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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唐iii:王孙-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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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乌瓦肆四周,一时也不知怎么钻出了那么多小混混来,大多不过与索尖儿差不多的年纪,更小的都有,最小的怕不才十来岁,只听他们人人吹着呼哨,竟一齐向这边拥来。

却听索尖儿大笑道:“凭什么?就凭这么些兄弟没正经饭吃。你出手教训也罢,那是你们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侠义,可我这弟兄们可惨了,从此乌瓦肆再没一人交钱,你叫我们吃什么?”

说着,他越发大怒道:“你以为这地盘我们是怎么打下来的?跟崇义坊、德仁坊那些小混混们打了多少架,受了多少伤?今日,你要么乖乖地给我药钱,要么,有本事就把我们这一百多号兄弟一起给我打残了!”

说着,他冲四周一挥手,怒道:“给我唱!”

一时只听得,四下里,百把两百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齐声歪声歪调地唱起“莲花落”来……原来索尖儿竟是这么个大哥!

李浅墨不由暗中叹气。他从小就知道,长安城人口百万,繁华盖世,那仅是表面里。暗中,竟不知有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充斥其中。平时他们分散各处,众人也看不见,人人也正可权作不知,没想今日却聚了起来,且还聚成如此声势!

这些流浪儿中,有的是不甘仆佣之职、或受主人家虐待而逃出来的;有的是自幼即遭遗弃,天晓得怎么长大的;还有那主人为官远宦,扔下来的仆从……各式各样的遭遇,真可谓无奇不有。

这些人,官府不管,百姓鄙视,有强横的,就混成了混混儿,平日只靠偷鸡摸狗、敲诈勒索过活。碰上更强横的,或被人逮住,往往要遭到一顿痛打才得罢休。

他没想索尖儿居然会纠结起了这么些流浪儿,竟还当上了大哥。

且依他所说,这乌瓦肆一带,竟是他的地盘。这地盘,想来不知是打了多少架,流了多少血才夺来的,看来今日,他断断不会和铁灞姑轻易罢休。

却听铁灞姑怒道:“你仗着人多,威吓我是吧?”

索尖儿仰首向天:“好男不和女斗,再说,我未见得打得过你。可今日,你只要不给那药费,再都别想走!”

铁灞姑一时大怒,顾不得牯老儿在一边劝阻,伸脚一踢,踹倒了条凳子,一跃,就跃到了店外,劈手就向索尖儿脸上打去。

这索尖儿打架李浅墨原也见过,出奇的不要命。他原是学过几天功夫的,可能还是家传的,可惜的是未遇良师。只见他一见铁灞姑蹿了出来,情知长安城市井五义的名声,那可非是浪得虚名。但他天性强横,再不肯服软,一伸手,已从怀里掏出他那把解腕尖刀来,眼见着铁灞姑劈来的手,竟躲也不躲,猱身就向铁灞姑怀里一钻,手里的刀子,没命地就向铁灞姑插了过去。

眼见他这等打法,铁灞姑也不由吃了一惊。说起来,她可不是什么长安城没出息的小混混——市井五义,那在长安城中可也是鼎鼎大名。她的一身功夫可是出自名家所传,但适才出手,也不过出于一时气愤,谅对方一个小混混不是手到擒来,没想索尖儿居然真有些功夫,加上他那不要命的气势,也不由吃了一惊。

两人拳脚相逢,却是铁灞姑未能料敌先机,不得不避了避,向后闪去。

她这一闪,却听四周猛可里掀翻天地叫起一声“好”来。却是那些小混混们在给他们大哥喝彩、长志气!

铁灞姑不由一怒。她已看出索尖儿确是练过的,练得还不得法。这时她打起精神来对付,只想三招两招把他打倒在地,出一口气。哪承想,明明见他招术出得疏忽,练得分明不甚得法,但这小子却也聪明,仗着他那不怕死的斗志,竟把一招招施为得凶悍狠辣,极难招架。她铁灞姑身负一方盛名,终不成为跟一个小混混打架,都亮出自己成名兵器来?

于是场中,一时只见一方利器在手,出柙猛虎似的要给自己这些混混们讨一个公道;一方却是个女子,身手矫捷,却不免多有顾虑,三五十招内,双方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铁灞姑眼见对方这小子强横,心里也略动惜才之心,本不忍伤他。可没完没了的,只听到四下里他手下那些小混混们一声声爆棚的“好”,一边还极尽侮辱之能事,污言秽语,把自己骂得如此不堪,却也不由得不渐渐心头怒火升起。眼见再这么斗下去,就算不说自己,却也薄了市井五义的名声,铁灞姑一怒之下,终于出了狠手,一招“叼手”左路一引,诱得索尖儿手中尖刀向左手封去,自己右手一招“肘底锤”就重重地撞向了索尖儿的胸口。

她这下下手颇重,只道索尖儿中招之后,不免倒地,日后怕还落下伤疾,一时不由有些后悔。

却听得索尖儿痛哼了一声,一张口,竟喷出了一口血。

可就是这口血,他也喷得拼命,竟是直冲着自己面门喷来。铁灞姑不防之下,颊上竟被喷上了几点。她虽然豪爽,到底是女子,怎不好洁?这还罢了,却听四周众混混们一声惊呼后,另有油滑的嘴在那儿尖叫道:“臭婆娘,真真好不强悍!可再泼,还不是被大哥口里的血给亲了。你个八百年没见过汉子的婆娘,这下心里可美吧?”

铁灞姑气得再也不管不顾,回手一带,指上已套上了钢甲。猛见她一爪抓来,空中寒光凛凛,索尖儿侧头一避,那一抓却还是生生抓到了他的颈上,一股血登时喷出。

众人只见到血光一闪,当此情景,人人只道要出人命了。却听众混混中有人一声悲号:“她杀了大哥了!”

四下里一寂,猛地听到有十几个索尖儿最贴心的兄弟哭号起来,竟然一声拥入场中,他们本是乌合之众,出招并不依套路,可情急悲愤之下,这么一下拥入,却也杀气腾腾。只听他们杂声大喊道:“臭婆娘,你敢杀人,那你也杀了我吧!我他妈的也不要活了!”

李浅墨至此才见到那索尖儿的本事,原来他们这班兄弟也并非仅出于臭味相投,实是有些生死过命的交情在,外面世界的歧视不公把这交情逼得也更扎实。

一时只听得乌瓦肆间,响起一大片哭声怒叫,百把两百号小混混们,为那血光所动,竟一起拥向场中,齐声叫道:“你也杀了我吧!”

任铁灞姑一个女子,也算大风大浪闯过来的,却也没见过这等阵势。

眼见众混混人潮如涌,怒声鼎沸,一齐朝自己冲了过来,却也把她吓得一惊。论艺业,她是不怕,心里也甚鄙视这些混混,可难不成当真把他们杀了不成?

她一时不由也进退维谷。眼见伤了索尖儿,麻烦反而更大,可她本来性子极强,这时也断不肯服软,总不成真的给他们什么药费?这时她一扫眼之下,却似得了救星,望着人群中一个矮墩墩的胖子,怒道:“三哥,你就看着我被人缠着不管?”

只听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道:“怎么不管?但你没开口,三哥可不敢管,到时你又埋怨三哥说小瞧了你,让你还没打够。”

他口里说着,脚下却并不慢,一晃身已钻出人群,直趟入那堆混混群里,伸出手来,左手一戳,右手一指。他手里原拿了杆秤。这人却是市井五义里的老三,绰号“金毛吼”的毛金秤。

他一出手,去势极准,专打一众混混的软筋、麻筋。只听得一连串的呼痛声中,他已打开一条路,四周倒伏一片,一钻,就钻到了铁灞姑身边。

及到了铁灞姑身边,他还笑嘻嘻的:“四妹,我原跟你说过,不要轻易惹这些小地痞。要不到时,他咬不死你,可恶心得死你……”

他一语未完,忽然面前风声大作,却听一人怒道:“我就来恶心死你!”

众人一看,却是适才人人以为重伤的索尖儿竟又执匕杀来,一刀就向毛金秤面门戳去。

人人都以为他此时就算未死,料来也伤重难支,没料到他竟如此凶悍,竟不顾颈上之伤,挥着匕首,又自冲了上来。

却听四周混混们一时大叫:“大哥没死!”“大哥,你还好吧?”“大哥,杀了那婆娘,杀了那姓毛的,弟兄们帮你填命。”

哪怕众混混平日所为,再怎么为人所不齿,眼见到眼前如此场面,人人不由也有些动容。

李浅墨呆呆地坐在那店中看着,身边珀奴一回眼,却见他一动不动。细打量下,才见他左眼角渗出了一滴泪。却听他一声低叹,喃喃自语道:“若我也如他一般,若我未曾有过自己的遇合,那我此时,当复何如?”

他为索尖儿的勇烈所感,不知触动了心底深处哪一点情怀,竟自极为动容。

索尖儿那一刀来得疾快,毛金秤伸出手中秤杆疾挡,只听“当”的一声,两兵相接,索尖儿负创之后,竟重又与毛金秤斗了起来。

他原本极少与这等高手对战。可他人极聪明,这次负创重起,竟打得更有声势,远比方才与铁灞姑打得还来得利落。

毛金秤一见色变,他倒不是觉得索尖儿如何难敌,只是实在觉得:这混混,原来确是个习武的料子,说不上还是个奇才,混迹下流,端的可惜了。

却听他边打边笑道:“停手,停手。你这小混混,出手却也不同。你停下手来,我收你做个徒弟如何?”

索尖儿却只冷“哼”了一声。他也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口里凛然道:“要不,你打到杀了我为止;要不,你把药费拿出来,且从此你们市井五义,再不许踏入乌瓦肆一步!”

旁边铁灞姑忍不住怒声道:“呸,就凭你个不成材的!”

却听索尖儿哈哈怪笑:“对,就凭我个不成材的。不成材又怎样?今日我这不成材的,就要拼拼你们这市井五义,有种你杀得我们流血百步!”

说着,因为此时毛金秤怜才心起,手下略有容情,他一得空,竟一匕向铁灞姑扎了过来。

自他与毛金秤对上了手,铁灞姑早退了一步避开,否则要他们市井五义中的兄妹二人,联手对付一个这般年纪的小混混,传出去岂不是笑话?这时再没想到索尖儿居然还得空刺向自己一刀。

她退身一避,怒声道:“三哥!”

却听毛金秤尴尬笑道:“四妹,对不住,三哥刚才贪念一起,竟想收这小子当徒弟,才给了他这个空。现在再不敢打这主意了。”

铁灞姑“哼”声道:“你知道就好。”

没想毛金秤却叹道:“以他这般悟劲儿,我又怎敢收他当徒弟?只怕你三哥我实在教他不起啊!”

他语气虽听来油滑,原来为人极是坦荡,哪怕对方正与自己搏命,言辞间却也不会忽略掉对方的好处。

铁灞姑心头焦躁,正不知今日要如何了局。四处一望之下,不由惊道:“咦,大哥,五弟,你们怎么都来了?”

李浅墨拿眼一望,却见一个壮年汉子,围着了个粗布围裙,满脸炭黑,身形跟铁塔也似;另一个少年子弟,穿着一身乌衣,却在发上束了根彩带,飘飘摇摇的,竟自出现在人群中。

李浅墨久闻长安城中市井五义之名,一向无缘得见,今日倒要好好看看。却见那个壮汉似是个铁匠的模样,围裙上被火星烧得小洞处处可见。而那个少年子弟容貌素淡,举止清柔,看见他,李浅墨不觉心中一动,只觉那人形状好像是教坊子弟的风度,忍不住心头略觉亲切了起来。

却听场中毛金秤笑道:“好、好、好!今日咱们市井五义齐齐聚首,只是为了对付一群混混。这话头传出去,咱们以后可有得混了。”

他语气间意似不满。

也是,以他们长安五义的名头,再怎么说,也受不住他人这个讪笑。他也不知大哥、五弟是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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