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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多智善佞,倚势贪横之余,也广为结纳各路豪杰之士,故此,他一旦案发遇劫,为他出头、出面、出手的能人居然很多。
──“雨打荷花”文震旦、“大旗卷风”余求病、“紫电穿云”唐又、“五雷轰顶”于七十、“化血飞身卅八狙击手”、“单衣十二剑”、呼延五十、呼年也、吕钟、岳军、唐炒、“铁扇夜叉”黎露雨、霍煮泉、霍玉匙、习英呜、习良晤、唐失惊、唐拾贰……都是这类人,但其中大多已为保护吴铁翼而丧命。
为了追捕这只“大老虎”.还跟吴铁翼的合伙、同谋赵燕侠及其五十四位师父对上了,牺牲了不少人,还断送了“神剑”萧亮,使得“大梦”方觉晓意兴阑珊,下落不明。
“蜀中唐门”因与吴铁翼曾有密谋,也有合谋,只好派精锐高手去相护,并千方百计要劫夺吴铁翼的那一大笔可观的财宝,结果,先后折损了唐门两大高手:唐铁萧与唐天海,中间还夹杂了个硬手“飞天螳螂”唐郎。
就连在陕西与追命脚法齐名的“打神腿”庄怀飞,连同他的娘亲、恋人恋恋和未来岳父谢梦山,以及他的死党何尔蒙、夏金中,同僚余神负、何可乐、梁失调全都丧命在斯役里。
为夺取吴铁翼“赃款”而送命的,还有陕西总捕上风云,以及七省名捕“铁面无私”杜渐,以及他胞弟杜老志,四大名捕中的铁手、冷血,追命都负了不轻的伤!
为了吴铁翼,折损了多少英雄、高手!
为了要打这只“大老虎”,牺牲实在太大了!
就是因为牺牲已经这么大了,所以才一定要捕获这只罪魁祸首的“大老虎”!
所以无情才要出手!
所以“四大名捕”中的大师兄,不管自己身患残疾,行动不便,都要出动:捉拿大老虎!
他不许这罪魁逍遥法外!
他不任由牺牲继续下去!
他先得拿下吴铁翼这贪官,才能顺藤采瓜,一并把朝中掊剥横赋、明抢暗赃的童贯、李邦彦、蔡京、梁师成、王黼之流,一网打尽,更把称霸于各地、各路、各州府的土豪劣绅朱勔父子等人,逐一绳之以法。
──要是官官相护,承风望旨,不惜曲尽媚态,得以开脱罪咎,如此真的无法处于刑律,以无情的性情,也别无他法之时,只好舍刑捕之职,改当一名正义的杀手,跟他的师兄弟们杀光这些倚仗权势、横行乡曲、声焰熏灼、罪恶盈积的大奸大恶之徒!
没办法。
到了迫不得已,无法无天的时候,也只有这样干了!
那是最后一条路。
也是绝路。
“如果你这样干,到最后,”诸葛先生跟他说,“你只有杀皇帝了。”
──欺君犯上,叛逆造反,无情可没这样的意思。
他只想为国除奸,为民除害。
“为什么?”所以他问。
“孟子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诸葛先生说。
“方今圣上,饱游观而穷侈靡,所以人人上行下效,首恃奥援。所以,到头来,要尽除奸佞,只怕这天字第一号的首恶巨鳖。那就是要改朝换代了。”
无情愕然:“每次改朝换代,天下万民必首当其冲,受害必深,不到一国之生死存亡关头,能免则免。”
“是以要延革。”诸葛小花叹道,“不管一小步一小步来,还是一大步一大步的走,要慢慢改革、进步,事缓则圆,咱们有志者能做多少都好,但要能做一点便是一点,能除一恶便少一恶。若以杀止杀,纵能平天下,也必先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诸葛说着劝勉无情:“还是先惩恶锄奸吧,把窃踞朝政已久的元凶大恶羽翼先行一一斩除,最后,在他们孤立失援之际,才把矛头指向他们,让他们也一并伏诛、伏法吧!”
是的,不到最后关头,无情还是不想走那一条谋反背叛、变天改朝的路!
他不想让天下百姓又一次受战火、兵燹的荼毒!
他要抓吴铁翼这只“大老虎”,就是尽一己之力、舍我其谁、能做多少便是多少的实践之一。
所以他来了。
因为他不良于行,还带了两名“六扇门”高手来。
一个是“老鱼”。他的外号和全名是“铁马金戈夜渡关昨夜洞庭今朝汉口明日何处豪唱大江英雄病酒豪杰疾仇弯弓满月射天狼杀人不过头点地:苏察哈尔鱼玄姬”,这是一个六扇门里的战士,生平只服膺于无情;无情简称之为“老鱼”。
一个叫“小余”。这人外号和原名都叫”余大目”。
“三剑一刀僮”,白可儿、叶告、何梵,陈日月本来是书僮,也是轿僮,可是在这崎岖荒野,自然不能用四个尚未成年的小子来抬轿,他们四人,只是缠着要来,无情一时拗不过,且深思后又觉能与某事配合,便终于让他们同行了。
但无情一再告诫过:
吴铁翼本身就是一名高手。
吴铁翼本身已很不好对付。
但更不好对付的是吴铁翼身伴的高手:
这人姓朱,真实名字已鲜为人知,但人皆称之为“杀家”。
这高手姓朱,是“东南王”朱勔身边的红人,也是强人。吴铁翼得势时给了朱勔父子不少“好处”,听说,朱勔只“还”了他一个朱杀家为贴身保镖,他就心满意足了。
──据说,他一怒则杀人全家,故为朱杀家。
他们要到古岩关去会合一名高手。
那是“蜀中唐门”的“大将”:
唐化。
“破烂王”唐化。
──凡他出手。无不破烂。
“蜀中唐门”欲雄霸武林,故找到“虎威通判”吴铁翼一起巧罗妙织罪名,对江湖各世家暗中劫杀夺权,而今他落难,自然欲投靠“唐家堡”,唐化便是来接应的;同理,“蜀中唐家”欲夺取吴铁翼手中的巨款,也一定会向吴铁翼下手,唐化便是来杀他的。
无情就是因为收到刑部司门郎中第一号高人白霍的消息:
“破烂王”唐化正离蜀中而赴山西,直奔猛鬼庙,他才怀疑吴铁翼会赶来这儿与之会合。
然后,他又收到另一个从追命捎来的讯息:
有人看到朱杀家出现于古严关一带,那便使他益发相信:
吴铁翼来了!
这只“大老虎”就在疑神峰一带!
三 烧裙的男人
按照路程的推算,他们应该已到了疑神峰的峰驼,已经来到了野金镇才是。
但这里没有市镇。
没有人迹。
只有沙砾,沙砾,沙砾,还有:
乱岩、乱岩、乱岩。
高处一孤峰,像一座尖顶的城堡,耸在半空。
──那大概便是疑神主峰吧?听说,猛鬼庙就在峰顶。
已入暮。
夜荒凉。
这回,连老鱼也不禁嘀咕了起来:“我们该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小余也在心里拿不住准儿:“应该错不了。这儿上山。自古只一条路。”
无情在垂帘深深的轿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感觉到三剑一刀僮的惶悚:
──这几个小家伙,大概是见过“鬼”怕黑,一到晚上,便喜欢你推我让穷嚷嚷,疑神疑鬼,又害怕又好奇。
他并不担心走错了路。
他只担心吴铁翼并未取道这里。
他还担心这四个小孩子的安危。
而且,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捎来朱杀家出现于山西一讯的追命三师弟,同时捎来了另外两个情报:
一,追命在“鲇鱼沟”遇上本来要入京杀无情的“天下第七”,恶战一场,将之击退,后又因金印寺山僧噬人、蓝元山离奇出家事件,而赴金印寺查探(详见“江湖闲话”之“追命的命”篇),并发现吴铁翼的同僚虢州参军事喜柔翅,生怕案发会连坐,故企图为吴虎威疏通求救,一旦不成,便聚众谋反,只好先去平定乱局再说。冷血则需应付“武林四大世家”顿失其三大支柱所造成的危局,铁手则受创于太白山下,一时无法赶来截击吴虎威。
二,冷血的”红颜知己’习玫红因为不忿吴铁翼所为,专程赶来山西追杀之。
听来,第二个消息要比第一个好,而且还好多了──至少,无情又多了一个好帮手:习玫红的刀法在武林中也薄有名气。
可是,对无情而言,第一个消息虽然是个连番变乱噩耗,但第二个消息才真的叫他麻烦和担忧。
冷血已因“四大世家”相互冲突的事结耽搁下来了。
他一时会合不上习玫红。
然而习玫红已经进入疑神岭。
──在没有冷血保护的情况下来了这荒山野岭。
更糟糕的是:
习玫红是个大小姐。
──人所共知的“大小姐”!
不折不扣的“大小姐”!
那种无情至感头疼的“大小姐”
习玫红当然是个“小姐”,这点毫无疑问。
可是,“大小姐”在这里的意思是:难惹、难缠、难相与,既不讲理又爱惹麻烦,而且又十分漂亮并且非常自负但又未历过多少江湖风霜的那种:
大小姐!
──问你怕未?
怕怕。
无情心中这样自问自答。
怕又怎样?看来,那是他小师弟的“女友”,一向因为曾经情伤而怕再接触女性的无情,情知自己再绝情也不能拒绝这项难堪的任命:
除了格杀吴铁翼,对付朱杀家和唐化之外,还得要保护习玫红习“大小姐”!
对无情而言,最后一项任务只怕要比前面两项都要困难许多!
他只希望自己能及时截住(至少在吴铁翼还未露面之前)那位“大小姐”,把她请下山去也好)赶下山去也无妨!
这儿实在太危险了。
──他也打定主意把三剑一刀僮也诓回去。
所以他才表示真的有”鬼”。
事关四人中,除一人外三个都怕鬼。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
想到这里,忽听外面一阵骚动,都叫:
“鬼呀!”
──啼,夜里想鬼,鬼便来了!
真是比鬼还灵!
无情嗤笑了一下。
他也发现珠帘串子隐有绿火闪动,幽秘秘的──他伸手掀开了帘子。
帘外是荒地。
荒地旁有一团火。
人是绿色的。
──像一丛绿色的幽灵,一耸一耸、一晃一晃的,映出了一个蹲着的惨绿影子,似乎正在烧东西。
“什么鬼?”
无情问。三剑一刀僮都恐后争先的指着前面道旁:
“火,火……”
“绿色的火……”
“……鬼火!”
“公子,前面有异物!”
说有“异物”的是叶告,他是“铁剑”,排行第四,使“阴山铁柔剑”,擅点穴手法,因曾得追命指点,腿法高明,且吃苦耐劳,有铁布衫横练功底,最能捱打挨揍。
四人中,就他最不信世间有鬼。
“那是人。”无情张望了一下,示意把轿舆抬近前去,“那是个人在烧东西。”
只不过,如果是人,怎会是惨绿色的?
要只是火,又怎会是幽绿色的?
四人心中狐疑,但都只有跟在轿后畏缩前行。
──但那总比留在后面的好。
因为他们听到背后似乎有异响。
那就像是有足的蟒蛇趴跨过粗糙沙砾的声音。
他们不敢回头:
宁可硬着头皮去面对那堆鬼火──
以及那个绿惨惨的东西。
轿子靠近了篝火。
火堆旁的人抬起头来,脸色绿得怖人,四人都大吃一惊:但毕竟仍是人。
还好不是鬼。
火熊熊,绿惨惨。
绿火映在他绿衫绿裤与绿脸上,绿得更幽秘,在这荒山绝岭里,好像一只刚在胆汁上打过滚来的山魈一样。
“你好。”
无情一手拨开帘子,一面和他招呼。
“你好。”
那人仰着脸,脸长得像马,又薄又长又削,但轮廓其实相当清俊,只不过脸庞实在是绿得像一块孔雀石。
“你在烧东西?”
“我在烧东西。”
无情端详了一下,说,“你在烧裙子?”
不错,那的确是女人的裙子──他至少已烧了两件,裙子显然并不好烧,他手上还有一件,冒着绿火,灰烬如煽。四散而飘。
“是的。”
“谁的裙子?”
“不是我的。”
那人居然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