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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看来,这个被格格硬追回来的男人本质也是温情细腻的,会像呵护花草一样照顾他的妻儿。
景宁隐约间明白了,为什么把男人说成是女人的归宿,为什么父母把女儿嫁给好男人才肯放心——不是为了衣食无忧,只是希望在无助的时候有一副忠诚可靠的肩膀让女人可以歇一歇,让她有再站起来向前走的力量。上苍对格格毕竟是眷顾的,她为之痴癫疯狂的男人在病魔降临时全心全意地守护她。她是幸福的。
虽然总有种悲凉的感觉,格格这病想来是在她遇见章博时就注定埋下了的。得与失之间真是一笔算不清的帐,不算你愿不愿意。
景宁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握章博沾了泥土的手。章博一愣,不明白地看她。这么近的距离,景宁看到章博的眼角已经有鱼尾纹了,泛着青色的眼袋是没有休息好的抗议。她轻轻地捏下他袖口那粒剩饭,碾在指尖有些咯手。对章博笑笑,她轻声说:“白头偕老。”
章博怔怔的,人未说话已经动了情,喉头上上下下的,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她是我老婆!”
这句话有些硬气,仿佛在说:还轮不到景宁你这个外人来托付格日勒的事情,他章博和格日勒才是一家人。
这语气如若换平时说的话,听到的人多半不会舒服,也许还会生气,但此时听到则满室担当。景宁点点头,笑着自责,“我说多余的废话了。”
阳台上很安静,傍晚温暖的阳光照着几盆旺盛的花,花叶上刚浇过的水汇集在鲜亮的绿色叶尖,盈盈欲坠。客厅里传来格日勒和章宝贝细细碎碎的笑声、儿语、章博听着听着,就笑了。
景宁也微微地笑了。她相信,眼前的茉莉、马蹄莲、扶桑花,经过这个冬天后,明年还会蓬勃盛开的,花香满室。
Chapter11 借房子吧
从格日勒家回来,景宁面对望不到头的工作,生了无数厌倦的心,本来就面目模糊的生活更加陌生了,那些努力付出之后收获的东西全然失去了追逐的意义。夜晚,她伏在窗前仰望星空发着呆,任凭桌上的电话和手机此起彼伏地响,她就是不接,只觉得和天地生死相比,一切都是渺小虚无:加班、工作、奖金、前途、感情过眼云烟而已。
这样的心境里,她只想见楚端。章博说格日勒的那句“她是我老婆”这些天萦绕她耳畔,震撼着她,怎么都放不下,婚姻的意义也从法律关系升华到了浓墨重彩的境地。她从来没有过地希翼着,在某一天会有人这样称呼她。这个人,她希望是楚端。
景宁给楚端打电话。楚端正在陪客户寻欢作乐,找了僻静的地方接她的电话,“去看格日勒了?”
“去了。”
“怎么样?”
“病情挺乐观的,格格也很坚强。她的坚强是装出来的,章博说只要肯装就比不想坚强。”
“那就好。”楚端也放了心,“同学们都知道了吗?”
“加贝,大国,很多人都去看她了。我把你给她的钱放下了,说你过几天会去看她。”
“有时间我陪你一起去吧。别伤心,她会好的。”楚端说。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放下电话各忙各的。
景宁茫然的心思并没有因为这通电话豁然开朗,郁闷依旧。她无辜找事,翻着桌上电话的未接来电,有武匀好几个电话,便回拨了过去。
武匀再次被景宁忽悠了。那晚深夜加班时景宁说第二天要请他吃饭,他第二天从早餐等到午餐、晚餐、夜宵,结果景宁爽了约。过了两天,他实在等不及地来公司找他,才知道她请假去了外地,武匀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顿饭也就算泡汤了。昨天他知道景宁回来了,忍了一天,给她整理工作的时间,今晚便追着打来了电话,理由是和景宁商量过年组车队回家的事情,约他第二天午餐时详谈。
但是第二天武匀发现,景宁对这件事情的热情已经明显低落下来,一直都是他在说,她没有好奇、没有疑问,总之没什么兴致。武匀还特意把电脑带到餐厅来,给她详细介绍途径的道路、城市、风景。特产和历史,像旅游公司热情推销的导游。景宁则像冷静的消费者,听完后礼貌地笑笑,一句“你费心了”,便没了下文。
武匀察觉都爱了她的客套和疏远,看来景宁已经后悔同一帮子未曾谋面的人长途奔波了,便给她找台阶下,说:“其实回家过年就是放松休息,开车虽然有趣也确实辛苦。你看吧,要是决定走,出发前再联系我。”
这话说得倒像武匀是发起人,景宁则是被号召者了。景宁明白是自己的冷淡让他这么委婉,于是解释,“其实我是等不到过年就想见见家人了。”
武匀不禁侧目看她,这句话不像是景宁说的,她不是轻易流露情感的人,还是对他这个半生不熟的男人,看她确实消沉,武匀问的随意:“被什么事打击成这样了?”
“生老病死吧。”景宁懒懒地扒拉着盘中餐说。
武匀看着她沉吟良久,说:“你这是综合征,是病,得治。”
“病?”
武匀站起身,“走,我带你去看病。”
景宁真的跟着他走了,可是武匀没带她去什么医院、心理诊所、康复中心、理疗店,而是带着她去爬山。隆冬时节的山野一片荒凉,衰草枯木、灰石黄沙、落叶凋零。
景宁后悔得不行,“不爬不爬,回去上班了。”
武匀已经顺着山道向上走,“山顶有位世外高人,普度众生的,不想见见?”他径自顺着山路转个弯,干枯的枝丫遮遮掩掩,缝隙间能看到他灰色的棉外套在向上走,速度还很快,那样子,就算景宁此时下山他也不准备送他回去了。
送他的“世外高人”说动了心,何况司机不走乘客无法返程,景宁只得追上武匀走进冬日萧条的山林。
“现如今的爬山只能说是爬坡,”武匀只觉得不够尽心,“这山也没什么挑战,应该徒步去神农架当回背包客,遇到大脚怪什么的还刺激点。”
饶是上坡路,景宁也走得费劲,冬天被室内暖气养得发酥的脂肪很久没被充分调动起来了,都长成了懒筋,走长了路都觉得脚筋被身着,尤其是她还穿着高跟鞋。
两人的鼻息都被呼出的白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景宁微喘着说:“我觉得你的车完全可以开到山顶。”
武匀不认可地直摇头,大力地坐着扩胸运动活动筋骨,“你还是活动活动吧。”
“走”到山顶,景宁出了一身薄汗。她摘掉围巾和帽子,迫不及待地找了块巨岩靠上去歇着。光秃秃的山顶上连个亭子都没有,四下眺望,更不见武匀说的什么庙,“又上了你的当了,你那‘世外高人’在哪儿?”
武匀蹲在山顶,望着山脚下灰蒙蒙的城市轮廓,有种鄙睨一切的悠闲和傲气,“你现在就是世外高人了——城市之外,站在高端。”
景宁被他气到,“诡辩。”
武匀在捡碎石,瞄准一棵树上最后一片枯叶练习投掷,叶子高而飘摇着,他总是打不中。景宁远远地看着,就想到了那个《最后一片落叶》的小故事,牵枝连叶地,就不吉利地联想到了疾病和死亡,又想到了格日勒,不由得蹙紧了眉头。而正试图把那片叶子击落的武匀,在她眼里也变得残忍冷酷,她语气不太好地说:“非要让它落下来你才开心吗?”
武匀正要扔出石子的手顿住了。看着景宁,他丢了石子拍掉手上的沙土,走过来挨着坐在景宁倚着的大岩石上,“看来确实不太高兴。来吧,说说,是升职的机会被人抢走了,还是丢了钱包?”
“这些事情我已经不关心了。”景宁说,她低眉微叹,寒凉的微风拂动顺直的黑发,一副难得的温顺摸样。黑色宽大的外套裹紧在身上,意料的褶皱越发显得肩腰消瘦,阴沉的冬天也更让她多了忧郁。
武匀真想陪她就这么坐下去,安安静静,不问不说话,天大地大只涂抹两个,也只是坐着。但是正午过后,寒气一分甚过一分,武匀不忍她着凉受寒,问:“遇到了什么事?”
“没什么,拿别人的事情感伤一下。”景宁叹气,“只是越来越觉得没什么事情是放不下的,也没什么是值得拿命去坚持的。这辈子像是能一眼看到头,每一年的自己在干什么都能猜到,好没意思。”
武匀笑了,“怎么老气横秋的,别以为自己看到了一辈子的路,谁知道明天你会遇到谁,人生处处是意外。
武匀的语调一直是不疾不徐的节奏,他的话、他的声音都有让焦躁的情绪渐渐踏实安定下来的沉静和宽厚,”平平淡淡的每一天其实都过得不容易,何况一辈子那么久。世界在变,自己也时刻在变,总觉得自己和周边不那么容易沟通,心情和愿望被现实打压得很厉害。你这是偶尔困惑一下,阶段性发作,我也经常这样。“
武匀的话总是清晰明了,景宁没什么可再说的,心里越发空落落的,她的小情绪照他的话说来更是没什么意义,”你说的很对,无非就是那么些事。“
“想和我说说你的心事不?不方便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景宁从头讲起了格格的故事。故事很简单,远没有亲历时惊心动魄,“我走那天格格对我说,她得了病才发觉章博也是爱她的,但她特别讨厌这种考验的方式。”
武匀听完也是一阵唏嘘,“有些惨烈了。你一直看在眼里,又是你的姐妹,赶出肯定不同。有机会很想认识下你说的格格,真是令人敬佩的女孩,很多男人都未必有她勇敢。”
“等她病好,我带你认识他。”景宁说。
武匀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稍加力气沉了她的肩,这是一种鼓励。景宁心领神会,回头看他,笑笑,有感谢的暖意。
对视之间,武匀恍惚失了神,搭在她肩上是手就变得有些异样了,落上去时还是自然而然,此时却像是被烫到,撤不得,留不得,进退两难。
景宁不知道他这份激动,诚恳地说道:“谢谢你陪我,在这里居高临下,心境也能宽阔。”
武匀缓缓收回那只依然麻木僵硬的手,掩饰地笑笑,“我觉得是你我能谈得来。若你带了一只鹦鹉来看景,未必有什么收获,只怕被它叫的更饭。”
景宁笑了,点头称是。时间不早,两人下山。武匀没有像上山时那样把景宁甩在不远不及的身后,放慢了速度和她并肩往下走。景宁冷不丁打了两个喷嚏,武匀警惕地看着她,很是自责,“糟糕,吹风着凉了。今天爬山是个错误,怪我怪我。”
“我厉害着呢,哪儿那么容易就感冒了?”景宁嘴上这样说,还是把脸藏到围巾里取暖,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呼出的气被围巾挡住,落在睫毛上结了霜。
。
武匀看着她好笑,“别硬装,你在我眼里啊,从来就不是什么‘白骨精’。”
“哦?那是什么?”
“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七情六欲齐全。”武匀说,说完徒然觉得这句话对于他们目前的关系有些深了,忙得转移话题,“过年你还开车回家吗?”
景宁摇头,“我想早点把爸妈接过来,一家人能多相处几天。”
“那咱们不能同行了,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开车回去。对了,你的公寓小,伯父伯母过来住不方便,如果需要,我可以把房子借你几天。”
景宁连忙推拒,一再客气。这个提议让她很意外——超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