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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真的把孩子送了过来。
这是桑子衿第一次见到这个幸运活下来的小外甥女。她还躺在保温箱里,安安静静地蜷缩着,皮肤粉粉的,皱皱的,小得不可思议,她俯下身,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一颗暴怒烦乱的心彻底地沉静柔软下来。
她望向身边的护士,小声地说:“我可以摸摸她吗?”
护士微笑着,“轻一些,别吵醒她。”
桑子衿便小心地伸出手,去触摸孩子的脸颊。
“嘘——别碰宝宝的脸呢,她会流口水。”护士阻止了毫无经验的女孩,桑子衿连忙转了方向,触在她细细的手慢上。
小家伙却像是被吵醒了,动了动,抬起小胳膊,轻轻抓住了桑子衿内心深处,一颗心仿佛在瞬间就被融化了。
从今天起,自己就是这个小生命唯一的依靠了呢!桑子衿一瞬不瞬的看着这个远远称不上可爱的小家伙,在这一晚的绝望与哀痛之间,竟升起了些许亮色的希望。
桑子衿,你有了她,要坚强一点。
她终于小心抽走手指,恋恋不舍地直起身,对护士说:“谢谢你。”
护士推着孩子离开了,病房里重俗人剩下两个人,萧致远看着她渐渐平和下来的神色,松了口气,大约是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他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你等等。”桑子衿却喊住他,“我们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吧。”
他便在沙发上坐下,十指交叠放在膝上,安静地看着她。
“萧致远,一开始你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吧?”桑子衿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我会抚养她长大,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你和我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想知道了。”桑子衿无意识的抚了抚鬓角落下的发丝,“至于我们之间的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提了。就这样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不置可否的一笑,淡淡的抿了抿唇,黑眸深处蕴着的清浅星光终于灭了。
“桑子衿,你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生,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能养活这个孩子?”他冷冷地说,“你带她住员工宿舍?你一个月实习工资有多少钱?”
他的话并不好听,桑子衿,咬住下唇,一时间真的回答不出来。
许是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萧致远的语气柔软了一些,“子衿,很多事并不是你一时意气就能解决的。”
“萧致远,我没有父母,从小到大,也就这样过了,现在她有我,怎么不能养活她?”桑子衿再度抬起头,神情中满是倔强,声音也提高了,“我既然决定抚养她,又怎么会是一时意气?”
“那么你告诉我,我萧致远的女儿,凭什么让你带走?让她跟着你过苦日子?”他面无表情,薄唇吐出的字句如同刀锋一般,“你凭什么,桑子衿?”
“孩子是我的!”桑子衿激愤之下,连语气都变得不再完整,“萧致远,你没资格!”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声音嘶哑,“桑子衿,我们可以一辈子都不见面,我发誓不会去找你,只是你也永远别想再见到孩子。”
桑子衿的拳头握紧,又再放松,死死的瞪着他,眼眶里满是红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想问为什么?”萧致远靠回沙发上,神色疏淡,“既然是我的女儿,自然是要姓萧,将来我结婚,她会有自己的妈妈,不需要你担心什么,桑小姐。”
他的语气并不急迫,却异常认真地捕捉她每一丝变化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坚强倔强,到现在倏然间无措,他知道。。。她到底还是一个小女孩啊。她远远没有处理这样复杂书面的能力,情绪上的掌控也那么脆弱。
哪怕再心疼,他也只能这样一步步地逼着她。
否则,一步不慎,他知道,就会永远地失去她了。
“孩子是我的,萧致远,你别再逼我。”桑子衿喃喃地说,“是姐姐托付给我的。”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桑子衿,言尽于此,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姐的后事我会料理好,至于你,就忘了这个孩子吧。”
他转身就走。
然而只踏出了半步,就被桑子衿拽住了衣角,“萧子衿!孩子是我姐给我的!”
他停住脚步,拉开她的手,神色冷酷,“你想抚养她长大?”
桑子衿仰着头,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给你想一个办法。”萧致远低低叹了口气,克制不住地想去抚摸她的脸颊。
桑子衿的眼神一亮,明明看见他的手指触过来,明明想躲开,她却忍住了没动。
他对她的挣扎恍若不见,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终于伸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嫁给我,和我一起把她抚养长大。”
沉默了很久,她看着他,眼神无声的哀凉,喃喃地说:“我还是不信……为什么?”
是他太爱自己吗?
呵……到了今天,她早就不信这个字了。
“你在等一个说得通的解释? ”萧致远用力抬起她的下颌,渐渐地面无表情,“上维的董事会即将宣布由我正式担任执行官——我需要让我父亲相信,我有了家庭,也懂得承担责任。有了你和这个孩子,我就不用在这方面费心了。”
“这个’你信了吗? ”
她只是想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自己答应交易的理由罢了’桑子衿并未挣扎多久了点头。
两颗心同时坠地,只是并未带来喜悦和甜蜜。
—天一夜间发生的一切事,就像是一个伤口,在远没有愈合的时候,就被他们 两人齐心协力地,用一层层纱布裹了上去,任其溃烂,却装作什么都未发生。
隔壁育婴房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忽然之间,桑子衿和萧致远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他们的人生就这样超出自己的预计,真正地被颠覆了
人生角色从学生转换成妈妈,快得令桑子衿自己都措手不及。
她辞掉了工作,搬出宿舍,住进萧致远准备好的公寓里。
屋子是一层两户打通的,视野开阔,物业服务更是一流,十分适合新婚夫妇居住,萧致远请了一位专职的护士照顾女儿,而他谢绝了一切应酬,每天准时回家,同桑子衿一起照顾孩子。
大约是早产的缘故,宝宝的身体不算好,总是生病,吃不下东西,睡得又不安稳,常常整夜哭闹。桑子衿毕竟年轻,面对的小小的连骨头似乎都是柔软的小家伙,尽管已经十分努力地学着照顾,到底还是承担着极大的压力,好几次都偷偷躲 到了卫生间大哭。
那次是萧致远工作到半夜未睡,未宝宝房看过孩子,却发现桑子衿不在卧房里。床头灯还打开着,被褥凌乱,显然她离开没多久。
萧致远走到客厅,发现客卫开着灯,隐约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他踌躇了片刻,敲了敲门。
桑子衿很快从里边出来,神情很镇定,只是红肿的眼眶多少还泄露了些许情绪,她只看他一眼,侧身想要离开。
“马上要一百天了,我想带她回家去见老爷子? ”
萧致远站在黑晴之中,落地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让他的表情带上几分若明
若暗与难以探究。如今的他’面对桑子衿,不会再有往日识烈的流露表白,更多的 只是内敛暗蘸与不动声色。
“领证的亊也拖到了现在,你什么时候准备好? ”
桑子衿仿佛彻底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歉意一笑,“是啊,还有领证呢…… 她一生病,我什么都忘了。”
“那么就明天吧。”萧致远淡淡地说,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上残余的泪痕,“早点睡吧,小家伙不会有事的。”
桑子衿“嗯” 了一声,慢慢拖着脚步去了卧房。
小宝贝难得睡得这么好,长长的口水都拖下来,沾在枕头上。桑子衿看了一会儿,回房躺了下来,可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说起来,自从宝宝生病,她已经有五六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偏偏今晚小家伙好转了,萧致远又提起了那件事,她更加心烦。
她从床边摸出了一粒安眠药,和水吞下去,心事重重地躺回床上。
明明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为什么,……大脑没有丝毫要停下休息的迹象?过往的一幕幕都在闪回般重现,桑子衿有些烦躁地坐起来,又倒了一片药吞下去。
领证……真的要和那个人领证
她拖了两三个月,这次,又该怎么收场呢?
桑子衿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要天亮了卞……该死,为什么还睡不着?再过一会儿小家伙醒了就该给她吃东西了……还得再让医生来看看。她必须好好睡一觉,才有精力照顾女儿。
桑子衿烦躁地坐起来,拿出抽屉里的药瓶,哗啦啦一下倒出一掌心,猛地灌了进去。
这样总能睡着了吧?她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最后却是被凉意激醒的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只看到萧致远扭曲的脸。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已,她能察觉出自己的脸上、脖子上正一滴滴地落下水珠,是他……用水泼了自已吗?
“你答应了和我结婚,现在想反悔,想死了? ”萧致远低吼着,英俊脸上表情狰狞可怖,“桑子衿,你想得美!”
他弯腰想去抱起她,见她昏昏欲睡,想要闭上眼睛,终于按捺不住,狠狠一掌甩在她的脸上,“桑子衿,你敢去死试试看!”
她缩在他怀里,晕晕乎乎的,是真的被这一巴掌甩懵了。
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想死呢?她还有小女儿,她是要看着她长大的啊!于是桑子衿拼命地摇头,试图和他说话,他却再也不看她一眼,径直抱着她下了车库,吩咐司机开车。
从黑夜折腾到白天,漫长得像是再也不会结束。
洗胃,检查,最后还是被要求留院观察。
桑子衿静静地躺着,看着生理盐水一滴滴地落下来,灌进自己的静脉。头脑已经清楚了不少。她想和萧致远说话,他却转过了头,俊朗的眉宇间满是疲倦,连开口都不愿。
“喂,我们……改天再去领证吧。”桑子衿终于还是说。
他坐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阳光落在他肩上、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具没有任何感情的雕塑。
“萧致远……我不是不想领,是……真的没力气。”
“不用你出门。”萧致远淡淡地说,“我喜欢今天,会让他们到这里来给我们办手续。”
桑子衿的脸色在瞬间苍白灰败下去,而他神色不动,只是站起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今天吗?”
她茫然地回望他,摇了摇头。
“桑子衿,记住这句话。”他一字一句,神色倨傲而苍凉,“哪怕是你死,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到了中午的时候,又是一轮检查完毕,桑子衿注意到萧致远出去接了个电话,许是因为门未关紧,她听到了不少和公司相关的事。
“上维算是彻底地渡过难关了?”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你爸爸彻底把这一块交给了你。”
萧致远不置可否,唇角的笑凉凉的,大约是觉得这件事与她无关,并不想解释。
桑子衿恹恹地抿了抿唇,有些后悔自己多问了一句话。
她靠在枕头上,眼角的余光看到萧致远的背影,这段时间因为照顾女儿,他又瘦了许多。而工作上更是废寝忘食,常常在家通宵,偶尔只在中午的时候补眠。有时她也会盯着他愈发显得轮廓哦清隽的侧脸看,看着看着就在想,这个男人会不会过劳死呢?
这个想法多少是恶毒的,可她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