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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等你好久了。”诸葛先生劈面就跟他说,“你在江湖上多阅历些才来,那也是好事。我跟你祖上梁铁舟是好友,他给同门追杀,临死交我‘追命腿法’,嘱我找到个可以继承的人来传授;当时我苦于应付朝中宦官倾轧,生怕连累你,只好先请舒老弟把此腿功要诀交于你,看来你已练有大成。” 等到跟追命叙谈一番之后,诸葛又问:“你的腿法在武林中已很有了点名气,你的轻功很出色,却不知你对轻功与腿法有什么看法,不妨说来听听。” 追命苦练腿法、轻功已久,声名大噪,唯苦无可以指点他的人,闻言忙不迭地说:“我的轻功轻得像风,是无相可着,无迹可寻的;我的腿法则快得无常无量。只要两者合一,便能无对无敌。” “轻功能轻,并不希奇;腿法能快,更不难得。世上转动最快的事物,如大地转移、日出日落、海上急航、星移斗换,看去都不见其速,才是至速;海不为容,谷不为大,能容下万物之人,才是无量。”诸葛扪髯笑道,“什么是无相?无相便是有相。以为风是无相的,云是无常的,那便仍差一截矣。不动如山,但至动者亦山。你看那山可有定相?百里外,看的是一相;到了山下,自成一相;人在山中,更是一相;人在山巅,又是一相。人山为一,才是无相,你看那人,不过外相;你看他是一相,他看自己是一相,别人看他又是一相,有定相才知无相。轻功要练得好,先要知重;要极快,得先懂何者为慢。” 追命听得如梦初醒,汗涔涔下,觉得初时还觉自己在腿法、轻功上颇为自得,岂知一说出来,才知道自己还有千山路未走,而很多路却已走失了。 “你练轻功,要轻如半空中飘浮的石头,这样才是有份量的轻;你习腿功,要迅若奔雷,才有后劲为继。你在人生红尘里阅历,冒些风霜、沾些苍桑,这样才能入得了世出得世。你现在忒比我大徒儿、二徒儿都有更丰富的历练,大可在十丈红尘里出入无碍。寂天寞地始能惊天动地,不屈不挠才可能屈能伸──你命途多舛,但切莫尤怨,得失皆命,成败亦幸;越多磨练,越能磨出英雄侠骨来。在人生悠悠漫途上,你理当多期待更大的石头才是。” “是!”追命一头就叩拜下去,“师父!”
稿于一九九零年三月底:联合报连载“战僧与何平”。
校于一九九零年十一月廿三日:希代文丛选用小说“小镇”。
再校于二零零零年七月十二日:医治右目视网录落症,是日动雷射激光治疗手术。
少年追命 … 后记 追追命的命
很多读者都向我朋友反应(因为他们大都难以直接找到我):在香港很难找到我的书,尤其是新作。
其实早些时候台湾的情形也大致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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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蓄意的。
蓄意的意思不是“吊高来卖”,而是“见过鬼怕黑”。港、台文学书市销量根本不如何,“吊高”也不见“能卖”,何况又不是亲身演出武打镜头,何必“吊威吔”自讨苦。
三十年来,从第一本诗集在马来西亚出版后,我大约在不同的国度、地区出版过一千六百多部不同版本的个人著作,合作过的出版社也不下于一百零五家──我不知道这些作品曾养活过多少人?或给予多少人的精神食粮?──但它们给我的实际“食粮”非常丰足,让我吃得白白胖胖、活活泼泼的,十分满足。
如果可能,我当然愿意仍然白白胖胖、活活泼泼下去。是以,我当然希望我的作品仍然可以出版下去。对我而言,畅销不是一种目标,长销才是我的目的。
不过,近十多年来,我在中、港、台出版,十分无奈。在内地大概到处可见我书,假版、盗印、冒充、伪作,多不胜数,不胜枚举,琳瑯满目,目不暇给。朋友恭喜我在“内地走红”,收入定必可观。我回话:要是收得十分之一版税,我就发大财了,就不必作品在内地走红,作者在外地眼红了。
至于港、台,不应有恨,但难免有憾。台湾方面,不是遇上撇帐,成了呆帐,就是出版社发行商倒闭潮,根本不付帐,只有眼巴巴吹帐。所幸,近日能把重要武侠代表作大都交给剑客书生陈晓林,叱咤遇上风云,大抵可以放心。香港方面,更是“遇人不淑”,不是曾经专心诚意的一手扶起后翻面不认人,就是以为你交给他出就是一辈子的拥有权,稍有微议,即行变脸。对版权缺乏认识,也缺乏尊重。也有遇上负责任、有朝气的出版社,却不幸熬不过经济大潮而垮了下来,使我对港方市场,除了仍交一、二家按时出书之外,余皆刻意淡出,兴趣缺缺。此所谓“见过鬼怕黑”。
承蒙友人、读者、知交热诚,多方劝勉,反映许多读者仍追读索阅的武侠小说,在港、台图书馆也见借阅者需“排队轮候”,他们主动组合了小组替我协商出版事宜,但我在出版方面仍兴致不大。有人看的,到底还是有人要看;没人看的,让它去吧。我虽比古龙更怕寂寞,但我也比古龙更耐寂寞。所以,十年来,我不应酬,不洽商,不怕得罪人,自行实行“三不”。
直至遇上了杜比,以他莫大的诚意与热忱,说服了我,也打动了我。他“追”我的稿,就像“追”追命的命。实际上,他处事也很有追命的味道──就不知道他能不能喝酒?
稿于二零零三年八月:台湾风云时代出版社重新推出“说英雄
谁是英雄”系列之“刀”。
校于二零零三年十月:北京华夏出版社新版推出全新版“四大名捕”。
少年追命 … 第十九集 鸭在江湖
天下只有两种人:一种人负责“人战江湖”,一种人则老是“身不由已”。
可堪注意的是:“人在(战)江湖”与“身(心)不由己”往往是分开来的。真正身不由己的,未必真的人在江湖;人在江湖的,未必就身不由己。
第一章 鸭假虎威
第二章 跛脚鸭
第三章 虎头鸭脚
第四章 一视同鸡
第五章 一楼一
第六章 一流一
第七章 一牛一
后记 孤独而无悔意
少年追命 … 第一章 鸭假虎威
受通缉的,正是冷血。
榜文是追命写的。
榜示当然是“图文并茂”的通缉“要犯”,内文大意是:“逃犯冷血,原名冷凌弃,假借办案名义,窃用御赐‘平乱玦’行虐,图威胁诬陷凌落石大将军就范,并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某月某日向民女猫猫逼奸不遂,因而残杀差拨老何等一家八口,后恐案发,更妄要向大将军行弑,负伤后不知所踪,现通令各衙火速捉拿凶犯正法”云云。
这海捕公文由追命执笔,也由追命提的建议──当然,其实这都是承惊怖大将军的意旨,只不过,总要有一个人来提议、总要有一个人来起稿而已。
于是追命就精乖的做了这“一个人”,充当了这种“角色”。
追命现在的处境很微妙、很尴尬,也很危险。
他现在易名为“崔各田”,成为惊怖大将军身旁二名推心置腹的“好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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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穿了,他现在当的就是“卧底”。
他表面上,是大将军的人,但实际上,他是诸葛先生自京城派来两名查明惊怖大将军的暴行的“暗探”之一,同时也是暗里支援冷血的师兄。
可是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自从冷血能够在屠晚飞椎负伤后能奇迹般的逃去无踪后,大将军似乎对当晚参与格杀的人都有些怀疑;大将军身边手下“一门五盟二副三友”还有“四杀手”、“九将军”,莫不因他备受大将军垂用而生敌意;与大将军为敌的剑客书生侠士民众,对俯从于大将军身侧当走狗的人,也早就恨之入骨。
追命觉得自己正是三面受敌。
在危城里,当真是危机四伏,恶人全当成了官,手握大权;民众仇恨已深,伺机而动,一样视自己为眼中钉。
──如果自己仍能接近大将军,身虽已入虎|穴,但未必就能得虎子,加上大将军对他信重有加,早已为“同僚”所忌而且江湖道上的侠义之士,亦早欲剪除他这种“为虎作怅”的“走狗”。要是自己身份一旦泄露,则全城都是杀手幢幢,将军麾下,哪一个会放过自己!
其实,他取得大将军信重已然多时,凌落石所作所为,他早已可凭“平乱玦”先杀而后上奏,但大将军位高权重,若轻率处决,惹人诟病,一个不好,必然连累诸葛先生。凌大将军恶事固然作尽,但好人也一样当尽,如此斩杀此人,侥幸得手,人皆以为是官宦相斗,民心难服;万一失手,则反而让此狐狸更狡诈、比狮子更凶暴的大将军可以反噬一口,使朝中中流砥柱,力抗奸佞的诸葛先生更雪上加霜!
是的,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就一动也不能动了。
──不过,再怎么说,此际还是不可打草惊蛇的:至少,得要先为冷血所涉“久必见亭”的血案查个水落石出;要不然,就算杀了大将军,让群奸伏法,冷凌弃仍是个人人憎弃的“逃犯”!
其实,冷血匿伏在什么地方,也只有追命知道。
只是冷血现今已成了“黑人”,不能现身。
──大将军是必杀冷血的,与其让别人下手“欲加之罪”,不如由他自己来干,以搏取大将军的信任。
所以他第一个建议要公告天下,对冷血赶尽杀绝,使之永不翻身!
他这样建议的时候,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嘿,名捕反而要被捕,抓犯人的却成了犯人了。
难得这时候,他还笑得出来,且以微笑送酒,自行浮上一大白。
不笑又如何?难道哭吗!在这样强大的压力、满城杀手环视下,若不轻松对应,早就崩断了、紧张死了!趁笑得出来时,还是多笑笑吧,人生在世,就算是面对强权、面对拳头、面对大敌、面对伤悲,多笑一笑,也许纵不能兵不刃血的化解了汹汹来势,至少也能纾解一下内心的张力和郁结!
走长路的人要懂得歇息。
跑得远的人晓得回气。
一醉可以解千愁。
──千醉却徒生不解愁!
所以可以偶然一醉,但不可以昏醉终日。酒是良伴,因为借酒行“空”,嘻笑怒骂,自在自得,不再需要假装的心情;但如果成了酗酒烂醉,借酒行“凶”,那就是为酒所御,成了酒徒、酒鬼,做人做事,也无甚看头了。
很多人都不明白:追命何以有时千杯不醉,有时却一杯便醉;其实他是想醉就醉,要醉便醉;想睡就睡,要醒即醒。
──面对那么一群“狐假虎威”的人,有时候,真得要用醉眼来看,才比较可以不那么反胃。
但在这些“狐狸”之中,有一只委实不能用“狐”来作形容,而是用“鸭”字。
因为她太像一只鸭子了。
她就是“大笑姑婆”。
“大笑姑婆”不美。
说句良心话:大笑姑婆简直甚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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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姑婆”却有一个甚美的名字,她就叫做谢朝花。
想到大笑姑婆,追命的头就一个有五十个般大。
大笑姑婆对他甚为体贴关怀,夏天给他捧西瓜,冬天为他送衾被,有次居然还神神秘秘甜笑着告诉他:“喂,你昨天盖着被子,是不是睡得特别香甜?”
追命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