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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主无言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总是深沉又阴郁,仿佛要将人从心房剖开,十分不舒服。
温故正想避开他继续走,就听他淡然地问道:“仲世煌是谁?”
温故心里咯噔一下,抬眸看他。
山主道:“小草,你从哪里认识了不三不四的野男人来?”
……
尽管不想对号入座,但这口气分明就是逮住老婆出轨的绿帽子老公。温故十分不愿意自家的恋人戴上“不三不四”和“野男人”两顶帽子,沉稳地说:“一个朋友。”
山主道:“你有什么朋友是我不认识的?”
温故不知道小草与他的过去,却不好乱编。
山主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拿出凝魂镜照了照他,温故顿觉压得自己站不直的疲乏尽去,人又精神起来。山主道:“我知道你粘着我,一时也离不开我,只是这碎魂洞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记得上次来了就昏迷了十三年吗?”
昏迷十三年?
若是小草陷入昏迷就是自己进入归魂境的那次,是否意味着,自己已经失踪了十三年?
不知道仲世煌他们会如何着急。
温故走了神,不提防手被山主牵着往里走。山主边走边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失去意识地倒在我怀里了。我以前不知道后悔,上次知道了,也学会了珍惜,你莫要再折磨我。”
温故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不由缩了缩。山主察觉过来,放松了力道,冲他微微一笑。
山主带着他进洞的深处。
芍药正盘膝靠着山壁,脸色苍白,胸膛起伏极为微弱。
“他?”温故惊讶道。
山主道:“碎魂洞洞如其名,魂魄在这里呆久了,会慢慢分崩离析。不过我刚刚用凝魂镜照过你,你不会有事。”
温故于心不忍:“他只是拿水泼我,不算大事。”
“他以前对你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山主伸手撩他的头发,含笑看着他尴尬的神色,“你放心吧,碎魂洞虽然容易碎魂,但熬过去,修为就能更上一层楼。这是他的机缘,能不能熬过去,看他自己。我就喜欢你这样,单纯无辜又天真善良。”
温故:“……”听起来都是好词,怎么落在身上这么不是滋味?
山主道:“我要守在此处,你既然离不开我,便与我一道守着吧。”他指了一处位置,“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温故坐下来,却不敢放松精神。
山主拿出镜子照着他:“我用凝魂镜照着你,你别怕。”
虽然听话地闭上眼睛,温故仍不敢放松心神。这要多亏赵铭的栽培,被自己师弟坑太多,他被坑出经验来了。
洞内静悄悄的。温故注意着洞里洞外的动静,既防范山主,又怕盛文昭得了暗号冲进来。但是,静悄悄的洞始终是静悄悄的。他等了会儿,按捺不住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片黑暗。
光呢?
人呢?
他试着开口,却一个字儿都听不见,想要动,也动弹不得。
着道了!
温故不敢大意,收敛心神,心里将能够解除禁锢状态的法术一一使了出来。来回使了两遍,还没起作用,就感到左颊像被抽了一下,*辣地疼,眼睛再一睁,竟看到了光亮。
盛文昭靠着他的肩膀,嘴角淌着血,看上去十分狼狈。
山主优雅地捋着头发,叹气道:“盛老弟,我看在你身负血海深仇的份上收留你,你竟然串通小草背叛我,做人未免太不厚道。”
盛文昭咳嗽两声:“你说得好听。我可没求你收留,有本事,你赶我出去。”
山主道:“归魂境的宗旨一向是许进不许出,你自己眼巴巴地要进来,又怪得了谁。”
盛文昭倒是无语了。
山主又看温故:“你也是。明明那么喜欢我,又为什么要串通外人来害我?你可知道,这样我会多么伤心?”
到了这个地步,温故干脆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并非你口中的小草。在下温故,乃是……”
“你就是小草。”山主打断他的话,“只是归齐了三魂七魄。”
第77章 逃亡之路(上)
温故本来以为他不知道自己三魂七魄找齐的事,才一直以小草相称;没想到竟然是个明白人;惊讶道:“你知道?”
山主笑了笑:“傻小草;我乃归魂境的主人;于魂魄一道再清楚不过;怎可能不知?”
温故故意忽略他话里淡淡的嘲讽;道:“山主恕罪,我醒觉之后;浑浑噩噩;对小草过去之事全然无知;不知如何解释;才拖延至今;绝非有意隐瞒。”
山主笑容变了变;轻声道:“哦,全然无知。”
温故道:“进入归魂境乃是阴差阳错,请山主体恤,将我们放出去吧。”
山主又抓了个关键词,“呵,阴差阳错。”
温故见他表情不对,低声道:“山主?”
山主负在身后的手指慢慢地缩紧,冷笑道:“既然你不肯承认自己是小草,那我只能将你当成闯入归魂境的恶徒了。”
温故抱拳道:“山主明鉴,我绝无恶意!”
“有何区别?”山主道,“千百年来,我归魂境此成一个世界,与外在从无往来,你们擅闯已是死罪。亏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你们寻了活路,你们却偏偏不知珍惜。”
温故茫然道:“哪来的活路?”
盛文昭嗤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乖乖地当小草,鞍前马后地侍候这位山主,永远不要想离开。”
山主笑眯眯地点头道:“的确如此。”
温故道:“只此一条,恕难从命。还请山主再指一条明路。”
山主道:“不肯?”
“抱歉。”
“死也不肯?”
温故抬眸。到了快撕破脸的地步,他反倒不再瞻前顾后,坦然道:“死也不肯。”
山主强忍怒火:“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
温故道:“境外,有个人在等我。”
“仲世煌。”山主一字一字地念,声音尖利似刀,几乎要在山壁上戳出洞来。
温故没有否认。
盛文昭不由看了他几眼。
山主很快收敛怒容:“好吧,既然你们坚持,那我只有成全,再过一个时辰,你们想要的门就会出现,能不能出去,全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他深深地看了温故一眼,仿佛给他最后的反悔机会。奈何温故就是个睁眼瞎,低头还礼道谢,却不肯多吐一言,气得他扭头就走。
山主脚步声虽然走远,但洞内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他们本是敌非友,被现下的环境强拧在一起,却也有些尴尬。温故打量四周,三处密闭,只有山主离开的方向有一条路,洞内放着几个火把,光便从此而来。
眼珠子左转右转免不了转到盛文昭的身上,温故迟疑着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盛文昭嘴角勾了勾,双手支地,撑着身子坐好:“你挨了我一巴掌,又如何?”
温故摸摸脸,想起把自己从黑暗中抽出来的脸痛,笑了笑:“醍醐灌顶。”
盛文昭没想到他如此答,嘴角的冷意去了三分:“这里是碎魂洞,分分钟出事,必须集中注意力。”
“山主用凝神镜照过我……”温故想自己竟然如此轻信旁人,不由羞惭。
“凝魂镜的确是抵抗碎魂洞的法器,但它本身可以迷人心智。”
“那你呢?”温故道,“为何不惧碎魂洞?”
盛文昭说:“山主教了我一套魂修的功法,可以抵抗碎魂洞,我已有小成。”
这样说来,山主骂他的话倒也不错。温故没了声。
盛文昭嘴唇动了动,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不想说的太多,思量来思量去,拖过了解释的最佳时机,话题已经搁浅,再提起反倒没意思,干脆盘膝练功。
两人静坐了半个时辰,盛文昭打坐醒来,动了动身体,发现伤势好转许多,才道:“他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温故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盛文昭道:“碎魂洞每月十五就会开启通道,我附身在魂器上进来的。”
“你为何要进来?”他不信碎魂洞这样的地方会上世界地图,盛文昭知道每月十五又知道附身魂器,一定刻意准备好的。可是归魂境里有什么令他图谋?
盛文昭冷冰冰地说:“和你没关系。”
突然翻脸的态度让温故微微一怔,记得上次他翻脸似乎是为了……“和吕恒有关?”他盯着盛文昭,果然从他脸上找到了一丝不自在。
盛文昭刀子般的目光刷刷刷地划了三刀:“我警告过你,不许你再和他纠缠。”
“为何?”两人暂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眼刀子又没什么实质伤害,温故老神在在。
盛文昭道:“像他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根本不配拥有朋友。”
说到吕恒的过去,温故也无话可辩解。
盛文昭见他不说话,心里痛快了:“他这样的人,本该活在无限的悔恨之中,日日夜夜饱受煎熬!飞升成仙又如何?做下的罪孽,他就算是死,不,就算是魂飞魄散也难以消除!”
温故见他双眼发红,忙道:“冷静,我教你一套清心咒……”看来回去要把清心咒批量印刷了。
盛文昭突然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摇蛊状的东西,往地上狠狠一摔,那东西撞在地上,滚了几圈,到温故的脚边,却丝毫未损。
温故伸手去拿,又被盛文昭抢了回去。
盛文昭抓着摇蛊,用力地往地上砸,疯狂的模样,与乔奣有的一拼。
温故舔了舔嘴唇,脑海中浮现仲世煌生气时的模样。都是生气,仲世煌生气就要帅气得多,砸东西也比他砸得好看。想着想着,他又萎了。碎魂洞如此古怪,能够顺利出去还未可知。
盛文昭砸了半天,停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摇蛊,半天才道:“你说,他杀了这么多人,怎么敢心安理得地活着?”
温故道:“他旧时的事,我委实不知,也不知他如何想。不过我认识的吕恒,为人谦和,待人和善,他为你办喜宴的那次,是真心的,他真心希望你们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真心……”盛文昭低头,一张脸皱在一起,恨声道,“我这一生注定活在仇恨当中,每当我与雨馨在一起,脑海中想的都是当年他杀进喜堂,血流成河的情景!你要我们怎么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你告诉我啊!”
温故无话可说。
盛文昭又说:“你知道雨馨怎么死的吗?我入了魔道,修炼的时候会产生魔气,她受影响,病死了。我走上这条路,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如果回头,对不起更多人。”
温故知道他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劝是白劝,仍忍不住说:“你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吕恒前世欠下的孽债自有人追偿。”他是苍天衙的人,知道天道运行的规律,倒是敢这么说。
盛文昭道:“若能追偿,他怎么当的神仙?”
温故语塞。他相信吕恒飞升必有缘故,却不知道是何缘故。
“你看,要报仇,只能靠自己。”最后两字被一阵孟飞吹散,盛文昭吃了一口风,眼睛一瞪,站了起来。
温故见他一脸警惕,不敢怠慢,跟着站起。
“到时间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