸口的恶心感源自于昨晚的严重缺少睡眠,可惜今早没工夫让他借机打盹。
七点十分出门,八点二十到达机场,取飞机票,换登机牌,安检,等到坐进候车室,时间已是八点四十。屁股才做暖椅子,电子显示牌以及广播已经开始提示乘客登机。
花心埋头跟着花凌身后,亦步亦趋,全然没有轻松愉悦的心情。
两手空空去旅行,没有安全感。花心系好安全带就不再听空姐的安全事项解讲,闭上眼,轻轻呼吸淡雅的烟草味,假寐。
飞机开始滑行时,头顶有气流窜入鼻间,他张开眼见到一直白净纤长的手打开了上方的氧气供给键,于是趁着对方将手收回之际也跟着转过脸,花凌也看他,问道:
“有不舒服吗?”
“只是有点累。”
“睡会儿,到了自然就叫醒你。”
“哦。”他应声一声。
闭上眼感受飞机在向高空飞翔,再然后眼皮沉重就此陷入梦乡。
花心醒来时正巧是午餐供应时段,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个汉堡,简单果腹后才发现花凌只喝了两口咖啡就不再动用。
“还有半小时就到了。”花凌看手表说,“我还不饿。”
“也不口渴?”
花心的唇角沾了细碎的面包屑,花凌取出供应的湿巾纸,递给花心:“擦嘴。我不口渴。”
“花哥是第一次坐经济舱吗?”
“以前是别人打点。”
言下之意,这次的出行都是花凌一手包办,所以飞机票购买时也没想到不是平日的头等舱,所以才对饮食挑剔,所以才在三人并排而坐的椅子里浑身不自在。花心一边细心擦嘴,一边回想方才花凌拒绝空姐不成反被汉堡塞在掌心,当时僵硬的侧脸,似乎挺可爱。
“空姐真热情。”花心说。
☆、15——02
11:30,飞机准时到站。
出了机场打的去最近的餐馆,花心一扫而空的疲倦令他精神奕奕的双眼不住打量四周城景。然而这股子热情迅速消散,花心看到的均是大体一致的城市面貌。
花凌喜欢家常小菜,不挑食,唯独不接受西餐的汉堡、热狗、薯条等快餐。因而他们进了家小餐馆,选偏僻的一角,点鱼头汤、苋菜鱿鱼、红烧肘子、笋片肉丝、小炒青菜。
从餐馆出来已将近下午一点。
花心沮丧地呼吸布满尘粒和汽车尾气的空气,人行道上有干涸的污秽和油迹,一路走去,地面都算不上清洁,或许高速发展后的城市进入了疲态,是自身净化功能障碍。厌恶地跨过一滩污水,连带对附近小餐馆的欣喜全数丢弃。
“离汽车站还有多久?”他问前面徒步行走的人。
“果然还是要有计划出游才行。”他又低声咕哝。
花凌的背影突然顿下,而后走近路旁的一棵树下。花心走近时才听到花凌正在打电话。“需要一辆车。去峨眉山。现在是哪里?”花凌抬头搜寻显著性标志。花心同样看到了除了旅馆就是饭馆,这条马路上出租车为患。
“给你一分钟时间定位。我不希望等候过长时间。”
花凌处事泰然地收起手机,从容不迫的作风一如从前。
中间有拉黑车的上前询问,有出租车司机和旅馆拉客的业务人员询问。等到又一位胖大妈悻悻走开后,花心不耐烦等待地蹲在了路边。而就在他蹲下之际,一辆白色跑车停在了花凌面前。
不理睬花凌和司机的交涉,花心支颔看马路上汽车尾气你追我赶似的玩闹。
眼角余光觑见花凌接过司机手中的钥匙,他一跃而起,倒由于下蹲姿势猛然改为直立差点“以头抢地”。
直到旅馆休息,回想一天行程,花心仍愤愤难平。然而花凌只让他暂行休整,明日再起早进军峨眉山。
跳过第二日的准备工作,跳过长达两个小时的汽车路程,跳过登山索道上的费力,等来到金顶,看到山高云低如入仙境,俯瞰万里云海,欣赏冉冉东日下的“云海”和“佛光”。磅礴大气的绝景让花心心潮澎湃。
怒江激流勇进;千涛拍岸;乌龙磅礴闯天关,这些花心不曾见识,但是眼前的壮丽景色着实让他扣紧衣襟,双手缩于兜内,连脚下也踩得小心翼翼。
“上山的时候云雾缭绕。有猴子成群结队出现,杜鹃花开在山道上也艳丽非常,我以为山顶会很温和,看到了,现在只觉得浑身打颤,连这座寺庙都一起宏伟壮阔。”
“从峭壁外掉下去,”花凌眺望云海,“大概没摔死,就先会冻死。”
“还真不够浪漫的说法。”
“兴许是活活吓死的。”
“花哥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安静的树,安静的湖泊,天真的孩子,偶尔风吹过云层留下痕迹,不是特别想去什么地方,而是要在什么地方给予落脚的理由。”发丝缭乱花凌的面颊。金黄色的云雾弥漫在山间。黑沉的眼凝望远方。
花心探手抓住花凌的手掌,自己后退的同时带花凌远离崖边。
空气些许寒意,花心猛地吸足一口气,既而凑至花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