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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中,令他哽塞致死。
那个人便是梁坚乍。他这回不放火是以为反正不用放火也没人会发现。
于是他写了状子,击鼓鸣冤,在味螺镇呈案,并告到霹雳乡去。
结果是:
没有用。
县衙根本不敢动“太平门”梁家的人。
原因除了跟不敢碰“老字号”温家的人之外,更因为梁坚乍根本是县官万士兴的“老友”,两人狼狈为恶、朋比为奸、互为奥援已久,怎会受理?
反而,梁坚乍因此得悉追命是梁初心的后人,因而与两名心腹弟子南下味螺,决意要斩草除根。
少年追命 … 第六章 “得之我命,不得我幸。”
那天晚上,风起。
长城远。
长街寂。
在寒风飒飒的味螺镇口,追命独自在路摊上,叫了几碟小菜,独个儿自斟自饮。
也许是因为风寒,或许是因为太晚,所以只剩下一摊卖饽饽的,一摊卖烧饼油条的,一摊卖面的还在镇口摆卖。
热腾腾的烟,氤氲着人间烟火的梦。
寒夜锅里的街头,萧飒零落,几张空凳,只有一个食客: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端坐低首,在等着热面,就算是在这样浓的夜色里,那小孩的脸色是白得泛寒,两道眉毛很清秀。他在把玩着一双满是污垢的筷子──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
锅里的油滋滋作响,追命听了就很喜欢,不觉又哼起了歌,带着星星的醉意。
──是那首后院里小透姑娘和他说那几句话时二奶奶唱的调儿,还是那首窗帘下动人小姐俯视街景时所唱的歌?
他想起了准?
──谁知道?
那时追命还年少。
──年少的追命,但有一颗苍桑的心。
但那个晚上,他仍年少──谁都有过曾经年轻的晚上,可不是吗?
那天晚上,追命叫了面,正吃了第一口。
然后他就停箸──
隔在黄火晕昏(那一点灯火不敌整个了无惮忌的黑暗)的微光里,他向那卖面的汉子问:“怎么你的面?”
汉子看不清面目。
他的话也含糊不清。
“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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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的面!”
“面?什么事?”
──也许“什么事”是一道命令、一句暗号,也许是说暗号或下命令的人觉得时机到了,该下手了,这三个字一说,卖面的和卖饽饽的一起/一齐/一气出手:卖面手中的面,变成一条长线般半黄|色的剑,直刺追命;卖饽饽的饽饽,飞蝗石般的飞射向追命。
只有卖油条的动作最慢。
──…个真正好的杀手,不是因为他快,更不是因为他慢,而是因为他的身手,快慢得恰到好处。
他当然是好杀手。
他要看着吃了毒汤的追命如何闪躲那“面剑”和“饽饽飞星”。
他看敌人是怎么闪躲他才出手。
他是点了一把火,
──一把把敌手烧得尸骨无存的火。
他最稳。
最定。
因为他才是今晚的主角:杀手的主人。
他是梁坚乍。
梁坚乍虽然“奸诈”,但他万未料到今晚会有这样的突变、这样子的下场!
因为追命突然平平飞起(用的是“太平门”的轻功,但却是连“太平门”也没学会的轻身功夫),一霎间,连捱了“面剑”和“饽饽飞星”,脸不改容,闪到了自己面(档摊)前一张口,连面带汤,全喷到他脸上,接着,飞起一足,把整锅浓油踢到他身上。
正当他痛得惨叫/大吼/咆哮/悲号/哀吟/狂嘶/厉啸之际,追命再飞起一脚,踢飞了他的头颅。
一脚。
踢断了──
他的脖子!
──这是什么腿!
──这是何等可怕的腿法!
他一踢得手,立即回头,令他震愕莫已、惊异莫名!
因为卖面和卖饽饽的,在梁坚乍整个人给沸油淋得像刚煎炸过一般之际,都一齐送了命。
──就死在那儿。
死在他们的“摊位”上。
──每人喉管,都穿过了一支筷子。
寒街上,只有小孩子仍在那儿。
坐在那儿。
一个脸色很白的小孩子,令人看去有点发寒。
他手上的那双筷子,已然不见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稚龄小童!
映着灯火一照,那小童还未及长得俊,但已见俏了:一种寂寞刀锋冷的俏。
追命忍着伤痛,道:“谢谢。”
“谢什么,没有我,你一样杀得了他们。”
追命奇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是恶人。”
“你跟他们有仇?”
“没有。”小童说,“我不知道世上究竟还有没有报应这回事,但我只知道:好人该有好报,恶人得有恶报。如果没有:就让我们来替天行道吧。”
这个小孩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但正义感很凛然,其怨毒也颇深,杀气更烈。追命怔了一怔,不禁问:“尊师何人?”
小童一晒:“得有缘时,你自然便会知道。”
──听他谈吐,居然像是饱学博识之士,不但得体大方,也话里含锋,咄咄迫人。
小童反问了他一句:“你也杀了人,你不怕吗?”
“他们是来杀我的,我不能让他们杀,只好杀人了。”
“你当过衙捕,”小童居然像很清楚他的“底细”,“你当知道杀人偿命这回事吧?”
追命孤疑地道:“……你是要我到衙里去自首?”
小童立即摇着:“非也。家师说:你杀梁坚乍是旨在自保,而且,你也是“太平门”梁家外系子裔,此举是清理门户,这是武林械斗,与官府无权干涉。知道吗?”
追命为这小孩声势所慑,只能说:“是。”有些话,想问,又不敢问。
小孩把话说完了,便打算要走了。
他真的“走”了。
但他不是用腿“走”的。
他并没有站起来。
他坐的凳子是会动的,原来早已装上两个滑轮,只要一拎把手,再按机括,便会徐徐转动。
追命一看,便知道这小孩子一双腿子,已经瘫痪了。
──已经废了。
──这样的一个小孩,真可惜啊!
他心头怜惜,甚至有些疼惜了起来,不禁也看着看着而忘了转移视线。
小孩刹地寒白了脸,叱道:“看什么?,没见过断腿的人吗!”
倏地一扬袖,一道刀光,以电的速度雷的惊愕向追命迎脸而至!
千忙万险中,追命猛起足,踢飞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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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踢,那一刀,飞上老半天,苍穹黯处,久久不下。
──那一刀竟全无力道!
追命额前落下二绺发丝。
──还是给刀锋险险扫中!
(这一刀如此之速,如此之厉、如此之锐,但竟不是以内功发力,而是凭巧劲施为的!更可怕的是,小孩那一刀,似意不在伤他,似只要吓他一吓而已!!)
(以巧劲御刀,尚有这等威力,要是这小童日后练成雄浑内力,岂不是……!!!)
追命震愕当堂。
小孩扁了扁嘴,很难过似的道,“我以前也是像你一样,有手有腿的──”
追命忙道:“小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看他忙了嘴皮说不清,小孩嗤的一笑,笑靥天真漫烂:“什么意思!这个那个的!听说你也是一出娘胎就受内伤,每天非饮酒不能活命,而且上身的功夫,总难有大成──你也不曾伤心难过吗?”
追命呆了一呆,只脱口就说:“得之我命,不得我幸──没啥好怨的。”
小孩垂下了头,直至那把飞上半天的小刀“笃”的以声,自天空落了下来,插在桌子上,刀柄兀自震幌着,他才如梦初醒,喃喃地道:“得之我命,不得我幸;不得我命,得之我幸……”并推动机括,缓缓远去。
追命不敢再追。
他怕这小孩会不高兴。
他只敢远远地问:
“小兄弟,你如何称呼?”
“……我姓无。”
“吴?”
小孩没有应他。
“姓毛?姓巫?”长过对方至少十余岁的追命傻愣愣的自忖:“还是姓武?”
事实上,追命一脚踢死“火烧天”梁坚乍,少年的他,在第二天,已经成了名。
大家都知道,有个少年把“太平门”中第一号杀手梁坚乍踢死于镇口,正是大快人心;而传闻那少年的腿法,极似当年“大平门”所失傅的“追命腿法”,是以人皆称之为“少年追命”。
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少年追命也遇上了一个令人惊异的人物,一个小童,不知姓毛?姓巫?还是姓武?
稿于一九九零年三月二十日:汪成华来电约稿。
少年追命 … 第十八集 空中大石
往好的想,
悲伤也可以是快乐;
往坏处想,
快乐也成伤悲。
第一章 怎样?
第二章 怎么样?
第三章 什么怎么样?
第四章 爱怎样就怎样!
第五章 我这样又怎样!
第六章 这样那样都一样
第七章 期待更大的石头
后记 追追命的命
少年追命 … 第一章 怎样?
那天晚上向冷。雪已停了,万籁无声下的是肃杀;马不再赶路,岁月和飘泊已转入驿站的墙壁和地板里。杯子是冷的,因酒而温热;刀是冷的,因贴着身体而锐热。暮晚的天色由蓝转黑,特别快,非常静,且带着不着痕迹的杀意。
少年的他仍在客栈的一角喝他的酒,微带酒意的眼光很美。
──壶中天地大,袖里日月长。
如果他醉眼里蕴含了什么意思,大概就只有这个意思了。
“霍”的一声,门帘猛然掀了开来。
一人紫膛脸,顾盼有威,赤颊方颧,衣袂激荡着金风猎猎。
他并没有去掀开帘子。
厚旧的帘子像是自动激扬起来的。
他大步而入。
后面跟了两个人,眉目清奇,背负长剑,神情充满了崇敬,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弟子子弟。
帘布未落之际,可以瞥见外头雪势已止,但风声渐剧,无尽的暴风和风暴,看来还会继续以无情的力量无尽的击打着无情的人间。
掌柜的呵着腰、屈着身、腴着像身怀六甲的肚子,去招呼这一看就知道的大客户。
──尽管是在这样小小的途驿里,这汉子的气派依然豪壮;尽管他身边只有两个人,但他的气势仿佛帐下正有千人待令出战。
在这个“暂时驿栈”里,有七桌子的客人,七枱人客都知道,来的是谁。
这人正是当年御前带刀总侍卫舒无戏。
他不但曾在殿前舍命保驾立有大功,更曾自请命赴沙场拼命杀敌立有战功,只不过,后来为奸臣进谗,参了一本,落得个家散人亡,令他解散一手建立的“饱食山庄”,落泊江湖。
──但他豪情依旧在,豪迈不改。
有人对他说过些什么:“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他不以为忤,还哈哈笑道:“我的红楼朱阁,就起在我心中,我一日不死,那塌得了?就算死了,塌没了又有啥相干!起过风云见过繁华,不就是了!我心里还天天高朋满座,终宵不去呢!”
近日,皇帝转了死性,采信了诸葛太傅的忠言,重新下诏起用舒无戏。
舒无戏即跨刀上京,这一来,万民称幸,闻者无不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