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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皇帝略略有些不耐,背手仰面望着鎏金飞龙舞凤宝顶,带着一种莫名的轻蔑与狂热:“朕还没死,你们哭什么?”
冷笑一声:“他以为他赢定了么?早着呢,朕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看他有没有那个命踏进明清门半步!”
说罢,不理群臣再如何劝谏,只是挥手命众人退出。
他独自一人坐在大殿正中的宝座上,良久良久,并未抬起头来。
十面楚歌来(8)
最是不忍离别时,只是伤心未到头。
细雨不止,他便独自站着,只怔怔看着那辆宫车缓缓行去。一点一点,分毫渐远……他伸手去握那雨丝,只余了手里一片凉薄的濡湿。
子默昏睡在车中,终于在轻微的颠簸里觉出一丝不一样来。她识才浑沌,宫人便趁着她意识不清的时候将她扶进了宫车,这时醒来一看,伸手撑起身子掀开珠帘望去,那雨下得密密实实,如一道帘幕,将眼前的一切都隔在了帘外。
她心下一片茫然,自己亦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忽然爬将起来,便要往外跳下去。
“娘娘!使不得啊……娘娘,奴婢求您,可怜奴婢们的一门家小性命,您千万不要使性子,陛下说了,他国事在身,就不来送您了……娘娘!娘娘!”一众随性的宫女吓的连声哭求,她却只是咬了牙忍住胸口的晕眩与阵阵翻江倒海的吐意一字一字问来:“他……在……哪里?”
宫女的手已经抖得厉害,几乎连珠帘都要执不住了。她一把抓过去,问:“在哪里?”
这一问,几乎耗尽了她此时全部的精力,话一出口,便登时涌上一股甜意,那胸口痛的就要裂开来似的,只是死死的按住,总不免眼前一黑,整个人都伏到在车上。
那车里铺着细密的簟子,层层花纹精密,她手抚了上去,却只觉那心中的丘壑一点一点的碎开来,她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不来送自己,无论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不告而别的场景……手抚上微微凸出来的小腹,眼前一酸,眼泪便热热的洒将出来。
杨清匆匆赶来,躬身拜倒:“娘娘,陛下有事,命奴才前来送您……”。他才抬头,却见子默迎面吐了一口嫣红的血水出来,那瘦削的双手向前伸去:“他在……哪里?”
杨清心中大是惊骇,她的面色如此恐怖,恍如临死之前的挣扎一般。最终只得低声道:“陛下,在城墙上……”他说不下去,肩头早已深深耸动起来。
身似浮云(1)
“天成……”
这一声呼唤叫他回头,眸间一转,整个人便呆在当场,身上只觉气若游丝一般,再无半点坚强决绝的勇气。他下了无数次的决心,轻易的便在这一刻崩溃决堤。
她立在那里,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向自己。
黯淡的雨丝中折射着奇异的光芒,映在她雪白的面孔上,她穿着粉色凤穿牡丹的斗篷,蔷薇色的衣领围着她的脸,越发显得苍白几乎无血色。
她憔悴而疲惫,微微眯起眼,仿佛觉得眼前的光芒刺目。他身后的宫中红墙碧瓦尽皆掩在白茫茫的雨丝笼罩之下,素净如一座荒城,更寂静如同一座空城。
而她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秋风中摇曳晃动的一支白牡丹。
他今日下朝后没有更换朝服,此时身上还是穿着那一身明黄|色的衣饰。黄金软甲底下衬出锦袍的朱红,织金团花龙纹,玉螭带勾,显得越发长身玉立,因为高,子默又觉得离着太远,只觉得陌生得仿佛不认得。
他叹息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走上前来,拢住她的身子道:“我只想这样默默看着你离开,你放心,我绝不会变,我永远都只是那个爱你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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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默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望向他。他近来消瘦不少,这样近的距离,她看见他脸上的憔悴与心疼。她只是这样痴痴望着,眼泪一滴一滴的下来:“你不走,我也不走。”
她忽然想出来,他此举必然是做了最后的准备。他将自己托付给宁王,那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弟弟,亦是他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其实若只是出城暂避,他不用派出宁王的亲信皇族……
“陆修云恨极了我,他定是想要我的命,”皇帝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讲叙不相干的事:“云州边境节节败退,我现在,已是准备亲自上阵督战了。你在宫里,我实在放心不下,子默,我求你,信我这一回。”
他笑了一笑:“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我等着咱们的孩子出世……。”
“他真的反了?”子默久在宫中,这时才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时大吃了一惊:“怎么会?”
身似浮云(2)
应天成倒笑了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
他捏住子默的手,最终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在她耳畔呢喃了一句:“若是再重来一次,我只问你,你是宁愿选择他,还是愿意选择我?我若不是天子,我是否能得到你?”
子默抬起头,只是静静的望着他,并不言语。
他痴痴看了许久,这一张脸,这一张让自己爱到心痛的脸,他缓缓放开她的身体,有一刻,他以为,他自己必然是不舍得放开了。可是他最终还是放开了,双手旋即无力的垂下。
最后长叹一句,挥手唤道:“杨清!”
“奴才在。”天边开始闪电,隐隐就酝酿着一场秋雨,杨清垂手上前,仍旧是恭谨的神色。
“送她走。”皇帝指了指子默:“宁王早在九门处等候,如若半道上贵妃有什么差池,你也不必来见朕。”
“奴才遵旨。”杨清磕了一个头,子默却仰起脸来:“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
应天成并不理会她,只叫杨清上来扶住她自己就往外走,忽觉得衣袖一紧,原来被子默抓住了他的手臂,她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只不放手。
皇帝心下一软,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而忽然有温热的泪,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泪水那样的滚烫,似乎可以烧灼穿透一切的坚硬与柔韧。
这么些年了,他见她哭过无数次,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生起一种感概。她的泪水,原来是可以化解他心头一切阴霾与暴戾的甘泉。
在这烧灼心间的泪水中,他恍惚着忆起来,那时自己第一次见到她,那个有着明亮月色的夜晚,那飘逸着金桂花香的秋夜,她也曾披着一件相似的粉色莲花披风背对自己走去。
他那时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冲动,所以力排众议的纳了她为贵妃。他以为自己为了一时征服的快感,却从未想过,自己,原来在那一刻,就早已输了。他输了,输了心,亦输了全部,输了天下,只是唯独不能输掉她……
身似浮云(3)
可是,现在,他还能留得住她吗?他不敢回答,亦如她不能回答他一样。
这一生,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只是可惜命运已经不能重来。
——他嘴角恍惚是笑着,却一分一分用力,掰开她的手指,一点一点,硬生生掰开去。
“天成……”她泪流满面,只说不出话来。
他指尖微凉,他的手一直这样冷,拭去她的泪痕:“别说了,快走吧。”
“天成!”
应天成已经走到了城墙台阶外,远远只回头望了她一眼,杨清上前来连搀带扶:“娘娘,奴才这就侍候娘娘出宫,再迟就要下雨了。”
她瘫软在宫人的搀扶中,只是哀切的望着他。朦胧的泪光里,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远去,最后远到再也看不见。
出宫的路,这样的漫长,漫长的如同一生。
她坐在车内,双手抚住尚且毫无知觉动静的小腹,泪水早已流尽,只是那样痴痴的坐着,一动也不动的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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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先喝口热茶吧!一会还要赶路,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的身子还有腹中的小皇子啊!“杨清奉命将她送到九城门外,与宁王所率的三千亲兵相交接,此时亲自奉了热茶过来,温言劝慰着。
子默接过茶水,伸手撩开车上的帘子。天地间早已下起灰蒙蒙的小雨,将气势恢宏的连绵整个皇城,皆笼罩在一片清冷的雨雪光中。
她仰头喝下那温热的茶水,忆起自己十四岁初进宫时,那日的天气,晴朗的恍如不是真实的。母亲的话在耳畔想起,她说:“你这孩子,注定是有福的。你看这天这样的好,你这一生,一定会活的幸福的。”
母亲搂着她,泪水簌簌而下:“陌陌,你一定要答应娘亲,一定要活的幸福,活出我不曾拥有的幸福……”。
她扬起脸,将眼角的泪水吞回去,三年了,她一直住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中。纵然如此熟悉,她却从未见过这样寂静的皇城,仿佛所有的人一夕死去,只有点点冰凉的雨水,勾勒出模糊的宫殿轮廓。
身似浮云(4)
宫车行的缓慢,一来雨势不止,更是为了减少路上的颠簸,是以到了九城门外时,天色已经傍晚。
宁王早已下令全城戒严,三千亲兵铠甲锃亮,挺立于风雨中静侯许久。终于见到一行宫车驶来,他翻身下马,亲自下跪参见:“参见贵妃娘娘!”
大雨如注,只见那些卫戍的岗哨纹丝不动,站得如钉子一样,她终于伸手掀开车帘来,但见素白的一只柔夷轻轻的做了一个请起的手势,未待出声唤起宁王,卫戍副将一声口令,所有的亲兵执樱枪整齐下跪,那声音轰然如雷,满眼只是一片银色的铠甲银光闪过。
“我等誓死护卫贵妃娘娘安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冷雨浇不灭兵士们心头整齐划一的信念。
子默不知道的是,皇帝早已暗中将国库中一部分的珍奇珠宝秘密运送至大融寺中藏好,还有这随车所带的整整一车黄金这是他所能准备的极限。当中任何一件,都足够她辗转四海,置下相当豪富的产业,安享一生的富贵了。
她更不知道的,他独自一人躲在城墙最高的瞭望台上,默默流泪送她离去。那些往昔的光华流转,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他等了这么多年,他隔了这么多年,几乎以为终其一生,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可是她偏偏要出现,出现在他荒凉寂寞的人生中。
他死死的按住自己痛的空洞的心窝,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追上去。
他要放她走,他不许自己回头。
那些温软的过往,那些曾有的缱绻,那些温软甜蜜的吻……她是生在他心尖上的伤,一旦碰触,便是无可救药的溃疡。她的粉色莲花披风握在他的手心,一点微微的凉意,这点凉意一直沁到心底深处去,然后从那里翻出绝望,他再不能够承荷这样的痛楚。
大融寺原是神宗皇帝禅位后的修行之处,历年来为皇家礼佛之地。百余年来又历经扩建,楼台佛阁愈见宏伟壮丽,寺中更有一尊白檀大佛,高达八丈,顶天立地,宝相尊严,号称天下奇观,足可融却世间所有戾气,寺亦因此而得名大融寺。
身似浮云(5)
宁王见过子默,翻身上马率队出了城,待至西觉山下寺门,但见云台高耸,石阶如梯。夜色深沉之下,古刹依旧千年威严耸立,飞檐直插入云霄。
主持无尘法师亲自率着寺中所有僧人将车驾王迎进寺中,子默在寺前换了肩辇,由八个精壮的大力侍卫将她抬起寺中。三千精兵分别守住了寺前各个出口及通道,余下五百跟随众人留驻于子默所住的后山别苑。
大融寺素以秋景最盛,有京师三奇之誉,“三奇”便